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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狙击的敏锐感。
狄烈自八月回长安后,隔天都要训练一次;进入九月,事务渐多,便改为三日训练一次。每次训练时,会检查一遍场地,确保无闲杂人等,才专注训练。开始前都要将巴雷特组装一遍,完事后再拆卸一遍,装入枪盒背走。
狄烈完全没想到,在百米之外的一片树林里,有一双眼睛,透过单筒望远镜,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榛从第一次无意间见到狄烈训练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刚开始,他曾想过用弩刺杀,但皇宫这等地方,除了狄烈这等人物,旁人岂是可以携带武器进出的?而且传闻中,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用弩能否杀之,尚是未知之数。若论刺杀,最好的武器,莫过于这个狄凶灵手中的大杀器。
决定一下,赵榛立刻付诸于行动。
赵榛首先从帝姬们手中弄到一具用于玩赏的单筒望远镜——这不是管制军械,并不难搞到。从那一刻起,赵榛就“陪伴”着狄烈一起,风雨无阻,准时“训练”。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不辞艰辛。
白天,他将狄烈组装拆解巴雷特的步骤、动作用笔墨画下;晚上,不断比划揣摩。甚至睡梦里都是狄烈组装枪械的身影。两个月,近二十次观察,无数次揣摩矫正,最终确信,自己若能取得枪盒,必可重新组装起来。
老赵家的龙子龙孙,一个赛一个聪明伶俐,艺术天份、学习天份都比常人高出何止一筹,要学什么东西,绝不在话下。他们不缺心眼,只缺钙。
狄烈一向是枪不离身,哪怕进皇宫,见皇后,都随身携带。这位华国王戴奇形头盔,背负长匣的形象,在天枢势力中,早已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要想从他手中夺枪,还不如自杀来得爽快。偷枪,也不可能,谁能进得了重重防护的华王府?买通华王府仆役?且不说是否可行,据说华王睡觉时都是枕枪而眠的,你一个仆役还能近身?
其实之前未必就没有人打过这枪的主意,很显然,谁都没这个机会。
机会还是来了,大婚之日,枪盒离身——这是狄烈唯一的一次让巴雷特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就是这唯一的一次,被处心积虑的赵榛抓住了。
枪盒是由岳云捧送至华王府后院的密室存放,那里有机关,有守卫,而且后院也非寻常人可以随意进出之地。可惜的是,今日是特殊中的特殊——华王的大婚之日;而赵榛,也非寻常人,他算是华王的小舅子之一,自今而后,他也算是华王的家人,还真有资格进入这后院之中。
赵榛是带着一壶“加料”的酒进入后院的。做为华王的小舅子,又没带违禁之物,又是在这新婚大喜之时,而且华王也不在府中,保卫等级自然降低,守卫没有任何理由拦截他。只要他不进入南北二楼,四下走走倒也无妨。
赵榛随后故做迷途,来到密室前。守卫们自然认得这位王爷,客气请他离开,赵榛则装醉,坚决要每个守卫饮一杯。若是换一个时间,守卫们非但不会饮一滴酒,更会将这喝醉了的王爷叉出去。但是……还是那句话,今日是特殊中的特殊。
赵榛也不死缠,只说了一句:“华王大喜,谁敢不饮?”
是啊!国人自古如此,在喜宴之上,或逢如此喜事,你不喝?是什么意思?不给华王面子,不想祝华王幸福美满?
