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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身边的刘破军脸色通红,看着对面的密集人从,眼中露出深刻的恨意,辽东失陷后多年的苦难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建奴小心的走到结冰地段,离五十步的距离标识越来越近。
陈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虎蹲炮预备!三四排火器队预备!杀手队预备!”
刘破军嘶声喊道:“点变令炮!掌号手准备,掌号笛手准备。”
“嗵”一声变令炮响,所有主官的眼光都转向中军,等待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命令。
五十步的标识被建奴阵线遮盖,陈新大喊一声:“虎蹲炮射击!”
“掌号笛吹唢呐!”
两个唢呐手同时吹起难听的唢呐,声音越过战兵传遍阵线。
文登营正面二十门虎蹲炮同时发出雷鸣,八两重的火药化为艳丽的红色火焰和浓重的白烟,将总计一千枚一两重的小弹丸和二十枚压子铁弹泼洒向两百步宽的后金阵线。层层叠叠的铅弹争前恐后的窜出炮口,慢慢分散,如密集的雨点般撞入一面面盾牌,轻松的破开牛皮和木板,变成扁扁的一片之后,如铁锤般砸上盾牌后面甲兵的铠甲。
后金前排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齐刷刷的倒下上百名甲兵,无数血箭从他们身体中喷出,同时响起无数的惨叫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其他的甲兵乱成一团,完整的盾牌线被打得支离破碎。
塔克潭大张着嘴,耳中尖锐的鸣响让他听不清周围慌乱的嚎叫,他惶恐的看着前面血泊中挣扎的甲兵,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跨越千里而来,竟然在廉价的铅子面前如此虚弱,眼前的一切已经将他入口以来建立的信念全部打碎,周围其他甲兵同样受到这巨大打击的影响,阵列已经停滞下来。
还没等塔克潭耳中的轰鸣声消失,对面又传来喇叭的长音天鹅声,塔克潭对这个火枪齐射前的声音印象深刻,下意识的低了低身子。
对面胸墙上立即爆发出比最开始更猛烈的火焰,后排火枪兵将合机铳举在前排的间隙中,前后两排火绳枪兵的三百把合机铳对准五十步外的建奴集火射击,残破的阵列上又倒下一百多人,飞溅的血雾洒在塔克潭的脸上,他也不及去擦拭,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对面,那道矮墙已经完全淹没在浓重的白烟之中。
爆响声仍旧连绵不绝,两侧的斑鸠脚铳方阵以十人一组,快速轮转齐射,斑鸠脚铳一两五钱的重弹无坚不摧,每次齐射都有数人被命中,持续的打击下,建奴的阵线已经乱成一团,建奴的中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没发出任何指令。
文登营中军连鸣两声摆开喇叭,纵阵排列的杀手队全部展开为四排横阵,射击完的火器队全部退到后排。
文登营中军大鼓缓缓响起,第一排杀手队开始前进,他们一起用力推倒胸墙,越过自己的阵线,身后的三个局预备队也同时开始向前移动。此时的斑鸠铳方阵已经完成掩护射击,火器队全部安静下来,忙着装填弹药,装填完后他们也将向前移动,阵线上只剩下鼓点和建奴的惨叫。
六百多名杀手队士兵穿出白烟,出现在建奴混乱的阵线之前,黑色的铠甲镶嵌在白色的背景之中,分外显眼,建奴的中军也响起大鼓,各级军官大声喝令,让甲兵们准备迎战,他们从未想过明军敢于出阵肉搏,这支奇怪的军队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观念,所有的士兵都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自浑河之后,他们再一次在一支明军面前感到了恐惧。
