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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没有足够的金银铸币流通,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
杨国忠知道张筠送奏折给自己的目的,无非也是让他署名,联合上奏,可是他是太府寺卿,大唐的金银库存都在他的管辖范围,看似他是有必要来参与此事,可如果他在这奏折上签字,那就会变成他来主导反对李隆基刚刚颁发的金银钱令,张筠倒躲在后面了,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张筠的刀,得罪圣上,张筠一箭双雕,用心可谓狠毒。
可他杨国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小吏了。他看出了张筠的毒计,圣上的旨意已经颁发了,再去反对收回旨意,这种事就是李林甫都没干过,居然让他杨国忠去干!
这份奏折他不能签,这个恶人他不能做,想到这,他重重哼了一声,将奏折一合,扔到一边。
杨花花见他心不在焉,不由柳眉倒竖怒道:“三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今天清早东市发生的事情,杨国忠已经从两京市署那里得到消息了,事关杨家的柜坊,东市市署署丞以最快的速度上报了此事,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杨国忠心里已经有数,尽管他也不满李庆安如此嚣张,但裴晓的教训摆在那里呢!他不能再节外生枝,坏了自己的大事。
“三妹,你让我怎么办?如果李庆安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砸你的店牌,我替你出头也无妨,可事实是你们先动手。人家开业大吉,你们跑去闹事,要想先砸人家牌子,我怎么替你说话?我很为难啊!”
其实杨花花倒并不完全是因为牌子被砸,而是李庆安这个聚海行一开张,仅仅一个时辰后,就有一百多商人跑来她的柜坊取钱,取走了近三万贯钱,全部转到聚海行去了,原因是在聚海行存钱不但不收存储费,还有利钱。这完全打破了行规,如此下去,长安所有的柜坊都要关门倒闭,当然,她的杨记柜坊是第一家倒闭,杨花花简直怀疑李庆安就是在刻意报复她。
现在杨国忠也在敷衍她,不想管此事,杨花花不由急了,“三哥,我从来不求你,以前我帮你那么多忙,也没让你还过人情,现在我第一次求你,你就这么拒绝吗?”
“三妹,别的事我都好帮你,唯独这件事我不能插手。”
“为什么?”
杨国忠叹了口气,又从桌案上拾起张筠的奏折,道:“你看见没有,张筠要反对金银钱流通,可是他又不敢直接去找圣上,便让我来联名签署,这明显是拿我当刀,让我去得罪圣上。”
“等一等!”
杨花花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件事和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这个金银钱流通就是在李庆安的奏请下颁发的,现在他又开了个柜坊,很明显就是要做金银钱的兑换生意,我听说他又送给了圣上私人二十万斤白银,又保证每年给圣上十万斤白银,圣上为此龙颜大悦,对李庆安信任有加,而且他的安西大胜还没有封官加爵,应该是圣眷最隆之时,这个时候我跑去弹劾李庆安,说他欺负杨家,你知道圣上会怎么说吗?他一定会说,你是相国,应考虑军国大事。不是管鸡毛蒜皮的地保,三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个结局,难道你没碰一鼻子灰吗?”
杨花花见杨国忠确实不肯帮这个忙,她心中沮丧之极,不过刚才从杨国忠的话她听到了一个发财的捷径,她便暂时放下报复李庆安之事,连忙问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说圣上也想铸私钱吗?”
“嘘!”
杨国忠摆摆手,他快步上去关好了门,回来低声对杨花花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圣上颁发金银钱流通令的目的,就是因为他要铸银钱,李庆安不是每年给他大笔银子吗?银子不变成钱,他怎么享用?”
“可是他是圣上,天下都是他的,他还缺钱吗?”
“三妹,你想得太简单了。”
杨国忠冷笑一声道:“如果天下是他的,他可以随心所欲耗用,那么维持军队的钱怎么办?百官的俸禄怎么办?兴修水利,修葺城墙的钱又从哪里来?他奢侈无度,去年给娘娘办一次寿就用掉了左藏近一半的钱物,以至于高仙芝大胜南诏,竟无钱犒赏三军,最后不得不削减百官年禄米,这件事,在百官中引起了强烈不满,天天有人跑到太府寺来闹事,说我们私贪俸禄,这些严重的后果他又不是不知道,可让他节俭,简直比登天还难,你看他去华清宫度冬,那份奢侈排场,有半点节俭的意思吗?”
“所以李庆安给他送来银子,便正中他的下怀,三哥,是这样吗?”
杨国忠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这就是李庆安的狡猾之处,知道怎么讨圣上欢心,有了这笔银子,他就可以自己铸钱,减少国库的开支,二十万斤银子啊!铸成钱就价值三百二十万贯铜钱,足以支持他的奢靡了。”
杨花花不关心朝廷之事,她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也和李隆基一样,能私铸金钱,她这些年收刮了大量黄金,正愁没地方用,这个金银钱流通令推行,不正中她的下怀吗?这时,李庆安砸牌匾一事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她满脑子都是一枚枚金光灿灿的金钱,令她笑逐颜开,她连忙问道:“既然他能铸私钱,那我也可以铸钱吗?”
杨国忠哈哈笑道:“那你说呢?圣上会重罪于你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从事的禀报声,“杨尚书,崔县令到了。”
杨国忠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才是他的大事,竟被杨花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便对杨花花道:“好了,我还有正事要办,铸私钱一事你可以去做,但不要张扬,尽量在庄园里悄悄铸造,我那里也有一些金银,你帮我一起铸钱,然后通过你的柜坊兑换出去。”
虽然没有解决李庆安砸店牌一事,但杨花花得到了更大的收获,她的心已经飞到铸钱炉去了,便站起身娇笑道:“多谢三哥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公务。”
杨花花快步从侧门走了,杨国忠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崔光远走了进来,他身材极高,一下子便将屋子的光遮住了,他上前躬身施礼,“卑职参见杨尚书!”
