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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问道:“圳儿,银子都已运进宫了吧。黄锦,你亲自去核对数目,入内库。”
陈烨躬身道:“回父皇,儿臣让银车停在宫门前,并没让护卫们将银子运进宫内。”
大统一愣,狐疑地看着陈烨:“这是为何?”
陈烨微躬身,吧嗒了一下嘴,没有说话。大统目光闪烁,静静的瞧着面带恭敬但却一言不发的陈烨,嘴角绽起玩味的笑意,不阴不阳问道:“朱载圳,你该不会是想讹诈朕吧?”
“儿臣不敢,儿臣自己尽孝心不说,这次又亲冒矢石披坚执锐,不惜得罪满朝官员再为父皇弄来四百四十余万两银子,父皇总不会就这么就拿走了吧?”
大统右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陈烨躬身道:“君无戏言,儿臣只是想父皇能言出必践,再有儿臣还想向父皇讨两个人。”
“哦?朕倒奇怪了,朕何时说话不算话了?还有你想要什么人?”大统微笑道。陈烨瞧了一眼大统,又躬身不说话了。
“怎么不回话。”
“父皇这话,儿臣没法回,因为儿臣觉得无论怎么回父皇的话,都会让父皇认为儿臣有要挟之意。”
大统感觉牙有些痒痒,嘿嘿笑道:“但讲无妨,要挟不要挟朕自有分寸。”
陈烨躬身道:“父皇既如此说,儿臣无话了,儿臣这就同黄公公去卸银。”
大统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抬腿爆踹陈烨的念头,咬牙道:“好吧,无论圳儿说什么,朕都不会认为圳儿在要挟君父,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陈烨眉开眼笑道:“谢父皇。”
大统没好气的瞪了陈烨一眼:“说,朕如何说话不算话了。”
陈烨陪笑道:“儿臣记得父皇曾答应儿臣将全国药医大权赐给了儿臣,可这都三天过去了,儿臣却并没接到父皇委任的旨意,也未听闻父皇命内阁明发上谕,晓谕全国。儿臣心里委实忐忑不安,不知父皇是否又有了其他想法?”
大统静静地瞧着陈烨,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圳儿,这次回来你出息多了,也稳重多了。”
“谢父皇夸奖,事关银子,儿臣不能不稳重。”陈烨陪笑道。
大统负手,悠悠道:“你请朕做你药行的那个什么董事长,可你又在府内和高启密谋成立什么医院,朕想问你,朕这个董事长对你这个什么医院可有辖制之权?”
陈烨一愣,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大明的东厂锦衣卫不会这么神吧,连我与高启的私谈都探查的这样清楚。
“父皇是君父,连儿臣您都能任意处置,何况儿臣要开的医院呢。”陈烨陪笑道。
大统摇摇头,微笑道:“朕是君父不假,但这天下糊弄朕这个君父的事还少吗?你成立的这个医院,朕闻所未闻,万一朕这个董事长想过问一下医院的事,你却突然告诉朕这个董事长无权辖制医院,那朕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欺君无父之人在朕眼皮底下拿走朕的银子,难不成你还要朕像小民百姓家被不孝儿子哄弄欺骗的老父,与你撕破脸,在天下臣民面前丢脸,将你的医院查封了?”
陈烨苦笑道:“父皇,儿臣再不孝也不敢对父皇动心机的。”
大统笑眯眯道:“还是防患未然的好,朕之所以没有草率下旨,是朕反复思忱,虽然是圳儿对朕的一片孝心,但朕身为天下人的君父,应为天下臣民的表率,不能做这种公器私相授受之事,还是放在桌面上为好。”
陈烨有些明白了,静静的看着大统:“父皇是不相信儿臣吧?”
大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目光灼灼瞧着陈烨,低沉道:“朕该相信吗?”陈烨没有说话,沉静的看着大统。
大统脸上的笑容变冷:“你不要认为朕看不出你要干什么,表面上你是在弄银子,实际上你的心思深着呢,先是想用财帛动朕的心,让朕对商贾之道心存好感,接着你又想成立什么医院,你这是想将天下行医之人尽入你毂中,等你干成了这件事,接下来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就要动到祖宗立下的万世不移的成法?朱载圳你这是在找死!”
