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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却听眼前女子说道:“有人行艺楼中,不知所专的是哪一种?”
乡丞这时才看见楼檐上挑挂的裹蒙绿纱的风灯,心里惊吓,额头渗出汗迹,颤声说道:“小人也才看见,不知楼何人如此大胆?”暗道:西岩正当要道,不论有心无心,总脱不了暗讽之罪。瞥了一眼女子,看不她神色之间有何变故,既然寻自己过来专问此事,定然脱不了一顿重责,一时惊慌,也不敢询问女子的身份,忙说道:“小人这就领人将这灯摘了。”一连走一连唠叨,“昨日明明还在路边的食店里操琴,今日不知哪个胆大妄为的人将她们请到楼里去了,县丞大人也在西岩,若是让他看见,就大大不妙。”
县丞乃是县宰之下的辅佐官。江宁设立辅佐官安置众多司习,虽是辅佐官,却也有一定的实权。
乡丞从驿所里唤出几个人,一齐向河边妓寨走去,走进楼中,过了片刻,楼上绿纱风灯未摘,乡丞与几名驿卒便走了出来,垂头丧气,向这边走来。一名青年男子左右拥搂着浓妆艳抹的妓女走出楼,倚着二楼的危栏,向这边望来。
女子问道:“楼上何人,看似有心如此?”
乡丞正思量如此解释,见她洞察如明,也省得自己解释,说道:“楼上之中乃是江宁新遣过来的翠狮县丞,讳名秦钟树,小人欲请秦大人摘下绿纱灯,他却说江宁政制未禁妓寨聆听琴音,便将小子赶了出来。”
诸女卫横眉倒竖,那名少名从腰间解下佩剑,提在手里,说道:“县丞巡公之时,留连妓寨,还怕寻不了他的罪名,小姐,我去将他提过来。”
女子神色一黯,径直走到马车旁边,掀开车帘,坐了进去,没有说一句话。
众女卫默无言语,各自骑上马,拥着马车上了驰道。
秦钟树倚着危栏,看到下面的情状,心里奇怪,过了片刻,才想起那名绝色女子是何人来,大呼不妙,心知惹了一个该惹的人,哪里能料到水如影此时无事会从青枫峡前往江宁。
梁宝与袖儿大婚,天南武宗越斐雪出乎世人意料的现身泉州观礼。
江宁坐拥两郡之地,拥兵二十万,崛起之迅速,世人所罕见,然而在旧有世家豪门眼中,徐汝愚所统治的江宁,不过是一个暴发户,在江宁境内,世家豪门对江宁政权仍然有所抵触,南闽世家无时不刻不在想削弱江宁对南闽的控制。
越斐雪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则是代表东南最大的传统世家对江宁的认同,在世人心中奠定江宁东南霸主的地位。
越斐雪在泉州停了三日便返回乐安,六月二十八日,幼黎产下一名男婴的消息传至泉州,叔孙方吾在泉州坐不住,便提前动身返回江宁。叔孙方吾尚在路途之中,江宁调水如影为青凤府总管都事的行文也发至泉州。
水如影至今尚不知徐汝愚对她有无情意,初时碍于出身,现在虽然蒙越斐雪收录门下,但是出于政治政联姻的目的,水如影却无法抛开尊严去做徐汝愚的妾室,如此一来,出任青凤府都事对水如影来说却是最大的慰籍。
洛山阳押送颜氏一族返回泉州途中,出于不可知的因素,包括颜卿义在内的数十名颜氏族人意外逃脱。颜卿义逃脱一事,引发南闽人事的大变动,洛山阳事后请辞泉州水营统领一职,江宁允之,调弥昧生以卫将军衔出任泉州水营统领,兼南闽行辕行营院左签事之职。凤竹都尉彭奉明改任南闽行辕行营院右签事,兼南闽卫戍军校尉,驻地由凤竹迁回龙泉。李远迹出任凤竹府丞,负责凤竹一府政务。凤竹水营全部并入泉州水营,薛明锐出任南闽卫军校尉,兼南闽行辕行营参务一职。