文登营的中军鼓点越来越紧,杀手队的阵列开始加速,他们仍然如训练时一样,下意识的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发出轰轰的踏步声。
他们很快接近到三十步,建奴那边射过来零落的箭支,因为混乱,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射箭的机会,他们必须准备马上到来的肉搏,那时他们信念中最后的优势。
一声喇叭响起,六百名杀手队士兵大声齐呼“虎!”。
三声之后,鼓声一紧,文登营全线开始小跑,跳动的甲叶映着上午的阳光,闪动着无数耀眼的光点,文登营的中军大鼓很快达到最高频率,杀手队保持着平直完整的阵线如墙而进。
后金军在军官的嚎叫声中奋起余勇,同样大声呐喊,后排的大刀长枪纷纷放平,往明军迎去,他们指挥已经陷于混乱,一部分在前进,一部分仍然留在原地,阵列变成了锯齿一般的形状。
两股黑色的洪流迎面而来,陈瑛死死盯着他正面二十步之外的一名甲兵,两人都是手执长枪,那名甲兵进入十步之后突然加速猛冲过来。陈瑛毫不避让,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手中长枪猛地刺出,他和另外一名队友同时刺中那名后金长枪兵的铁甲胸口位置,矛尖发出刺耳的钢铁摩擦声,矛杆中部向上微微拱起,点钢的矛头借着冲击的惯性顺利刺穿铁甲,破入那名甲兵的胸膛,后金兵手中一丈二尺的木杆长枪在陈瑛面前停住。
那名一脸凶恶的甲兵被两人推动得向后退后两步,他丢下手中的长枪,双手无力的抓住两根枪杆,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脸上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陈瑛两人一起抽出长矛,那名甲兵立即颓然倒地。
陈瑛旁边传来一声惨呼,他们队的一名镗钯手被一支长枪刺中腹部,陈瑛踏前一步,长矛迅疾刺出,又将那名长枪甲兵杀死。他刚刚收枪,那长枪甲兵身后又冲出两名刀盾手,两人手执圆盾护住身体,弓身往前急冲。
陈瑛敏捷的将右手抬高,左手放低,矛尖顶住一面盾牌,这是长矛的标准防御刀盾动作,那名甲兵近身的企图落空,盾牌被长矛的阻力带得一歪,他收势不住,竟然打了个转跌倒在地,还不等他爬起来,侧面一根长矛已经将他颈子杀个对穿,矛尖抽出后,他捂着脖子在地上无声的挣扎起来。
另外一名刀盾兵没被挡住,他弓低身子,一脸狰狞的用左手盾牌的上沿顶起矛杆,准备顺推着进入长矛的死角,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只要进入这个距离,明军无一不是转身就逃,然后他就从背后将他们一一杀死。
他刚刚迈出一步,后排的一只长枪从前排缝隙中刺出,猛力刺中他露出在圆盾下的小腿,甲兵一个趔趄停顿下来,他虎吼一声,顺刀猛地砍向下面的枪杆,将枪杆一刀斩断,他挥动之时露出了右侧空挡,一根镗钯袭来,这名甲兵敏捷的往侧面一滚,再起身时仍然保持着盾牌向前的姿态,他凶悍成性,不顾受伤还要继续进攻,一根粗大的刀棒夹着风声猛地砸在盾牌上,带着铁头的大棒借着挥舞的惯性爆发出狂暴的力量,“嘣”一声将圆盾的木板砸得四分五裂,那名甲兵半个身子都被震得发麻,半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后排一根长矛迎面而来……
文登营杀手队面前排列着密集的兵器,镗钯和大棒配合着前后排长矛的突刺,建奴突前的甲兵每每要遭到数只兵器攻击,运气好能冲近的,也被大棒和刀盾兵击退。后金残缺的甲兵阵线根本无法应付前后排长短兼备的攻击,出现第一批伤亡之后,开始节节后退,多处地方没打出小缺口,露出后面一脸惊恐的轻甲弓手,面对重甲长兵的杀手队,他们的单手顺刀毫无还手之力。
