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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琪看见徐汝愚就在眼前,却插上话,徐汝愚也似乎漠视他与孙来的存来,心中不由懊丧。
徐汝愚转过头来,看向尉潦,指着孙来俩人问他:“梁宝可曾经见过他俩?”
管见在旁说道:“青凤将军对百夷的大义,让管见铭刻在内,梁将军已将古练息拳的精义抄了一份送上山来,孙来与邵少琪也是最先习得的。”
邵小琪说道:“小琪近来无心修行,所以与大人上次相见没有什么进展。”
徐汝愚淡淡一笑,若非自己提及,管见似乎已忘记这档子事,心里也不在意,看着邵小琪尚显得稚嫩的方脸,说道:“君逝水与欧阳雷将去漳台的东南甘棠海湾,你们若在百夷族内没有事务,不妨也过去,君逝水可以指点你们的武艺。”
孙来十多年前还是少年时就是百夷秘营将士,被掳去普济自毁修为,此时也需重新修行,进展却要快得出,但是他在秘营并没有修行上乘丹息术,刚刚习得的古练息拳经过徐汝愚的改良,已经揉和了上乘丹息术的奥义,能得明师指点,自然很好。
稍后,徐汝愚便领他俩去见过在外堂等候的君逝水与欧阳雷。
第十七章 流民
许伯英读过密信,凑上烛火将帛书烧成灰烬,看着要幽昧的烛光下纷落灰白的灰烬,微微叹了一口气。
子阳秋看着他黯淡的神情,不知他这一叹是为漳台遭受惨受的民众,还是体谅徐汝愚此时的心境,或许兼而有之。
许伯英声音稍显嘶哑的说道:“你我甘愿滞留在泉州,就是要让宗政荀达有所懈怠,却不料他如此枭戾,将漳台武陵变成一片焦土。”
子阳秋沉重的点点头,信中平铺直叙,看不出多少波澜,却能想象建安堡、漳台城惨祸之烈。
子阳秋不由担心适逢其会的徐汝愚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说道:“仅仅将骁卫营与清江骑营调入漳台会有许多预想不到的困难。”
“宗政家与普济相互勾结已经半公开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楔入漳台是太多不利的因素,只是这分密信所叙是十多天前的事情,那时汝愚刚刚得知漳台惨祸,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完善的办法。”
许伯英向驿馆门口执戟而立的身影瞟了一眼,自从漳台惨祸传开,宗政就在驿馆外加强监视,城中加强了戒备。消息很难透进来,许伯英今日得到的密信是六天就送达泉州了,内线一直没机会与驿馆里的人碰头。城中的内线也好多日没有收到北面的消息了。
子阳秋默然不语,听了许伯英这番话,更是忧心忡忡,徐汝愚如果将漳台世家的残余势力与民众迁入清江了事,百夷该如何选择?
明昔的身份与百夷之王的消息虽然没有得到确实,子阳秋却认为徐汝愚不会在这点上欺瞒自己。
子阳秋蓦然开口:“子阳秋浅识兵法,但也知道浮地不争、轻地不留。宗政家在为普济海匪在陆上最大的代理势力确实让人诧异,我们原认为只有宗政家的一个旁系参与其中。”
“现在想来也不奇怪,南平虽然与普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当中隔着荆郡越郡近两千里之遥,许伯英的白石府也与普济岛隔着雍扬府。普济只有三十万左右的岛民,却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十五万以上的兵力,特别是越郡近年来坚壁清野,仅靠登陆掠夺已经填补不了普济的物用缺口,军粮的消耗又不能依赖于海外贸易,必然由陆上代理势力秘密提供粮草。雍扬的世家已经给梳理了一遍,没有发现与普济岛暗中勾结,能与普济岛勾结的,只有是越郡与南闽沿海的世家势力,公良友琴选择宗政一族合作,却是大胆又出人意料的。”
“如此巨量的军粮往来,确实只有宗政这样的大世家才能做到悄无声息,不过宗政荀达已是南闽之王,以南闽的实力也没有可能越过武陵山或是云岭向外扩张,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相互勾结想要获得什么?”
