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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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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禺拿过梁宝身前的帛册,没有清江骑营调动的记录。

“尉潦午间就去了北岸,清江骑营却晚上秘密调出,先生亲自签署的手令,调兵令符都没有动用,怎会有记录?”

“我看事情未必这么简单,清江骑营多半去了北岸。先生之所以秘密调动清江骑营,想必是怕上一次随邵海棠过来的人中,有许景澄的探子。”

说起邵海棠,魏禺鼻间冷哼一声。徐汝愚返回溧水河谷之后,加强乌伦堡至台山之间的防线,又将乌伦堡以东至清江内的迁民转移到别处,所以北陵堡的防御就轻下许多,邵海棠返回溧水城中。

徐汝愚请他出任青焰军师一职,邵海棠辞而不受。徐汝愚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也不强求,让他继续作为青焰军的客卿,参与军政,并将自己在演武堂的许多教务推给他。魏禺虽然不喜,却不得不到他门下听他说史、讲习政务等人。

梁宝点点头,说:“邵先生听到高泉去当涂、吴州的消息,就告病呆在家中,今天的夜值只有我一个人。”

魏禺冷冷说道:“怕是要等许景澄的事情解决之后,他的病才会好。许景澄想归附祝家,打得好主意,可惜去人家的马前卒。”

祝樊两家在五十年前都在权倾天下的大世家,越郡五府二十三邑,煮海烧盐、开矿炼铁,每家的私产良田都超过万顷,邵先生说过,五十年前樊祝两家的舟师横行大江之上,樊家余杭水军位列天下十大精兵的第八位。

祝樊两家的衰落是从百夷族人在武陵山下进行了长达四十年的武力抗争引起的,后来,普济海匪入侵金华,侵扰余杭、吴州沿岸,使得本来就不济的樊、祝两家雪上加霜。两人不约而同想族人在清江府洒的鲜血,却不愿提起,沉默片刻,梁宝说道:“祝家已是二流世家,许景澄何去何从,自不用我们担心,可惜那一万多名家眷,又受奔波之苦。”

魏禺还有应他的话,心中却想:先生还对许景澄念旧谊。

徐汝愚心中正犹豫不决,走到后院,见房中还亮着灯,窗纸中映着幼黎与珏儿的身影,俩人头凑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

珏儿陡然见徐汝愚推开门走进来,吓了一跳,向他啐了一口,骂道:“死小愚,跟个鬼似的……”说着话,站起来就走出门去,也不理汝愚什么反应。

徐汝愚将幼黎拥入怀里,用微髭的嘴唇轻轻吻着幼黎柔腻光滑的颈脖,轻声说道:“这夜可真长啊。”

在烛光里,幼黎靥生红霞,身子软软靠在徐汝愚的怀里,反手抱住身后的徐汝愚,说:“仲道、十二教习、尉潦与清江骑营三百将士都秘密去了北岸,不会有事的。”

“许景澄已陷困境,只怕……困兽……”徐汝愚这一句低不可闻,幼黎抬头去看他,顾盼分明的双眼怔怔望着徐汝愚。

徐汝愚将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说道:“邵先生告病了,我怎么能去为难他,等着吧,可惜又要让你陪我枯坐了。”

幼黎正想说什么,听见院门口响起人声嘈杂,梁宝在问护卫徐汝愚有没有返回宅中。徐汝愚虽然不想,却知道无法避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如嫣姑娘偷偷带着行礼去了北岸,邵先生去追了,让我跟先生说一声。”

徐汝愚霍然站起,说道:“你去通知诸将回军议厅静观其变,我与幼黎先去北岸。”

徐汝愚赶到宣城轻甲步营设在宣城西门外的营寨,营寨里的军士都披坚执锐严阵以待,清江骑营的将士已然跨到战马,没有口衔的骏马喑嘶不已。松脂火把哔哔燃烧,天地间弥漫着浓郁的松脂香气。

邵海棠、蒙亦、明昔、张仲道一筹莫展的将徐汝愚与幼黎迎入营中,只有尉潦“啪啪”按动刀鞘上的机簧,制式马刀一跳一跳,露泄出一泓如雪刀光。

徐汝愚边走边说:“火把不用这么多,照常就行,将营外的人马撤进来,我与仲道、邵先生去城下,你们留在营中,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可以轻举妄动。”