洛山阳因为颜卿义逃脱一事请辞泉州水营统领之职,或许只是做出一种姿态也未可知,但是江宁做出的举措却是少有的雷厉风行。江宁对洛山阳请辞的复文与弥昧生的调令随弥昧生同一日抵达泉州,对于洛山阳而言,要么率领水营脱离江宁,要么承认既定的事实,交出手里的兵权。
洛山阳交出兵权,在泉州停了一日,与水营中的亲信将领一同前往江宁别任他职。洛山阳抵达江宁的一刻,对彭奉明的调令随即发出,随着彭奉明将驻所迁至龙泉,南闽不再有不受江宁控制的军事力量的存在。
这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延缓了对祝氏的军事行动,却彻底解南闽的后顾之忧。季子衡接替弥昧生出任江宁水营统领一职,成为江宁最主要的水军将领之一,江宁征君逝水出任雍扬水营统领,加授校尉衔。作为对洛氏的补偿,洛伯源出任武卫军校尉,同时出任武卫军校一职的还有子阳雅兰。
随着与祝氏之间战事的临近,江宁将赵景云、洛伯源等人提离从津门召回江宁。魏禺正式出任凤陵行营总管一职,凤陵行营节制宿卫军、骁卫军、五校军三军主力,凤陵行营囊括了包括冯远程、杨尚、丁勉臣、刑坤民、沈冰壶、肖乌野、班照邻、周世隆、李公麟等人在内的诸多江宁重要将领。
凤陵行营所辖十万精兵主要驻在雁潭、崇义、新安、凤陵四地,雁潭驻军一万,崇义驻军两万,其目的在于监视余杭樊氏,使其不得轻举妄动,并压制祝白衍在可能出自吴州的军事行动。新安驻军两万,与江宁的驻军一同压制兰陵、湖州的祝族军队,在历阳的正南,凤陵行营驻所凤陵大营中,江宁共集结超过五万的精锐,徐徐沿着清江向北推进。
祝氏三分,辖地又处于江宁的合围之中,发动越郡之战,江宁可以调动旗下所有的战力,虽然名义以魏禺为攻祝之主帅,以凤陵大营为攻祝之主力,只是世人不难猜到,徐汝愚仍然主导着战局的走向,除了凤陵行营所辖的十万精兵之外,江水北岸尚有七万精锐,除此之外,江宁的三万武卫军、青凤骑,以及新组建的青凤卫才是江宁最精锐的最可怖的战力,别外江宁、雍扬水营共有三万精锐水军。
祝氏三分,江宁采取少量兵力压制兰陵、吴州的祝氏势力,集中兵力攻打历阳的祝同山。相对义安战事,历阳战局更加没有悬念,凤陵、江宁每日将最新的战报通过驿站传遍江宁辖境各处。除非南平、东海直接出兵干预,否则祝氏难逃败亡之局。
七月之末,水如影卸去身上所有的事务,带着贴身的数名女卫,动身前往江宁赴任,沿途只能从驿站、驿所的邸报中得知江宁最近的情形。
从西岩镇驿所最新的邸报得知,祝同山毅然抽调各城主力,集兵四万,迂回袭击凤陵大营,双方伤亡惨重,现在双方大军在历阳西南境隔着济远渠对峙。越郡会战之初,祝同山、祝昆达、祝白衍疯狂扩军,祝同山所领的历阳军总数已超过八万,然而新扩之军,战力有限得很,无法与精锐之师相提并论,列阵而战,未经训练的新丁往往是溃败的初点。从邸报上的记录来看,祝同山集结在济远渠北岸军营的兵力却是历阳军的精锐所在,而驻防当涂、历阳各城的军士大大多为新征之丁。
数日来,济远渠两岸激战不断,济远渠进入郎溪境内,红殷殷的渠水散发出隐隐的腥臭,让人不敢饮用。
水如影想起雍扬东郊的寇坟血丘来,战争之残酷,便是从字里行间,就让人不忍睹之。西岩镇的事情,不过是水如影北上途中的小小插曲,这些年来,这样的委屈也受得。秦钟树离经叛道之举或许在于引起过往青枫峡要道的江宁要员的注意。自己真要将他拘回江宁,或许正遂了他的心意。
