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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讶然道:“有这事?为何情报局没有跟我说过,若是知道,绝不轻饶。”
卢传宗惶恐的站起道:“属下当时就臭骂他一通,他当时也幡然悔悟,属下一时心软,念着同乡的旧情没有逮拿他,后来想着又怕他做出对大人不利的事来,所以接到命令就匆匆忙忙回来了,也是要忙着禀报这事。”
陈新在屋中来回走动,眼神变幻了几次,他低头看着地面,借此掩饰心中的疑惑,卢传宗竟然来揭发二屯,是否是真的要悔改。
等到陈新停下,卢传宗又道:“属下来举报二屯,也是想陈大人尽快逮拿此人,但请大人看在属下多年苦劳的份上,饶了二屯这一次,属下以后对他严加看管,绝不会再出事情。”
陈新盯着卢传宗,脸上又挂起职业微笑,“传宗你能举报二屯,可见你心中有登州镇的大局,二屯家人被杀一事我确实不知道,既然有你担保,也可饶他一命。”
卢传宗感激的道:“属下谢过大人。”
陈新有些激动的对卢传宗道:“你能这样表现很好,你要知道,你是跟随我最早的人,本官亦很看好你的才具,武学那地方不是别人以为的闲职,是咱们登州镇的未来所在,好好干着,以后也有其他位置。”
“属下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事,就是东厂来人坐听,属下驻地在招远,府邸又在登州,不知到底是回那边好。”
陈新满不在意的道:“你去问问王廷试,那番子是找的他。”
卢传宗犹豫一下道:“属下若是要去招远,那家中也有番子,属下有些不放心,到时还请大人派人照看一下,免得那些番子闹些事情出来,家中都是些女眷小儿……”
“你放心去,本官会看着,谅那番子没有这般胆子。”
卢传宗又坐了片刻,便要赶去见王廷试,询问东厂的安排。陈新送他到门口,对卢传宗叮嘱道:“东厂的事情,源于张家口那点破事,若是问到你,你就尽管骂钟财生是个粗鲁性子便是,其他的你该知道如何说。”
卢传宗连连点头答应,随即跟陈新敬礼道别,他大声道:“属下一直都记着最初时跟大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以前有些做得不对的,属下在武学的时候都想明白了,请大人日后观属下的言行。”
陈新满脸微笑的赞许了几句,一直送到大门,卢传宗大步出门,陈新看着卢传宗的背影,慢慢收起笑脸。旁边的副官凑到近前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周世发缓一缓。”
陈新眼睛盯着卢传宗的背影,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过,不觉有些走神,好半响终于道:“先不要杀卢传宗,但要盯死了,让周世发尽快找出那个二屯和三个东厂番子的所在。”
副官记录的当口,陈新喃喃道:“难道真的还可以挽回?”
……
春生门外卢传宗的府邸,姜月桂正大光明的入驻卢府,两人在院中见面时十分客气,说话都是在佣人仆妇面前,卢传宗客气中带着冷淡。
当日姜月桂就住在了卢传宗的府中,一夜无事,第二日姜月桂带着一个番子,两人很正式的要求跟卢传宗面谈,好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也并不显得出奇。
双方一走入书房,姜月桂关上门之后先扫视了一番,另外一个番子仔细的检查了各处能藏人的地方。
一切妥当之后,三人坐下来,一个番子开始大声发问,他的问题很长,声音大得外边都能听到。
在他的声音掩护下,姜月桂飞快的凑过来对卢传宗耳语道:“你见陈新时,可按我交代你的说了?”