徐汝愚一番布景是避免激着许景澄,令他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幼黎一脸担心的站在徐汝愚身后,想自己跟过去,又怕自己牵累了他。

徐汝愚三人策马向三里外的宣城西门驰去,路上邵海棠将邵如嫣离去的情形详细跟他说一遍:“我无意跟如嫣提起高泉去吴州的事,这丫头立即想到许景澄近日可能会离开宣城,心中怨恨我负义,却不露一点脸色,暗中整理行妆,我都给她瞒过去了。”

徐汝愚见邵海棠神色黯淡,显他依旧对自己北弃襄樊会而心中抱愧,朗声说道:“先生是为了大义而无法顾及小义,许景澄本有更好选择,奈何他一一放弃。”

邵海棠望着宣城西城楼上的灯火,灯火下人影幢幢,城门洞开,隐约看见城门洞里藏着的军将。喟叹一声,说道:“许景澄能这么离开就好了。现在如嫣去了宣城,许景澄定然能够想到今日情形都是你我一个月来徐徐安排所致,以他的性子,我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来。”

“既使如嫣不去,也不会这么平坦。襄樊会众人对留与走各有坚持,那万多家眷飘泊数年,难得几个月的安生日子,怎会舍得放弃。再说,襄樊会初创为抗世家,现在许景澄去投奔祝家,会中怎无异议?事已至此,多想无宜。”摘下马鞍上的佩刀,想了想,随手插在泥地上,说,“希望今夜能有闲回来取它。”

张仲道将长枪反搠入泥地,只留下三寸余长的枪头露出地面,笑道:“倒马刺成了。汝愚豪气不减往日,回来时应当先去喝一杯,这兵刃让尉潦来取。”

邵海棠也将佩剑摘下,轻轻抛至徐汝愚佩刀的旁边,紧夹马腹,骏马如电向城下驰去。

城楼军士如临大敌,纷纷引弦开弓,箭簇直指城下三人。许景澄站出城楼,俊脸背光,有着说不出的阴郁,星眸的锐利锋芒闪烁不定,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邵如嫣娇小的身子依在许景澄身边,微垂着脸,往日柔美的眉宇显得异常坚毅,俏面苍白。

徐汝愚仰首朗声说道:“我们能否上城楼一叙?”

许景澄挥挥手,两侧的军士如水分至两侧。

徐汝愚与邵海棠相望一眼,同时跃上三丈余高的城楼,看着两旁的军士不约而同的用手中弓箭指着他们俩人,神色间掩不住的惶恐,心中不由担心他们中哪个人不小心让手中的弓箭脱弦。

许景澄沉声说道:“你为何要来?”

“联手之谊不敢或忘,今年成此骑虎之势,徐汝愚多有不是,特来谢罪。”徐汝愚夷然无惧的站前半步,迎上许景澄眼中怨恨烈焰。铛铛铛,无数人从登城道涌上城楼,将徐邵俩人围在当中,长戟交错,逼到三人身前。

张仲道哈哈一笑,浑不在意胸前的利戟,望着许景澄,说道:“本想在你走前喝上一杯,如此看来,奢求了。”挥了挥衣袖,剪手而立,睥睨生威。

邵海棠怒目环视,襄樊会的军士立下想往日他在会中的威严,气焰低了几分,纷纷退后数步,仍然将他们俩人围在当中,错落之间,长弓手端着手中的利箭指着三人。

“你们不能对军师这般无礼。”从登城道又涌上来一群军士,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三十三四岁,指节粗大的右手提着一柄朴刀,徐汝愚认出他是沂州的龙蛇叶翩鸿。

围着徐汝愚三人的众军士起了一阵慌乱,随叶翩鸿涌上来百来人,挤入包围圈中,将徐汝愚、邵海棠护在当中。

叶翩鸿站前一步,对着许景澄说道:“翩鸿读书不多,老帮主教导翩身赴义忘身时说过,薪尽火传,义行。人可以死去,精神却要留下来,如今你领着大家去投世家,即使保得襄樊会之名,又有什么用?”

