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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白天登州镇又派出骑兵逼近后金大营,一些小队登上北山,从山顶观察旅顺往金州的大道,后金兵派出骑兵迎战,又派出一批白甲兵进入山地与登州兵争夺制高点,有两千骑兵押解着包衣往木场驿撤退,他们携带的辎重比来时少了,武备中损失最严重的是七门红夷炮,都是天佑助威大将军,被放弃在了土墙。
后金兵维持着骑兵优势,主力依然留守在旅顺北面,后金兵的营地控制了可供通行的官道,登州骑兵也不可能绕过大营,登州镇死死盯着他们,只看他们主力何时动身,不管后金兵如何部署兵力,只要大军开始行动,在道路上的队形总会拉长,总会有留在最后的人,而且阵形和心理都是脆弱的。
直到天黑之后,一个情报局的小队在夜色掩护下送走了高鸿中,在离后金营地四里的地方就遇到了后金伏路军,看起来后金军怕了登州的火箭,早早的就派出伏路军。
高鸿中大声叫喊着表明身份,情报局小队马上撤离,高鸿中最终是否能安然返回,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高鸿中费尽口舌才说服了几个伏路军,由两名甲兵带他回营,途中遇到了不少的白甲,其中有镶黄旗的巴牙喇氂额真,今日后金也派出重兵在野外等候,要收拾昨晚那些嚣张的登州兵。
高鸿中刚刚过去不久,旷野上便喊杀声大作,箭支和铅弹呼啸着带去死亡。那个巴牙喇氂额真认识高鸿中,直接派人领他到了皇太极大营,皇太极的营地更靠近北面,这一趟夜路走了七八里路,前半段几乎是情报局的人架着他走,后半段则是几个甲兵扶着走,高鸿中一路摔了无数个跟斗,总算活着回到了后金的怀抱,他回想一日间的境遇,便两世为人一般。
皇太极早已等得不耐,听到高鸿中回来,匆匆招他进帐,让高鸿中坐下说话。
高鸿中一下跪在地上,“大汗,那陈新颇为奸诈,上来便砍了奴才的几个手下,说要拿去给明国皇帝交差,奴才无法拦阻,有辱大汗颜面,请大汗发落。”
皇太极对于几个汉人官员并不在意,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皇太极曾与孔有德和李九成深谈过,细细理了登州之乱的前后,他对陈新行事作风的理解比孔有德还深入一些,孔有德只是有所怀疑陈新有预谋,但皇太极可以肯定,关键点就是那个王秉忠,而后来得到的消息是王秉忠死于耿仲明之手,皇太极由此判断陈新的行事风格是谋定后动杀伐果决,喜欢假别人之手,自己则在朝廷那里装忠诚。从李永芳打听到的对付缙绅手段,又可以知道他是更看重实际利益的那种人,名利之间就是取利舍名,从来没把缙绅生员看在眼中。高鸿中能保条命回来就不错了,至少说明陈新还愿意保持私下的联络,死几个汉人生员不算什么。至于受辱之时,此时形势不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那陈新有何话说?”
