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当杨密急得跳脚,打算避开宫门,让军兵拆毁附近民宅,扛来顶梁大木,欲冲撞宫墙之时,赵构与张俊赶到了。
张俊披甲顶胄,在围成一圈的旁牌兵团团环护下,不避箭矢,亲赴两军阵前,对着城门御楼上的守将大喝:“吾乃张护军,今率大军三万,奉建炎天子令以讨不臣!尔辈何人,竟敢阻挡王师戡逆!”
那些守兵守将或许不识得杨密,却岂能不识张俊,一见之下,遽然愣住。眼见宫城下军兵如潮水般越聚越多,而御前右军都统制又亲至阵前,很显然,御前右军主力必定已至,有没有三万不知道,但七、八千怕是少不了……这宫门宿卫不过区区百人,所请援兵迟迟未至,可怎么守?
张俊眼见宿卫军心动遥,更添一把火,厉声大喝:“建炎天子在此!”
随着话音落地,军阵居中裂开,头戴乌纱长翅帽、一身大红团袍的赵构,在一群重甲军卒的团团围护下,出现在宫门下。尽管此时的赵构经自我折磨与连日奔波,整个人瘦得有点变形,宿卫们依然能看出这是一位如假包换的康王。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赵构也是豁出去了。而且面对之敌不过是一群势单力孤的宫中宿卫,又不是凶狠剽悍的女真人,有何可惧?
“尔等速速放下兵刃,打开宫门,伏服归降,弃暗投明,则可除罪晋功。卒升二级,赏钱百贯;将晋三级,赏银碗宝刀、赐绯鱼袋。”
为了打通这最要紧的一道关卡,赵构还真是不把赏赐当一回事了,大把撒下去,只要能过眼前一关,区区赏赐又打什么紧?
宿值将卫眼见来势浩大,投降荣华富贵立马到手,抗拒则难免乱刃分尸之祸,还用犹豫吗?
百余宿值卫士当即放下兵器,伏拜于地,口称“拜见建炎天子”。
凤山门打开了。千余军兵一涌而入,根本无须宿卫领路,赵构就是最好的带路党。
一路往南,就是皇宫御花园——后苑。苑内有观赏牡丹的钟美堂,观赏海棠的灿美堂,四周环水的澄碧堂,玛瑙石砌成的会景堂,更有模仿西湖景致,精心构筑的人造小西湖,假山飞泉,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一向自认风雅不下乃父的赵构,平日里对这苑中景物赞赏有加,流连忘返,此刻却看都不看一眼,甚至带头践踏花圃里的奇珍异草,只为抄近道直扑皇帝就寝的福宁殿——不出意外的话,目标就在那处。
赵构所料无误,一入福宁殿阙门,就见宿卫云集,刀斧森森。层层甲士之后,高台之上,一人高冠冕服,负手傲立,正是此行目标——兴元帝赵栩!
身为这场内斗的两位主角,赵栩与赵构,各自站在彼此军阵之后,四道目光再一次隔空交击——这一次,迸射的不光有无形火花,更有赤漓漓的寒血!
第四百四十三章 赵构复辟(下)
(大盟的赏赐越来越重,十五郎既感激、又惶恐。)
~~~~~~~~~~~~~~~~~~~~~~~~~~~
南宋兴元二年,五月初十,辰时末刻,福宁殿前,两支披坚执锐的军队缓缓逼近,激战一触即发。
攻方:复辟党,是张俊、杨密率领的二千精兵。
守方:保皇党,是郦琼、杨沂中率领的一千二百余侍卫亲军步军司禁卫锐士。
兵力方面,攻方较多,但长途远袭,体力消耗甚剧;而守方以逸待劳,神完气足,两相抵消,算是持平。
装备方面,攻方着轻甲、持弓弩,操刀枪旁牌;而守方着鳞甲、持长刀大斧,无弓弩。
宫内宿卫代表皇家脸面,自然得选材勇异出者,使长刀大斧自不在话下,甲胄自然也得明晃透亮,如此方显皇家威严。但宫内宿卫有一项是禁止的——那就是不得配带弓弩,否则若有居心不良者,远远对准宫中要人来一发,那还得了?
