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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们只所以畏惧这个魔鬼,是因为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不论是富翁还是乞丐,在这个魔鬼面前都体现了一种罕见的公平。
即使贵为皇帝也难免一死的可怕疾病曾经险些摧毁多彩灿烂的希腊文明,也曾经让东罗马帝国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放弃对以前失去的小亚细亚领土的收复计划。
让伦格无法忘记的是,也是从那之后罗马再也没有过收复失地的机会。
而真正可怕的是,瘟疫就如同死神挥舞起的镰刀般,在所有地方肆虐。
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染上疾病,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组织这个魔鬼。
“晚上有命上床,早晨没命下床。”
这就是人们对可怕的瘟疫的形容,而每当有一个地方发生瘟疫,那么这片土地就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
“除了锡斯城和安条克外港口,还有什么地方发生了瘟疫?”伦格让自己的呼吸缓和下来,只这一阵急促的紧张,他已经觉得一阵头晕,同时肩膀上的疼痛已经从火热变得如针刺般剧烈起来。
“安条克城现在在那个奈里兹的手里,他从波希蒙德那儿把它‘偷走了’。”阿赛琳用一种调皮的口气微微笑着,她用自己的长发发梢在伦格鼻尖上轻轻滑动,当看到他的鼻子微微耸动时又立刻拿开“难道你不认为现在和我一起离开岸边更安全吗?我可以让你在厄勒冈上当个水手,要知道连耶路撒冷的伊莎贝拉的未婚夫都曾经在我的船上当过水手。”
看到伦格露出的错愕,阿赛琳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她仔细的把盖在伦格胸前的毯子微微盖得严实一些。
“如果现在不立刻离开,可能真的会传染上瘟疫,虽然到现在还没听说安条克城发现病人,可是我想那还是会很快的,你应该立刻做出决定了。”说到这里的阿赛琳把声音放得更低,她在伦格耳边小声的说“要知道即使是上帝宠儿和圣子在这种灾难面前也是束手无措的,甚至你还会因为无能为力陷入困境,所以和我离开这里,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好好休息,只有休息是你现在最好的药剂。”
阿赛琳的声音在伦格耳边回荡,而这时的伦格却开始逐渐陷入一阵阵的疲倦之中,他知道这是伤病之后必然会出现的情景,但是一阵阵的焦虑却让他无法安然闭上眼睛。
他用力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阿赛琳似乎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他略微有些痴迷的和她对视着。
阿赛琳并不知道,伦格的心里十分惊讶,他精于与这个女海盗说的话。
可怕的瘟疫导致的不只是恐怖的疾病传播和数目巨大的死亡,更深远的意义却是现在的人依然无法看清的。
民众对上帝的信仰,对神权的敬畏,对教士神父们的依赖和盲目崇拜,造成了教会令人侧目的巨大权力。
在这个控制着整个基督世界的神权面前,罗马的教皇和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就如两个庞然大物般横积在整个基督世界的东西方。
教会的权力是那么巨大,甚至连欧洲那些踌躇满志的国王和皇帝也不能不对罗马教皇屈膝。
即使在教会权力不占绝对地位的东罗马帝国,庞大的正教也发挥着任何一个世俗贵族集团都无法产生的巨大影响。
可是这一切在经历了千年之后,最终会在某次历史上最大的可怕瘟疫当中彻底终结!
伦格让自己微微闭上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在几百年之后发生的那场席卷整个欧洲的可怕黑死病瘟疫的大爆发!
在那场号称死亡了两千五百万,却可能实际上更多的空前浩劫中,曾经鼎立基督世界千多年的教会在灾难前束手无策,软弱无比。
不但如此,那些平时以上帝名义号召着民众的神甫自己也有很多难以幸免,当人们乞求着这些传达上帝意志的人能用奇迹拯救他们时,民众才发现这些神仆和自己一样的脆弱甚至更加不堪一击。
也正是因为这种可怕的事情,民众对信仰的坚定开始动摇,对教会的力量开始质疑,甚至对上帝的存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然后呢,就在这种普遍的质疑和动摇中,一个让整个欧洲脱胎换股的时代终于降临!
中世纪的黑暗与其说是终结与文艺复兴的辉煌,更毋宁说是死亡与可怕瘟疫的腐尸枯骨之中!
“要知道即使是上帝宠儿和圣子在这种灾难面前也是束手无措的,甚至你还会因为无能为力陷入困境。”伦格在心里揣测着阿赛琳的这句话,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的阿赛琳,他知道阿赛琳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究竟预言了什么样的未来,但是他却从这句话里似乎抓到了什么足够让他为之心跳的东西。
“那么我该怎么办……”伦格的嘴里发出轻轻自语,这时他的眼皮开始发重,他知道自己可能随时都会再次昏睡过去,但是这时却显然不是他应该睡着的时刻。
他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望着阿赛琳轻轻的说“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论如何都要记住……”
“你要让我干什么?”阿赛琳再次俯下身子,她把耳朵贴在伦格嘴边认真的听着。
“一定不要让我们的人离开凯撒利尔,”伦格开始缓缓的说“听着,很快就会有一个叫赫克托尔的人带领我的军队到这里来,如果他们当中还没有人被感染,告诉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在这里停留,必须立刻离开!”