许伯英陷入深思,眼中流露出迷茫的光。
清江迁民一万五千众押运着八万担粮食将在数日内从青枫峡的南端出口出来,绕过武陵邑西部近云岭的峡谷平原折入闽中山中部山区,越过闽中山,将出现在建安堡与漳台城中间的区域,然后折北而行,达到东阳堡。
这一段路程长达五六百里,而青枫峡与东阳堡的直接距离却不足百里。
但是青枫峡与东阳堡之间闽中山巍然峻拔,冯远程领着骁卫营的健勇翻越不足三百丈闽中山北山,尚且狼狈不堪,更不用说牛马驮粮的粮队了。
闽中山南部。徐汝愚坐在高岩上,山下原野郁郁郁葱葱延伸至天际无涯无垠,再往南就是漳州府的治所漳州城。
宗政家在漳州城的守军并无出营的迹象,似乎未曾发觉武陵邑中的异常。
徐汝愚轻抚搁在膝上的星空、止水双戈,听着树叶的碎响。
为免补给线受制于人,只有集中运送物资,如此迅速的大规模向漳台运送物资,想必宗政荀达也措手不及。虽然武陵邑与闽中山尚有大量的普济海匪流窜,但无法组织出五千的兵力,却是无法威胁这次集中补给的。
骁卫营与清江骑营以及百夷秘营将士共两千余人沿着补给线活动。
迁民中一半是乐清住民。
只要宗政家在漳州城的大军不出动,这次补给可以保障漳台的物用坚持到明年春上。
风林从远处的山林中跃出,向这边的高岩掠来,走到高岩下边,抬头看着徐汝愚缓缓睁开双眼,说道:“粮队已经都进入闽中山区的,冯将军领着二千军士驻进建安堡,宗政荀达在龙岩的大军没有异动。”
徐汝愚立起身来,说道:“传下令去,让泉州的眼线重点调查当年支持宗政荀达继承南闽王位的势力。”
风林颔首应是,抬头时高岩却无徐汝愚的身影。
过了漳州城,流民淹塞路途。
望着密密麻麻倒伏道畔的流民,徐汝愚心中暗恨。
宗政荀达只想将民众赶离漳台与武陵地面,却没有安置流民的办法。
从武陵与漳台两地拥入漳州西南的流民近十万之巨,龙泉与龙岩之间也有部分滞留在这里。
南闽南部的地区不同于北部,田地湖泊谷泽都被世家兼并得一干二净,哪有安置这些流民的地方?
龙泉、龙岩之闽登陆的海匪已经退回海岛,以宗族世家的惯例,那里的田地都登入世家的田册。
“别走了,永嘉堡那边的路封了,就是你越过小青山,到了泉州府还是没有活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徐汝愚拧头望去,却是一个精壮的汉子躺在枯黄的草堆上,嘴里叼了根枯草,微仰着头,斜窥自己。
徐汝愚看过他身下垫的枯草都是齐根整齐割下,笑了笑,走过去径直坐下。
那人伸手一拦,说道:“你还是坐这边来。”见徐汝愚听话的走到另一边坐下,狠命的嚼了嚼草根,啐吐到老远,“你从哪里过来的,看你精神不错?”
“东阳那里,出来把家当都扛上了,没饿着。”
那人两眼一亮,扫了徐汝愚一眼,“你把家当落在哪里,要我派几兄弟替你扛过来看着?”