一方利远攻,一方善近战。若是在广袤平原开战,攻方一准大占便宜,守方定要大为吃亏。偏偏这是在皇宫之内,福宁殿前的广场也不算小了,但三千多人往这块一挤,差点连阵都摆不开,两军最前头一排军兵,几乎触手可及……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很明显,混战起来,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大斧的守军定要大占上风。
赵栩本不知兵,不过,在天枢城待得久了,对天诛军中的重甲刀斧兵的威力也素有耳闻,一见眼下敌我双方的兵力、装备对比,心头大定,扬声对郦琼、杨沂中二将道:“逆贼虽众,不过尔尔。二位将军,朕之性命,就托附二位卿家了。”说罢躬身为礼。
郦、杨二将慌忙回礼,若非甲胄在身,不便大礼,只怕已伏拜于地了。
赵栩言罢,在一众内侍的环护下,缓缓向殿内退去——虽然高台距敌阵甚远,但敌军多持弓弩,不可不慎。一国之君,安全第一。
直到赵栩的身影隐入殿内,自始自终,除了足以杀人的眼神,再没有与他那位九弟有过半句交流。双方距离太远,场面又太乱太嘈杂,说句话都老费劲,国君讲究风仪,岂能粗脖吊嗓,学那山野村夫吼嚎?而且,事已到此,何须赘言?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活我死!在这世上,赵七与赵九,再不能共存于一方蓝天下。
郦琼一振衣甲,铿锵作响,也不废话,拔刀出鞘,向前一指:“杀!”
明艳的阳光下,两支装束相近的军队,发出撕裂般地怒吼,如两股洪流,重重撞在一起,激起一股股血浪……
郦琼所指挥的一厢禁卫,泰半是他起事时的部属,都是见过血的,与流寇、伪军,甚至金兵都有过交战,在战斗力方面,丝毫不弱于张俊的御前右军。更重要的是,郦琼所率之禁军,抢先一步,占据足够空间,堪堪摆开阵势。而张俊的御前右军,匆匆赶到,根本来不及整军排阵。最要命的是,福宁殿广场根本摆不开三千余人的军阵。禁卫利用先手之势,将空间一挤压,御前右军空自有二千余人,却只得千人从殿门挤入,其余近半兵力,生生被挡在殿门外,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连赵栩都能看出的优势,郦琼岂能不知,一见前军长刀大斧如切瓜砍柴般,剁下颗颗脑袋,一条条臂膀,而敌军轻薄的旁牌与木枪手刀应刀斧而碎,便知此战赢面甚大。只消一鼓作气,将来犯之敌杀得胆寒而退,便可护送官家夺门而出。待出奔垂拱殿,召集大臣,紧闭宫门,急发诏令,调集屯于萧山的天武、捧日、神卫、拱圣四厢禁卫兵马前来戡乱,必可荡平之。
郦琼胜算在握,扭头对身侧的杨沂中笑道:“正甫兄,贼势已颓,何不击鼓以振我将士声威?”
杨沂中瞥了一眼自家断臂,豪笑道:“国宝兄有邀,固不敢辞,便是单槌击鼓又有何妨!”
二将相视大笑。
禁卫的两员大将谈笑击鼓,而御前右军的前锋大将杨密,却浑身浴血,遍体被创。
身为前锋大将,值此紧要关头,杨密毫无疑问冲在最前头。面对禁卫重甲重械,以及整肃的军阵,为求突袭而弃重甲长兵的御营右军着实吃了大亏。加上仓促奔至,队形混乱,以无阵对有序,结果可想而知。
“都统制,这样打下去不行啊!儿郎们只怕支撑不住……”当杨密身边军兵一个个惨叫倒下,自己也挨了好几下,手中掉刀砍成了锯齿,手下军兵不断被逼得后退。杨密实在顶不住了,借着更换破碎铠甲的机会,返回阵中,一边让亲卫卸甲着甲,一边抹着满脸血汗,对张俊大叫道。
张俊面沉如水,却未敢向身旁建炎天子多看一眼,只是虎着脸对杨密喝道:“撑得住要撑,撑不住也要撑!告诉你麾下儿郎,我军五倍于敌,撑下去便可胜!长刀重斧,砍不了多久的……而且,我们的内应,也该行动了!”