“他不承认我大金为对等之一国,只说是建州部乱军,暂时占据辽东也不可称国。”
皇太极淡淡道:“还是明国那些文官的老生常谈,此时每次议和之时谈及都是无果,他陈新一个武官,难道也讲究这个道道。”
高鸿中低头道:“他只是不准奴才说,后来奴才说是大汗私人带口信给他,他便就坡下驴,奴才乘机提了条件,便是大汗所说几条。议和之事陈新既未拒绝,亦未同意,只说奴才都是空口白话,让我们退的话就要退过复州和绣岩,双方西面以复盖中间榆林铺为界,南北二十里内都不驻军,东面不可过凤凰城。”
皇太极笑起来,这才像陈新提的条件,他对高鸿中问道:“那你如何答复的。”
“奴才说要与大汗商议,陈新又说了朝鲜的事情,他如今似乎和朝鲜关系密切,要求大汗不得出兵威逼朝鲜,不过可以互通有无。”
皇太极挥手打断,这些条款来来去去,其实不过暂时之策,根本没有执行的余地,这样的私下合约也随时可以找理由撕毁,他对高鸿中道:“说最重要那条。”
“陈新要一个旗主,若是旗主人头到手,他就不再追杀我后金大军,答应日后不主动过复州以北,若我大金入口,则登州镇假意过复州,每次要大汗给三百个包衣人头。”
皇太极听完眯起眼睛,高鸿中等着皇太极的答复。此时外面的夜袭进行得如火如荼,那种尖利的啸叫又响起,然后就是爆炸声,营地中冒出些慌乱的叫喊。
爆炸声隔中营还有一段距离,皇太极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帐门一动,索尼匆匆进来,对皇太极低声道:“大汗,那些尼堪从旅顺河西面打来的大火箭,我们防夜袭的人都在东岸,眼下已无法阻拦他们,请大汗暂避一下。”
皇太极微微摇头,然后站起来在帐中来回走动,片刻后停下对索尼问道:“岳托那里还要几日?”
“两日功夫。”
皇太极转头对高鸿中道:“天亮前高爱卿再去一次,就说朕答应了。”
高鸿中退下后,索尼低声对皇太极道:“大汗,那陈新的话无一句可信,所提都是无理之极。”
“朕知道,任何好处都不会给他的。陈新在旅顺得了小胜,正是军心士气极高之时,得意忘形行事自然乖张,先稳他两日,让他得意几日,一旦过了南关,看他那点骑兵还追杀什么。”
第144章 大雾
两日后的清晨,天色微亮之时,旅顺土墙后旌旗飞扬枪刺如林,野战火炮也处于运输状态,除了守备队和两个千总部处于防御态势外,登州全军已经按编制集结,做好了出击准备。但土墙上的陈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眼前一片白蒙蒙的迷雾,旅顺周围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登州军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突如其来的大雾打乱了陈新的计划。
高鸿中当日在堠台中颇为动心,在后来的往来谈判中暗示皇太极可能两日后退军。这位铁杆汉奸态度的微妙变化说明,登州镇的强大开始创造出许多不同的可能,那种势不可见,但一旦造出来,对敌我实力的消长却有着关键的影响,历史上后金便是靠着几次大胜积累起了势头,这种优势会吸引各种势力来投奔,或者主动提供一些方便。这次便获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但这场大雾来得很不是时候。
“大人,雾气太大了,这个天气后金兵也无法行军。”
“不,他们能行军。”陈新沉着脸否定道,“雾天最难的是进攻,尤其对咱们这样要求阵形的军队。”
直等了一支烟的时间,陈新都没有下令,刘破军和朱国斌也沉默无语,他们这两天带着一群参谋,兴奋异常的制定了完善的追击计划,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让一切准备都泡汤了。这样的天气下进攻对任何军队都是严峻的考验,一个细小的意外也能造成一支连队的溃散。
远处响起一声声号角,那是登州的斥候在发信号,说明后金兵有一场动向,很快哨骑回来报告说后金兵有部分离营,动向却看不真切。陈新心中犹豫着,后金军依然有总兵力上的优势,主动权并不完全在陈新一边。这样的雾天行动的话,搞不好就中他们的埋伏,而登州镇擅长的阵战和火力优势难以发挥,倒是建奴擅长的散兵战更容易发挥,登州镇也有散兵作战的能力,但与后金兵在规模上还有差距,在这样的追击战中用处不大。