徐汝愚一笑,拍拍肩后的干粮袋,说道:“现在只剩下这一些了。”
那人恨骂一声,“鸟”,推了徐汝愚一把,大脚一张闭目养神。
徐汝愚嘿嘿一笑,暗道:没有生意可做。
历历马蹄传来,徐汝愚抬头向南望去,十多匹骏马扬尘奔此处而来,道旁的流民纷纷站起来身迎上去。
那人睁开双眼,“围个球。”站起身来,踮起脚往那边望了两眼,骂道:“争个屁,卖给他还不如自己割肉吃来得命长,都给爷躺回,不要挡人看风景。”躺回干草堆上。
周围流民纷纷散开,徐汝愚挨着那人寻了一处土垄坐下。
那十多骑徐徐行至身前,一齐下了马。
为首的矮胖子走到那人面前,说道:“散巴子,只要你许我任选二千名汉子,永嘉堡将任这些流民通过。”
散巴子啐骂一声,吊眼看着矮胖子,“养了十八年,指出能给家人留条活路,你永嘉堡倒好,开口就要二千条汉子,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矮胖子嘿嘿一笑,说道:“这年岁只顾得自己活命,你若不答应,你们就翻小青山去泉州吧。不过永嘉堡猎兽的堡丁一直在小青山上蹲着,你们莫要碰着给当作畜生打了。”
散巴子勃然坐起,睁眼寒光慑住矮胖子,沉声说道:“青焰军进了东阳,海匪子还敢到漳台露个鸟,老人领着人再走回去。”看见北面巡丁走来,闭口不语。
矮胖子冷笑道:“有种你声音再大点。哼,回去,你做梦吧,你领着人翻过云再翻回来,看看还有剩下几条命。青焰军进入漳台怎么样,徐汝愚敢攻漳州城?”
徐汝愚暗叹一声,漳州城堵住流民归路,以青焰军面前实力,实不能攻下一万南闽卫军驻守的漳州城。
武陵邑与漳州邑是被两侧崇山峻岭平峙在当中的长峡平原,毁弃的武陵城与漳州城正当长峡平原的险隘,闽中山的山陷通道也被十数座坞堡控制住,过长峡平原到泉州府去,势必要通过两城,不然只有翻过两侧的山岭。
除非青焰军攻下龙岩或是漳州的任一城,不然流民无路返乡。
清江加上百夷的两万精锐,也只五万左右,要防备盘踞在温岭城中的三四匪军,清江那边抽调不出兵力在漳台进行大规模的会战。何况,温岭城近海,普济海匪的数万水军随时可以加入普济步营中去,对清江进行致命的打击。
散巴子就是自己要寻的流民头子,徐汝愚暗中感庆幸,想了半天却没想起武陵或是漳台有哪号人物名字中带散字,心想:或许是流民中颇有威望的一人,看他体匀骨壮,息沉隐隐,身手倒可以一观。
第十八章 梯山为田
散巴子倏然站起,两三步迈到矮胖子面前,却比他高过一个头去,怒视着他,喉咙里低吼一声,便要发作,却转头向徐汝愚看去,嘿嘿笑道:“永嘉堡才丁大个地方,却想白白的吃下两千人,也不怕宗政家也将永嘉堡黑了。”
矮胖子勃然怒色,却知这个话题乃是宗政家的禁忌,冷哼一声,落下一句话“等你散巴子走投无路时还会来求我”,牵着马领着一行人往北面走去。
徐汝愚见他看穿自己的流民身份,也不惊讶,却好奇他为何不将自己看成宗政家的眼线,等巡丁走去过去,抱了抱拳说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散巴子撇嘴一笑:“你的高姓大名能否示人?”也不等徐汝愚有反应,径直说道:“武陵曹散。”
徐汝愚微微一怔,暗道:这人言辞好犀利,眼光也不弱,淡容迎着他逼视过来直剜人心的目光,说道:“永嘉堡为何要堵住流民南下的路途?”
曹散没有回答,向缓坡上的树林里走去,没有听见徐汝愚跟上来,啐骂一声,心想:莫非看走了眼,回头便要喊他,却徐汝愚就在身后,愣了一会儿,拍了拍头脑,露齿一笑,说道:“永嘉堡的田产都在南边,永嘉堡放开路途,近十万流民如果滞留在永嘉堡南边,永嘉堡明年不要想有什么收成。”
“你能肯定泉州那边的关卡会封上?”
“莆田的朱家、蔡家上午就派人过来挑奴了,他们倒是好快的消息。”
徐汝愚相顾谔然,焦土之策将莆田那边的世家也牵涉进来了,却不知眼前这个曹散的话可以信几分。看他的语气,似乎对漳州发生的一切有所了解。
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相互勾结将漳州北面的漳台与武陵变成焦土,也是漳台的世家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