陈烨心里暗叹道,谁说古人见识少头脑僵化,我只不过刚想在自己所学的领域开拓一下,其他心思还连想都没敢想呢,他就以举一反三看到我这么做的最终目的。
陈烨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父皇,儿臣会不会如您所言,去动祖宗的成法,儿臣现在真没敢想过,但儿臣想问您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天下是您的天下,也是咱朱家的天下,儿臣这么做是想毁了列祖列宗创下的江山社稷吗?”大统微微一愣,目光闪烁,沉思起来。
“儿臣再请问父皇,纵观史册,我泱泱华夏,哪一朝不是改变前朝的祖宗成法,得来的江山。若真是一成不变,又哪来的我大明天下。”
大统阴沉道:“朕不能说你的话没有道理,但你也要知晓,历朝历代,敢动当朝的祖宗成法,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朕阻止你胡为,也是为了你好。”
陈烨笑了:“父皇,先不说儿臣有没有那本事,就算儿臣妄自尊大,自认有这个本事。儿臣想请问父皇,历朝历代行变法者,是想毁了那一朝的江山社稷还是想让国家更加富强。”
“本意自然是想让国家富强,但结果无一例外会导致国事衰败,成为亡国的引子。”
“儿臣想问父皇,为什么会导致如此?”
大统冷笑道:“反对之人太多,君王掣肘顾忌太多,因此不得不废止变法。”
“这也是儿臣读史,每每为昔日王朝失去生存延续契机而惋惜之故,但这也是儿臣鄙视那些君王之处。”
“哦?为何?”大统疑惑的看着陈烨。
陈烨冷笑道:“儿臣鄙视他们,是因为这些君王连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都没弄明白,那就是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是他的还是那些包藏祸心,眼里心中丝毫没有君父国家,只有自己利益的蛀虫的天下?”大统脸色一变,有些震惊的看着陈烨。
陈烨望向大统:“父皇,儿臣没狂妄到想改天换地,儿臣只想将自己看着不顺眼早就应该有些改变,又估摸自己能做成的事,去尽力做上一些,成功与否,尽心而已。”
大统看着陈烨俊秀但充满坚毅不拔的脸,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黄锦,朕与景王刚才所谈,但有丝毫泄露,朕就将你挫骨扬灰!”
“主子放心,奴才会将今日听闻永远烂在肚子里。”黄锦急忙跪伏在地,脸色苍白道。
“拟旨。”
黄锦急忙来到紫檀矮几旁坐下,将双轴明黄绣龙丝绢平铺在矮几上,拿起狼毫毛笔,蘸饱了墨,恭敬地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王朱载圳人品敦厚,前兹在官洲府鹿野镇经营药医行,活人无数,深膺朕望。朕观其不仅医术精妙,且经营有方。擢景王朱载圳总揽全国药医,特成药医部,官秩正二品。钦赐。”
大统微笑瞧着陈烨:“朕为你成立药医部,尚书大人,这回你可满意否?”
陈烨眉开眼笑,翻身跪倒:“儿臣谢父皇赏擢,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油腔滑调,起来吧。”大统冷哼道。陈烨嘿嘿笑着站起身。
“朕会仔细盯着你的。听仔细了,你做什么,朕不会管,但你要凡事谋定后动,不可鲁莽轻率。”
“是,儿臣记下了。”陈烨喜悦的躬身道。
大统眼中闪出两抹厉芒,脸露阴冷狰狞:“不要将朕的意思领悟错了,朕可从来没答应你什么,你最好不要让朕做你心中鄙视的那些君王。朱载圳,你可想仔细了,做错了可是没有回头路,朕不会对你仁慈的。”
陈烨心中一凛,急忙收了笑容,躬身道:“父皇的教诲,儿臣一定谨记在心,须臾不可忘怀。”
大统深深地看着陈烨,半晌,点点头:“希望你不是在敷衍朕。朕提醒你,你不要妄想着朕会因为他们,投鼠忌器,对你网开一面,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朕什么都能舍。”
“儿臣明白。”陈烨心里暗自苦笑,原来是因为我编出的仙人谎话,你才对我这么大方,我刚才还以为你一下子境界上升到了秦皇汉武唐宗那等伟皇帝的境界了呢。
大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对了,你刚才向朕讨要两个人,是什么人?”