所以,每一个护卫都是心甘情愿地饮了一杯祝福酒。结果,祝福不成,全似中了诅咒般,趴下了。
密室开启。不得不说,岳云毕竟年少,保密意识还不足,没想到在这华王府竟会被跟踪,所以开启方法俱被赵榛用望远镜远远捕捉到。
至此,赵榛终于拿到这远远看了无数遍,梦寐以求的枪盒。
最难的就是拿到手,至于出去,倒是简单,大麾一罩,直接出门正常情况下,守卫是管进不管出的,进门时检查,还可以说是出于安全考虑,若出门也搜检的话,那就是侮辱了。
狄烈听到此,不禁摇头长叹:“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看来那句话说得没错‘上天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也就只有你这整日盯住我的人,才能抓得住了。”
连日艰辛策划筹谋,终于达成,当着狄烈的面道出,更得到对方的赞叹,赵榛也是自觉得意非凡,半是卖弄,半是自夸:“你这神枪杀器,还真是难组装啊!尽管我模拟过无数次,但真正拿到手时,整整愣了一刻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摸索良久之后,一边按图操作,一边反复回想你的动作,足足花了我大半宿,才总算组装成功……”
狄烈忍不住道:“打断一下,你距离那么远,单凭一个两倍距望远镜,怎么能看清我使用的开启密码?”
赵榛愈发得意:“这不难,我看不清密码,但能看清你的手势动作——我发现你每次开启枪盒,那三组密码轮盘中,左则号码向上拨三次,中间向下拨两次,右侧向下拨两次。所以,我不知道你所设的密码是什么,但我知道你的拨号顺序是什么。”
狄烈苦笑,不得不在心里给赵榛点个赞。的确,他是有设密码,但他不可能三天两头换密码。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就算是银行存折也不可能老换密码吧。结果,落到有心人眼里,长期观察,密码不破而破。
后面的事,不用赵榛说,狄烈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枪到手后,完成组装,你就在此布局,以小厮守山口,屏蔽他人。然后利用你的十八姐,留字将我引来,做个了断。”
赵榛抬手用力一指:“说得好!你我之间,正该做个了断!”
狄烈平静地注视着赵榛:“我软禁了你两年,但也救了你两次,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你的怨愤么?”
赵榛难得的正色道:“区区施惠于个人,如何及得家国大业——狄烈,你先是华国郡王,再到华国王,下一步是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狄烈者,大宋国贼也!”
狄烈不动声色点头:“不错,从这个角度说,你的确有杀我的理由。只不过,我死了,你就一定能上位?”
“为何不能?”赵榛反问道,“七兄、九兄,俱在南朝。你狄烈在,天枢就是你的天下;你不在,除了选一个姓赵的,还能如何?而我,就是唯一选择。论嫡论长,二十三郎还得靠边。”
狄烈沉默,拳头捏得喀喀响。赵榛的确说得在理,他狄烈若在,这天枢就是他的,他可以一人之力,改朝换代,可他若不在呢?天枢势力全是宋人架构而成,没有人会抗拒一位赵家的龙子龙孙合法上台。可以这么说,他一死,辛辛苦苦打下的这份基业,就为他人做嫁了。
“看来我还真不能死。”狄烈脸上绽开一抹令赵榛心惊肉跳的笑容,开始向前迈步,“否则还真会便宜某些爬虫。”
“可惜今日你非死不可……别过来!”赵榛枪口一抬,脸色一狞,便待扣下板机。
赵圆珠咿咿唔唔,拚命挣扎,泪流满面,绳索深深勒入肉中……
狄烈步步逼近,脸上带着一丝戏谑:“我敢赌十金,你虽然组装好了,却没开过一枪。”
赵榛冷笑:“当我傻啊!天枢城无人不知,此神枪可千步杀人,一弹射出,穿墙破壁,不知射杀几人……如此岂非暴露人前?”
狄烈脸上戏谑之意更浓:“你观察了我足足两个月,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我也从未开过一枪!”