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后金兵也曾经利用大雾进攻,一举击破最强的杜松所部,显示出了在这种天气下作战的能力,所以陈新心中存在阴影,十分犹豫该不该投入主力。
陈新和刘破军原定计划是等后金开始撤军,拉长了队形后全军从后追击,步兵同样也要出动,为骑兵和龙骑兵提供坚定的后援。无论是什么军队,从行军状态再转入阵战队形都费时良久,被登州军拖在半路比拖在旅顺更加危险,因为他们没有坚固的营地,全军又处于不安的状态中,所以陈新自己认为有很大机会咬下皇太极一块肉。
现在有雾就不同了,无法观察到后金军的动向,旅顺防御战以来的情报优势无从发挥,万一后金军虚晃一枪,挖个坑等着登州军,以他们优越的机动性,那旅顺保卫战前面的战果可能被逆转,这样的乱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按原定计划全军出击,可能会取得大胜,同样也可能大败。
陈新最终没有去冒险,他甚至无法确定后金到底会不会撤退,所以只是派出了担任前锋的那些分队,前锋指挥官为代正刚。这些分队由鸳鸯阵和分遣队组成,让他们以散兵战拖住后金兵,其余人马继续在土墙后待命,等待大雾消散。
这些分队很快行军赶到北面开始与后金军交战,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陈新伸出手在空中试了一下,也没有风吹动,这次大雾还不知会持续多久。
他无奈的把手收回来,对身后的刘破军道:“通知待命的部队,就地休息。”
……
周围的号音和枪声响个不停,陈瑛的分队静悄悄的行进在迷雾中,他们都尽量把脚步放轻,衣甲发出的摩擦声都消弭在杂乱的背景音中。陈瑛在出发后就把这支配合了几天的分队打散,分遣队按小队编组,他原本的下属则编成两个战斗组,互相间有间隔,以竹哨和鸟鸣联络策应,陈瑛给火器队的命令是瞄准再开火,因为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而给杀手队的命令则是以冲击代替。
陈瑛这组总共三十多人,由一个小队的鸳鸯阵打头,排出了两个小三才阵,火枪兵在中间后方和两翼行进。眼前一片朦胧的白色,十步外就变得十分模糊,他们已经走过了四里的距离,周围都打开了锅,东面那边传来喇叭枪特有的低沉爆响,白雾中惨叫连连,陈瑛很惊讶自己这个战斗组竟然一个敌人都没遇到,有两次碰到的居然是走歪了的友军,让他们虚惊一场。他心中大致估摸着离后金大营已经不远了。
几支箭嗖嗖的从侧面穿出雾霾,噗噗的插在地上,也不知哪里飞来的,士兵继续往前行走,陈瑛随手抓起一支箭,是带三寸箭镞的菠菜叶状破甲锥,这玩意近距离挨一箭可够受的。
陈瑛丢下箭支,拿着旗枪走在前面,他是这个战斗组的组长,也是小三才阵的一部分,走在最前面的位置,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周围,火枪兵的枪托都顶在肩膀上,随时准备发射,杀手队的盾牌手干脆就是提着标枪,腰刀架在盾牌刀架上。
这样又继续走了五十步左右,两翼的交战地区似乎离得远了,陈瑛心中有点发虚,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跟着大家一起打还放心点。看着周围的士兵,一个个也紧张万分。
他刚要让队伍停下,前方约十步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陈瑛手中有一把短铳,他一时还没想好是否要打,万一又是友军,打错了可是大事。
那边那人显然也有些错愕,双方就这样都愣了一下神,就这短短时间,那黑影的旁边又出现了一排人影。
“长风!”陈瑛大声喊出口令。
那边当头的黑影右手一动,陈瑛与后金兵交战多次,一看就是抽飞斧的动作,口中大喝一声:“是鞑子,射击!”
砰砰的枪声响成一片,早已过度紧张的明军火枪手对着那堆黑影一通乱射,那边一片惨叫,七八个黑影扭动着倒下,后面紧跟着就冒出更多的黑影,旋转的飞斧飞剑破空而来,明军中也连声惨叫。
陈瑛马上蹲低身子,迅速的插回短铳,顺势就抽出鞓带上的飞斧,往对面最近那人砸去,飞斧和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