许景澄剑眉一挑,说道:“哪有你说话的份?”

高泉从许景澄身后站出,说道:“两虎相争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徐汝愚送上门来,我们也不用去投什么祝家了,只要将他擒下,何愁青焰军不答应与我们划河而治?”

掣出长剑,抵在叶翩鸿的胸前,喝道:“你要么站过来,要么退回去?”

叶翩鸿夷然无惧,胸膛一挺,剑刃刺入半分,一会儿鲜血渗出衣服挂红一片。高泉哪想叶翩鸿性子起来,悍不畏死,愣在那里,不知是要将剑刺入还是撤回。

邵海棠冷哼一声,长袖裹住高泉手中的长剑,暗中双指搭上剑身,阴劲一涌,一柄百炼精钢剑断成十数段,落在地上。

高泉握着剑柄站在那里,嘴角抽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退了回去。

邵海棠负手而立,双眼中锐利的锋芒直扫众人,徐徐说道:“七月寇袭北岸,百里伏尸千具,诸位在城中安坐如素,那时世间已无襄樊会。若非念及往日情谊,怎会周济你们这半月的物用粮草?如若要留下,这溧水河谷自有你的一方天地,若是要离开,我们还可以周济三五日路途的物用。”

包围圈又松开数步,张弓手纷纷将手中的弓箭垂下来,都不敢去看邵海棠凛然精闪的双眸。

许景澄仰天而笑,俄尔愤愤说道:“两相争斗,必分盈损,只是我不甘心为他做这嫁衣。”许景澄挽起铁戟,一戟指天,一戟指着徐汝愚,眼红如血,微芒腾起的双眸诡异产引些许的吸引,让他无法从他眼神里移开。

邵海棠说道:“你到今日还不明白,襄樊会已是势尽了,这多年来,不过勉强维持。你当日若是许我改制,恢复襄樊会往日精神,或许能长存于世。而今,你看看你们,谁还有脸在我面前一叙襄樊会的创立宗旨?”

又有数十人涌上城来,齐齐跪在许景澄面前,说道:“主公,不是我们要弃你,实在不忍心看着老人妻儿随我们奔波,希望主公成全。”

“你……你们……”许景澄暴起双戟,刺入当中一人头颅。那人仰过头,睁圆双眼似乎不信许景澄能下此辣手。鲜血横流一地,许景澄挥戟横扫,嘴里叫着:“你们都负义而去吧。”邵如嫣见他刺人之时,就要闪开,还是被戟风扫中腰际,尖叫一声,似飘絮似的向城外坠去。

谁也未曾料到许景澄突然大发狂性,徐汝愚见邵如嫣飞坠城外,起身弹足点在张仲道轰来的巨拳上,身子倏然向城外飘去,抓住邵如嫣的后颈,在空中一顿,反手向城楼虚抓一把,身子竟向后坠下,坠落一半已触城墙,提足点在城墙上,疾踏着垂直的城墙攀上城楼。

城楼上众人乱作一团,先分三拨人马已辨认不清的混在一起,都远远避开许景澄。叶翩鸿领着十多人将许景澄围在当中。

铁戟滴着鲜血,许景澄望着畏他如虎的众人,直觉一股阴寒透体渗出,一阵虚弱差点击溃他的心神。他望过来,问道:“如嫣还好。”

徐汝愚将怀中的邵如嫣交给邵海棠,说道:“只是闭过气去,没有什么大碍。”

许景澄问道:“你将北陵堡与乌伦堡之间的防线让开,看似这里民众早被你迁走无需严防,其实你是将通路给我们让开?”

徐汝愚点点头。

“你不想我手中三千精锐与万名家眷?”

“不想。他们不是资源,是人,所以我给了他们选择留与走的权利,这个,你没有给他们。”

许景澄颓然说道:“你尽可以说得冠冕堂皇,你看到了,城中很少有人想走,你胜了。”

许景澄最终离开宣城之时,跟随他的人不过六百人,但是许照容走了。这让许伯英、邵海棠唏嘘不已。

襄樊会的事尘埃落定,北岸完全纳入青焰的治下。青焰军的治下,除去抚州、武陵山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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