赵榛心底没由来闪过一丝恐慌:“别想困扰我!狄烈,你去死吧!”猛地扣下板机——但除了一声声“嗒嗒”地机簧空响,枪口制退器处,别说子弹了,连个屁大的烟都没冒出来。
狄烈已逼近五步之距,边上的小厮眼见不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扑上前。手臂刚刚扬起,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拳头,拳头迅速变大。蓬!着着实实挨了一记鞭拳,仰面跌出丈外,满脸是血,昏死过去。
“开枪啊!开枪啊!!”赵榛声音嘶哑,歇斯底里吼叫,拚命扣板机,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嗒嗒的空声。
深秋微寒,赵榛却满脸淌汗,眼里透出绝望,像一个以为设了绝妙陷阱,到头来却是自己掉了进去的蹩脚猎人——倏地手上一轻,枪已落到狄烈手里,物归原主。
“傻B!枪不是这么玩的。”狄烈讥诮一笑,提枪在手,轻轻一拨枪机保险,调到发射档位,侧头对赵圆珠与小香菱道,“闭上眼睛。”
二女早已被眼前突变惊得呆了,闻言下意识闭眼。
狄烈将枪口对准赵榛那收缩如针的瞳孔,果断扣下板机。
砰!
异化了的枪口制退器,消去大半声量,声音不太大,却仍震得狄烈肩膀一阵发麻。
噗!赵榛的脑袋如西瓜般爆裂,脑浆、碎骨、为、肉屑,喷溅了整个凉亭,连二女脸上、身上都沾染了星星点点……
赵榛至死也不知道,他离成功就差了一步。
狄烈的训练,是在默发状态下的模拟练习,为防止走火,组装枪械时,永远都少一个步骤——拨开枪机保险。
狄烈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赵榛根本没打开保险——或者说,他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
智珠在握的狄烈,这才好整以暇听赵榛的长篇大论,然后语出讥讽,从容逼近,夺枪反制,一击爆头。
被解救的二女,扑进狄烈怀中泣不成声,那血泊中的无头尸体,更令二女浑身发抖,几欲昏厥。
狄烈轻拍圆珠后背安抚,双眼却透出一股森森杀机——看来,是时候来一场清理风暴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清洗风暴
华王新婚遇刺,刺客竟是信王赵榛!
这个爆炸性消息,引发了长安,乃至天枢势力的一场地震。
王之遇刺,常常预示着一场政治阴谋,而阴谋破产,也将昭示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清洗。
当所有人都在惶恐不安时,华王果然采取行动了。
不过,与众人想像中的那种城门封闭、大肆搜捕、锁拿枷号、家家泣号的白色恐怖场面不同,搜捕行动,非常低调而克制。
正出使长安的金国使臣乌陵思谋,亲历了天枢势力这一场政治动荡,并将其目睹的整个过程记录下来,回国之后,交与国主参要。在这篇名为《天枢乱》的半日记式文章里,乌陵思谋详细描绘了他的所见所闻:
“……猝见数名天枢保密局密探,率万年县(长安治县)衙役十余人,驱厢车至某官员府邸。趋大堂,宣罪状,定逆名。官员伏罪,除官服,着素衣,与家人别。未枷锁,请入厢车,载之而去。家眷悲泣,邻里问之,言道未曾有冤……”
“……此搜捕行动,持续五日则止,动如雷霆,收如聚雨,目标异常明确,几无滥捕滥杀之事。显示华王在遇刺之前,对属下官员忠逆,洞若观火。最令人击节之事,莫过于拘捕手段,温文有礼,颇得古人之‘刑不上大夫’之真髓。所系人犯及其家眷,亦因此未出现过激之举,配合入彀。此实为我朝可师范之举……”
正如乌陵思谋所见,狄烈首次展示了汲取自后世的文明执法理念。
从大局上说,天枢势力正处在欣欣向荣的转折时期。这个时候,绝不宜因为一次未遂的刺杀事件,大肆捕杀,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从个人而言,那种锁拿枷号、系于囚笼、巡街示众的彻底践踏人格的行为,既是侮辱这些曾经的天枢官员,又何尝不是在侮辱狄烈这位天枢最高领袖?
说白了,这些宗室官员只是政治犯,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没有必要带枷上锁。以相对文明的方式,请入密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