水如影按下心中不快,连夜驱车离开西岩,拂晓时分赶至翠狮城外渡口。翠狮坐落武陵山区的深处,虽然在两年之前正式设县,但是百夷一族在此经营百年,翠狮是百夷最大的一处据点,山城据险峻山势而建,已有数十年的时间,山城石基上生着厚厚的绿苔。不过如此险峻山城却重未发挥过应有作用。过去百夷与世家相争,世家也无能力攻入武陵山中,百夷的实力也不足让百夷在武陵山外占据一个据点生根,却是等到徐汝愚崛起清江,才使得这一情状有所改变,翠狮成了江宁治辖的一个县邑。
从西岩开始,山涧便随着峡道而行,在翠狮附近又汇集了数条涧水,河道渐深,水势渐大,方可以行舟。夏季如此,到了冬季,水势又小下去,还要继续下行数十里,才有舟船可乘。
翠狮算得上水穷之处,河滩上挤满骡马挑夫,从溧水上来的舟船停在翠狮,便要雇用骡马挑夫或将自己或将行李货物走向武陵山深处或是沿着青枫峡通道前往东阳、永嘉。从翠狮下去,可以乘车,也可以乘舟,车马劳顿,雇舟可赏两岸景致,且行速还要略快过马车,大半欲从翠狮下去的商旅会在翠狮要换上舟船继续行程。
御车及女卫所乘之马均是江宁紧缺的优良战马,水如影自然要将之一同带到江宁,在河滩渡口雇了三艘乌梢船,将车马一同载到船上,顺水行舟而下,临夜便能出武陵山,进入台山区,明日夜间便能赶到溧水。
过了半日,秦钟树肩负一只青布包袱也出现在翠狮山城东北的河滩渡口。
寇子蟾初入江宁,便列诸公之列,秦钟树不愿傍他人门户,寇子蟾闻之一笑,命人赠上五十金,让他自立门户,并让萧远为他开具一道生身清白的荐文,推举他去参加司习录事的备选。
秦钟树在江宁放浪形骸,恶名远扬,政事堂、长史府负责备选一事之人乃是沈德潜与屠文雍两人,两人皆不喜秦钟树,见徐汝愚也不提破格录用他,便将他打发到武陵山里来。只是那时江宁尚不能直接干预南闽辅佐官员的选用,不然早将秦钟树打发到一个开偏僻的地方去任个县丞或是乡丞终老一身。
当初秦钟树、冯哥儿、萧远三人随寇子蟾南归江宁,萧远无意仕途,随在寇子蟾身边,但是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萧远为寇子蟾打理宅中事务,在江宁远比武陵山里的一个小小县丞要吃香得多。寇子蟾精研武道,但是在南归途中,一身修为让天师褚师端废掉,年逾五旬,筋骨已僵,无法重新修武,徐汝愚为他挑选了十数名好手贴身护卫他的周全。冯哥儿有意从军,便做了寇子蟾的近卫长,不过身手却远不如手下精卫凌厉。寇子蟾无儿无女,喜冯哥儿忠厚,将他收为螟蛉义子,将一身武道都传授给他。冯哥儿武道未成,寇子蟾不会真正放他去军中的。但是冯哥儿以弱冠之龄修上乘武道,也不知要过多少年,身手才能入得上原是武学大家的寇子蟾的眼。寇子蟾最近又为他说了门亲事,生一子继续他老冯家的香火,再生一子改姓寇,却是要继承寇氏的门庭。又要娶妻生子,又要修成上乘武道,估计这辈子没指望进入军伍之列了。
想到这里,秦钟树嘴角挂出一笑,但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长叹一声。
秦钟树被遣到武陵山中已有两个月,辅佐县宰管理境内近二十个驿站,日子淡淡,整日厮混,好似翠狮县宰早得到江宁某些人的提点,将秦钟树弃在角落之中,说是辅佐县宰管理境内驿站,翠狮县近四百名隶属于清江卫戍军系统的驿卒,秦钟树却无权调动一人。
县丞位在县宰之下,可调动境内驿卒揖私捕盗,算是相当有实权的一个官职,且调动驿卒之权限不受县宰干预,境内遇匪却比县宰还要风光。
然而翠狮、青枫、云溪诸县,夷人自治,县宰录用夷人,权限要大过寻常意义上的县丞。沈德潜、屠文雍将秦钟树放到翠狮出任县丞,便是看准他再是天纵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