杨密听得骇然,都统制之意再明白不过,用脑袋换手软,以鲜血榨体力,这是拼着元气大损的两败俱伤之策啊!怕就怕,军兵士气根本顶不到那个时候……且慢,还有内应?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本应最害怕的赵构,却在一阵攥拳咬牙之后,幽冷冷地来了一句:“张护军所言极是,他也该动了!”
杨密正错愕间,蓦闻两军士卒一阵大哗,局势异变。
当禁卫推来两面红杈大鼓,郦琼、杨沂中手持红绸木槌,立定于鼓架下,相互做了个礼请的手势。正待击下。
“且慢!”杨沂中突然出言喝止。
“正甫兄……”郦琼一怔,扭头正欲发问,蓦然眼前一暗,一枚红绸木槌打着旋子,劈面击来。
郦琼反应颇为敏捷,手中双木槌一槌格挡,一槌脱手反掷,同时腾出手拔腰刀——但他一切动作到此为止,一把雪亮的三尺手刀,已抵在其咽喉之上。
“杨、正、甫!”郦琼的声音宛若从锯齿中磨出,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不错,以刀尖抵住其咽喉的,正是杨沂中!虽然只得一只手,但掷槌出刀的动作依然迅捷无比。当真论打斗,似杨沂中这等从小训练的将门子弟,却远非郦琼这半道投笔从戎的儒将所能比得了的。
此刻,这位独臂将军正一脸杀气:“国宝兄,局势紧急,你我也不必废话,请下令停止攻击,放下武器吧。”
“休想!”郦琼切齿痛恨不已,“国宝屡向官家进奏,不可重用你这废人,官家偏偏未肯听,可恨、可恨啊!”眼看大好局面,一下被翻盘,无论是谁,都要气得吐血。
杨沂中淡淡道:“官家是否重用某家,便是你这书生,也无权置喙,少往自家脸上贴金了。我数三下,不下令则死!”
“杨正甫,官家待你不薄,为何反水?”
“吾乃建炎天子旧臣,张护军旧部,官家终究信我不过,许我以侍卫马军都虞候之位,不过是打压旧主手段而已,沂中虽愚,如何不知?废话少说,三!”
“杨正甫,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先于汉水劫杀康王,后尽心尽力辅佐兴元天子,似我这般,纵降康王,也难逃惨淡收场——既如此,我为何要降?”
“你降,你死,家人活,九族活;不降,郦氏一门,宗亲九族俱灭。何去何从,岂需多虑?二!”
“你……你们……好狠!”郦琼的眼珠子都红了,情绪激动之下,身体微挺,抵在咽喉的刀尖刺破肌肤,鲜血长流。
最终击溃郦琼的,是杨沂中最后一句话:“现下投降,只死你一人,满门可保。若不降,某先杀你,再令麾下三百侍卫马军儿郎倒戈。你麾下侍卫步军司中,亦有原出身御前右军之士卒,想来也是不会为你陪葬的——郦琼!最后的机会!一!”
就在杨沂中吼最后一个“一”字时,郦琼浑身一抖,闭目长叹,两行热泪滚出,手一松,腰刀脱手,跌落阶下……
五月初十,巳时二刻(上午十点),本已大占上风的兴元帝势力,被反水的杨沂中只手生生逆转,上演了一场惊天大翻盘,彻底葬送了开张不足两年的兴元王朝。
赵构,笑到了最后。
……
福宁殿内,内侍宫嫔早已被驱散干净,只有两位帝王,或者说,是两位兄弟面对面。
张俊本想安排几位护卫,却被赵构拒绝了,他倒不担心自己这位七兄会做困兽之斗。做为兄弟,他还是很了解的。自己这位七兄文采不错(事实上赵家几十个皇子,没有一个文化修养差的),但也只止于文采而已,弓马击剑一窍不通,远不能与自己相比。更何况自己还是佩剑而入,而七兄手无寸铁。
当然,在此之前,赵构还让内侍仔细搜身一遍——天诛军的短铳、手雷,名声在外,赵栩又在天枢城待得久了,不可不防。
当内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