陈瑛如同狂暴的野兽,凶猛的攻击每一个在他长枪范围内的敌人,他面前终于出现第一个转身逃走的后金兵。钟老四大声呼喊,挥动着旗枪加快攻击,剩余的甲兵也开始撤退,缺口越来越大。
正在这时,一队身着银白色铠甲的后金兵出现在陈瑛面前,两翼也开始响起隆隆的马蹄声。
第027章 白甲
面对一波波长短兵器的密集攻击,后金甲兵节节败退,接近崩溃的边缘,几轮火器打击让他们死伤三百多人,肉搏开始后伤亡又在迅速增加,或许是后金对明军胜利太多,他们从来没有过撤退的概念,在这种心理优势的惯性下才维持到现在。陈新则成功利用他们的轻视,先用优良的火器打了后金一个措手不及,火力打击后立即派出杀手队短兵相接,使得犹豫的后金军失去了主动撤离的机会。
后金左右翼的主官都是久经沙场,看出正面可能崩溃,几乎同时派出了预备队,两翼外侧留下的一百蒙古旗骑兵出击牵制杀手队两翼,并寻机迂回杀手队背后,建奴步战的驻队也已派往各段,以稳定形势,左翼和中军的驻队都是蒙古旗甲兵,右翼却是八十多名满洲巴牙喇。
银光闪耀的巴牙喇全部下马,这些从多年征战中活下来精锐是后金的顶尖武力,每牛录不过十余人,八十多人已经可以击败几百上千的普通明军,他们的目标不光是阻止崩溃,还想反把明军阵线击破,直击对方已经移动到原来胸墙位置的中军,他们在甲喇额真和一些领催带领下直奔阵线,他们选中的地方正是陈瑛他们打开缺口的附近。
此时正面后金兵的阵线慢慢到了五十步的结冰区,应付着攻击的后金兵顾不了脚下,慌乱之中在冰上跌倒无数,杀红眼的文登营挥舞着各种兵器对着一地的敌人一通乱刺,流淌的鲜血在冰上几乎汇成小溪。
塔克潭手足并用的爬过结冰段,转头间惊慌的看见,一个只穿棉甲的弓手跌倒后刚从地上站起,便被数把长矛连续刺击,全身鲜血飙飞,生命瞬间被带走,他软软的跪下,刚落下一半时,又被一支镗钯杀中颈子,将他挂在镗钯上,他的后颈透出一小段镗钯的中锋,漓漓的滴下一串血珠。
塔克潭终于无法忍受,大喊一声跟着一群弓手往后狂奔,刚跑了二十多步,前面一片银色耀眼的东西迎面而来,耳中听到兵刃入肉和弓手们的惨叫声,几名逃在前面的弓手身首分离。
甲喇额真的怒吼响起:“后退者死!”
塔克潭一个寒战,再次记起了后金的严酷军律,对巴牙喇和军律的深刻恐惧占据了上风,一群甲兵弓兵被逼着返身冲向明军,塔克潭看到地上有其他甲兵丢弃的长枪,连忙去捡,既然逼着拼命,至少这个比顺刀好,他还没拿到,便被旁边一人抢先拿走,后面巴牙喇的脚步越来越近,塔克潭也不敢耽搁,只好拿了旁边一面盾牌,抽出顺刀跟着冲去。
后面的巴牙喇同时加速,跟在他们的背后,一边砍杀跑在最后的人。寒光点点的枪锋让塔克潭腿脚发软,最前面的几名甲兵精神已经崩溃,这群生死夹缝中的人嘶声力竭的大喊,缓解着心中的绝望恐惧,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撞上对面那密密麻麻的锋利兵刃。
凄厉的惨嚎不绝于耳,一群甲兵无一例外的全部被刺中,塔克潭离明军的攻击距离也只剩下两步,他心中充满绝望的看着那些甲兵,等待命运的降临。
还不等明军抽出兵刃,塔克潭身边呼一声冲过一排巴牙喇,他们手持长盾猛冲而来,顶住那些快死的后金兵往杀手队直撞过去,这些强壮而凶猛的巴牙喇借那些炮灰遮挡了杀手队的视线,此刻如同坦克一样将文登营的阵线撞开一个裂口,前两排许多士兵被他们撞倒在地,持盾的十几人都冲入了杀手队阵中,杀手队的长矛和旗枪都变得毫无用处,这十多名白甲兵随即便挥起手中短柄斧头和单手大刀,娴熟的开始砍杀周围明军,精良的凶器带起一蓬蓬血雨,后面的巴牙喇同时冲上,用长枪、狼牙棒等重兵一起攻击,将这一段阵列搅得一片混乱,明军左翼受此一击,加上外侧出现的骑兵,进攻的势头缓慢下来。
塔克潭在最后关头捡了一条命,他被一名冲过的巴牙喇带倒在地上,他靠着最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