“回父皇,儿臣的三哥侍讲师父都有好几个了,儿臣一个还没有呢,儿臣想请国子监司业张居正做儿臣的侍讲师父。”
大统沉吟了片刻:“理由倒也充分,朕准了,还有一人呢?”
陈烨犹豫着瞧了一眼大统:“儿臣还想让胡宗宪做儿臣的侍讲师父。”
大统脸色一变,狐疑的瞪着陈烨,半晌,问道:“胡宗宪?你可知胡宗宪犯得是谋逆之罪吗?”
陈烨躬身道:“父皇,时至今日,您依然相信胡宗宪真有谋逆之罪吗?”大统沉吟不语。
“父皇,胡宗宪委身奸相严嵩,人品虽有瑕疵,但儿臣以为其瑕不掩过,他是有大功与朝廷的,东南倭寇之乱,胡宗宪居功甚伟,岂能因构陷栽赃,就使一代抗倭名臣含冤入狱。”
大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玩味的看着陈烨:“圳儿,你对朕说实话,你为何非要救胡宗宪出狱?”
陈烨望向大统:“儿臣想为国家惜才。”
大统双目微眯,寒光乍起,冷笑道:“难啊朕也知晓胡宗宪是一代将才,但是不杀胡宗宪,很多人会指斥君非,说朕昏聩的。”
陈烨冷笑道:“严嵩父子已经完蛋了,他们还要尽诛其党羽,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父皇,儿臣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杀不杀胡宗宪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大统脸色微变,眼中厉芒一闪,沉默了片刻,微笑道:“不要跟朕讲大道理,将你肚子里的心思说出来。”
陈烨嘿嘿笑道:“圣明无过于君父,儿臣这点小心机,父皇一眼就看透了。”
“少拍马屁,说实话。”
“是,儿臣想这天下府学官学成立了不少,读书做官的人咱大明不缺,可是父皇,一旦国家有事,最让父皇头疼的就是有才能的将帅太少了。”
“你想让朕重新起用胡宗宪?”大统微眯眼问道。
陈烨摇头笑道:“儿臣没那么糊涂,怎么会给父皇找麻烦呢。”
大统冷哼了一声,面色稍霁和:“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烨陪笑道:“胡宗宪官是做不成了,但是他还是可以将一身所学教授他人,因此儿臣想在京城,成立京师武备学堂。”
“京师武备学堂?”大统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开科武举取将才,不必费事成立什么武备学堂,况且,此端一开,岂不是变相鼓励民风尚武,这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没什么好处。”
陈烨沉默了片刻,悠悠道:“也罢,那父皇就眼睁睁瞧着蕞尔倭寇和蒙古俺答蹬鼻子上脸欺负咱大明吧。”
大统脸色阴沉下来:“放肆!”
陈烨看着大统:“儿臣是放肆,但儿臣敢问父皇,武举与科举一样,三年一开,从太祖到如今,咱们大明靠着扛石锁,舞大枪,又出过几个慢说是替咱大明开疆扩土,就是守住疆域不让外族欺侮的将才?儿臣恳请父皇成立京师武备学堂,培养能真正为国杀敌保疆护土的武备人才,儿臣没有丝毫别的心思,是从心底渴盼父皇能成为超越秦皇汉武那样开疆扩土的雄主伟皇帝!”
大统意有所动,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胡宗宪,朕可以给你,至于成不成立武备学堂,朕还要再仔细斟酌。”
“是。”陈烨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大统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