杨国忠呵呵一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来!来!贤弟请坐。”
尚书居然叫自己贤弟,崔光远有些受宠若惊,忙躬身道:“杨尚书,你叫我来是……”
“不急!不急!坐下慢慢说。”
杨国忠请他坐下,命人给他倒了一杯茶,杨国忠是前任京兆尹,最早也担任过长安县令,对长安、万年两县的各种情况都很了解,问了他一些旧人的近况,这才慢慢进入主题。
“棣王被刺案调查进展如何了?”
棣王被刺案是由京兆尹王珙全权负责,由于刺杀是发生在长安郊外,因此王珙又将这件案子压给京兆府下辖的数十个京县,命他们全力调查此案,长安县也不例外,这两天崔光远忙得焦头烂额,昨天更是一夜未睡。
他叹了口气道:“回禀杨尚书,长安县的所有衙役都出动了,但现在还没有一点线索。”
“是吗?可我觉得这案子并不是这么难。”杨国忠不露声色地道。
崔光远大喜,他腾地站起身,“杨尚书有线索?”
他忽然觉得自己失态了,又连忙坐了下来,不好意思道:“属下被此案弄得心力憔悴,让杨尚书见笑了。”
杨国忠摆摆手笑道:“这件事是京兆尹王使君主管,我不好插手,但我知道那刺客临死前明明已经告诉了你们线索,为何你们都不在意呢?”
崔光远想想便道:“杨尚书指的就是那个‘邢’字吗?”
“不错!这便是个最重要的线索,你们想到了吗?”
“回禀尚书,那刺客已经查出就是大盗刘云,我们的搜查重点都在这上面,而且这个字是刘云临死前口中所说,我们无法判定他说的是哪个‘邢’,是姓氏、是刑部、还是形状,所以我们还没有顾及到这个邢字。”
杨国忠的脸沉了下来,不悦道:“哼!那是你们愚蠢,难道你们就没查到大盗刘云在前年曾和凶人邢縡往来过密吗?那时我为京兆尹,还特地查过这个邢縡的底细。”
崔光远担任长安县令时间不长,这件事他一点也不知晓,他愣住了,半天才道:“杨尚书的意思是说,凶人临死前说的邢字,就是指那有名的豪侠邢縡吗?”
“什么豪侠,分明就是长安一霸。”
杨国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从桌上抽出一书,扔给崔光远,怒道:“你们这帮人办事不力,我已经查到了刺客同伙藏身之处,若不是忌讳越权,我早就把他抓捕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崔光远拾起书简,见上面只有三个字‘崇圣寺’。
第二百六十七章 风云变幻(上)
崔光远并没有立即赶去县衙。而是回了自己的家,崔光远的祖父崔敬嗣,原为房州刺史,唐中宗未即位前被贬至房州任庐陵王,别的官员都对他无礼,唯独崔敬嗣对他礼数有加,供给丰盛,中宗深以为德,即位后却把另一个同名同姓的益州长史误以为是崔敬嗣,等见到本人才知道自己弄错,再寻崔敬嗣,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后来授其子崔汪为官,但因为崔汪常嗜酒误事,只好不用。
崔光远便是崔汪之子,从小不学无术,是长安街头有名的游侠儿,好武勇烈,嗜酒好赌,开元末年他得门荫,出任蜀州唐安县县令。与当时落魄的杨钊,也就是杨国忠是赌友,杨国忠得志后,为笼络崔家,便将他调来长安,出任东宫左善赞大夫,年初,又出任长安县令。
虽然他是杨党一员,但他又和别的杨国忠心腹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他极为了解杨国忠老底,不齿他的为人,虽然依附杨国忠,也是不得已。
崔光远并不愚笨,相反,他非常精明,杨国忠把书简给他,他便立刻猜到了一点端倪,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去查找刺客,杨国忠又凭什么能查到另一个刺客,就是那个莫名的‘邢’字吗?怎么可能查到,那只有一种可能。
回到家,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昨晚一夜未睡,他着实有些累了,可是他却睡不着,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
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棣王被刺案极可能是个惊天的大阴谋,而他将被卷进这个阴谋之内。
虽然没有看到这个阴谋具体所指什么,但崔光远心中很焦虑,杨国忠明显是要拿邢縡开刀了,邢縡是长安有名的豪侠,当年崔光远在长安街头混迹,几次得罪权贵,都是这个邢縡助他解脱,对他有旧恩,他如果真去崇圣寺抓人,恐怕最后的结局就是不利于邢縡了,可如果他不去抓,又是他失职,让他左右为难。
这时门开了,崔光远的妻子端了一碗参茶进来,他夫人叫罗紫云,是蜀中大族之女,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夫妻感情非常深厚。
“夫郎。听说你昨晚一夜未睡,我给炖了碗银耳参茶,你把它喝了吧!”
崔光远心中烦乱,便道:“放在一旁,我现在不想喝!”
“可是你一夜未睡……” 罗紫云仍然把参碗端到他面前。
“烦死人了!”崔光远一挥手,将碗打飞出去,‘砰!’的一声,参茶碗摔得粉碎。
罗紫云惊得后退两步,她呆呆看了丈夫半晌,叹了口气,蹲下身收拾碎片。
崔光远重重坐了下来,他望着妻子收拾参碗,满地的参片和银耳,他心中不由有些内疚,道:“对不起!是我心情太烦躁了。”
罗紫云温柔地笑了笑,收拾起碎片,“夫君,我再去给你炖一碗。”
她要退下去,崔光远却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