伦格因为声音急促显得发重的呼气喷在阿赛琳胸口的柔丘上,这让她的肌肤微微发热,可是看着伦格变得疲惫苍白的脸色,阿赛琳不由微微抬手抚摸在他还显得苍白的脸颊上。
伦格让自己的情绪微微缓和一些,他知道自己的确十分紧张,一想到可能随时会传来的死亡疫病和随后出现的可怕情景,他就觉得自己必须尽一切力量在灾难到来之前,做好所能做的一切准备。
至于究竟结果如何,却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考虑的了。
“如果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发病,那么告诉赫克托尔绝对不要进入凯撒利尔堡垒。”伦格声音喘息的继续说“让他一定按我说的去做,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办,如果他自己也病了……”说到这里的伦格的神情忽然微微一滞,他的眼神落在阿赛琳的脸上,眼中闪动着从没有过的柔光“那你就立刻离开凯撒利尔,走的远远的,绝对不要再回来。”
“傻孩子,你要先休息,我是在安条克城见到你那个信使,我还让他替我给你带句话,不过我现在要你快些好起来,到那时候我自己告诉你这句话。”
“如果瘟疫来了,也许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听到这句话了。”伦格苦笑着,这时他知道自己真显得十分无力,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也许他可能很快就是随之而来的死者中的一个,也许……
伦格的心头微微一清,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必须冷静。他需要在恐怖的事情发生之前做好所能所做的一切准备。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可能会是夺走他的一切甚至是他生命的灾难,可是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巨大时机!
“马克西米安……”
伦格习惯的叫着自己的书记员,当他看到阿赛琳略显错愕的表情之后,他疲惫的转头看了看远处正在忙碌的人们,微弱的说:“去叫个会写字的人,最好是这里的牧师。”
说到这里,伦格忽然轻轻笑了:“你应该学学读书识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位女领主了。”
“耸立千年的教会权威在瘟疫面前荡然无存,那跨越了千年时光的我呢?”伦格看着去找牧师的阿赛琳,恍惚的心头闪动着这个念头。
眼皮已经越来越重,头脑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楚,可是在再次陷入昏睡之前,伦格却异于寻常的毅力不让自己睡去。他知道在没有做出安排之前就睡去,可能自己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已经是瘟疫横行。
脸上挂着不安神色的牧师跟随在阿赛琳背后小心的走了过来,他看着伦格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但是也流露着一丝丝的困惑。
“你在奇怪上帝的宠儿和圣子怎么会被一支弩箭险些要了性命是吗?”伦格好笑的望着牧师,看到牧师因为被看透心思而变得惊慌起来的脸色,他微微摇头。
“要知道耶稣在被钉在十字架前,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信徒们都相信他是不朽不死的,甚至即使是撒旦也因为这个而诱惑他跳下山崖。”伦格轻笑着,看到牧师惶恐的眼神他继续说“可是最终他却为了拯救世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了基督。”
“上帝,请不要这么说!”牧师跪在地上紧紧抓住伦格放在床边的手“您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圣子,我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基督,我们不能再失去您。”
“我的孩子,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上帝许诺世人一个天国,而我是注定要戴上那顶皇冠的。”伦格微微抬起手,轻轻放在头发已经花白的牧师头顶“告诉他们,把那支射伤我的弩箭好好收藏起来,那上面有我和我未婚妻的血,我们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她也是神圣的,她将是为我孕育王朝的人。”
“上帝保佑圣子。”
牧师用颤抖的手在已经打开的羊皮纸卷上飞快的记录着,他的手因为过于颤抖字迹写的七扭八歪,同时因为过于激动,他并没有看到伦格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牧师旁边,面无表情的阿赛琳。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替我记下些东西,告诉所有人,不论是因我的世俗地位还是上帝赐予我的恩典的原因,他们都必须遵照我说的去做……”伦格深深吸口清冷空气,开始一边搜刮着头脑里所能想起的一切,一边慢慢的说出他开始酝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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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地中海之波 第三十二章 金角湾
第四卷 地中海之波 第三十二章 金角湾
伊莎贝拉用厚厚的羊毛毯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干冷的石头上。在她前面一步远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中那深邃的大海。
伊莎贝拉伸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的石头,被海风吹得一片通红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疼,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海峡中那些晃过的片片帆影,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小心的在尖利石头间晃来晃去的康拉德不由一阵纳闷。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让他不知是该觉得荣光还是丢脸的未婚妻究竟在想什么,不过现在的他,早已经不再去想象要如何成为一位拯救圣地的耶路撒冷驸马爷,而是在不停的揣测着该如何对付那个令他厌恶甚至是憎恨的法兰西斯。
自从圣海伦娜纪念日发生了那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可怕的事情之后,艾萨克二世就再也没有纠缠过伊莎贝拉,这的确让始终觉得尴尬的康拉德感到庆幸了不少。
可是也是从那一天起,另一个让他气愤的事情却又发生了。
那个被贡布雷派到君士坦。丁堡来的法兰西斯,从那天开始就如同一个到处展示翅膀的蝴蝶般开始在君士坦丁堡里炫耀起来。
他在君士坦丁广场上讲演,在索。菲亚大教堂的训诫厅里讲演,在一些官员的聚会宴席上讲演,甚至在帝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