卢传宗马上回道:“都按那样说的,我举报了二屯,又表示在武学没有任何抱怨,还回忆了一下当年的往事,陈新似乎已经释怀了一些,不过此人心思很重,不会完全相信某人,除了那个刘民有。”
“他放松了就好,至少他不会马上下手对付你,咱们就有时间安排逃走之事。另外你为何安排二屯去找其他阳谷的人?这很容易暴露。”
卢传宗此时大声回答了那提问的番子一句,那番子又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卢传宗又转向姜月桂冷冷笑道,“二屯只找黄元,只有黄元和徐元华知道实情,对于其他人,黄元只跟他们说贩卖粮食的事情,如此好弄到船只。他们都不知道东厂的事情,若是他们能顺利出海,黄元会在上船时候带他们走。这些人对练兵有用,也最熟悉登州镇的体制。”
姜月桂皱皱眉头,卢传宗显然是要用这些人来转移视线,好让他自己更好逃脱,心中略有些鄙视,他马上问道:“你先跟我说说登州军队的体制。”
卢传宗微微一笑,“姜大人还是心急了些,一两句也说不完,还是到了京师慢慢说的好。”
姜月桂凝视卢传宗片刻,脸上难得的挤出些笑容,“不愧是登州的虎将。”
卢传宗淡淡问道:“姜大人说曹老公许了本官总兵衔,可有曹老公手书为证。”
“没有,本官不可能带这种东西出门,一旦本官在登莱遇险,这种东西落入别人之手怎办,另外本官出京之前,曹老公对登州镇并不了然,谁能来谁不能来都不能定,如何写这手令,不过他是亲口说过,皇上对他吩咐的是,从登州来的参将以上将官皆重用,副将以上分派总兵官。”
卢传宗眼中还是有些疑虑,但多年来的怨气压在心中,他已经无暇去仔细分辨。
“那撤离的准备如何了?”
番子朗朗的读书声中,姜月桂快速的道:“我比陆大人还关心此事,我去见吕直之前就已经在安排,手下已在招远着手此事,很快便有眉目,过几日你便以回驻地为由去招远军营,军营外边的由我一手安排,如何从军营出来,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
卢传宗点头道:“若是我连这都办不到,就枉了这么多年在军中了。”
姜月桂最后问道:“那个黄元和徐元华,是否可信?我总觉得这里是个漏子。”
卢传宗坚定的道:“绝对可信,都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在登州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信得过,且这两人都有大用,是不可缺少之人。”
姜月桂终于点头道:“那好,但我也提一条,最后出发的地方和时间,你必须等去了招远后才能告诉他们。”
……
三日后的戌时,民事部东侧的一处院落中,徐元华正在书房焦躁的来回走动。
因为陈一敬的牵连,挖出二屯商铺的事情,徐元华从重要的工商司被调至莫名其妙的科技司,这里的办事员一共才三人,开始还有几个立项的事情要处理,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成了真正的闲职,每日就是喝茶,但闲坐一天无事可做比忙碌更痛苦。
办事员中可能还有情报局的坐探,那种随时被监视的感觉让徐元华坐立不安,后来阳谷的人都被调回登莱,安排在各司当闲职,黄元在动员司也是无事可做。
阳谷派只剩下一个没有参与二屯商铺的代正刚,代正刚也与郑三虎互调,成了第三营营官,远远的去了平度州。陈新打压阳谷派的意图十分明显,而且雷厉风行,在登州镇只算引起一点涟漪,然后便平静下来,曾经贯穿军队、民事、商业的阳谷帮瞬间变成了一帮吃闲饭的,影响力烟消云散。
徐元华这次真正认识了陈新的性格,但他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多次去求见刘民有,刘民有也没有见他,只带话让他把科技部的事情管好。
在这种焦虑中度过一年之后,黄元给他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卢传宗要跟随东厂的人去投靠朝廷,朝廷开出的价码不低,希望徐元华跟着一起走,跟着卢传宗找一处基业所在,继续管民事的事情。
徐元华有点心动,不过家眷都只能放弃,他舍不得一堆妻儿,他早在天启七年就跟着陈新去了威海,这么多年下来,小妾都有五个了,儿女共七个,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
“朝廷?”徐元华自语了一句,又摇摇头,卢传宗看到的只是登州的军力,或许也知道民事部由必要,但真正民事部和商社的威力,只有徐元华这样的人才懂,就如同近日的运河粮荒,徐元华就逐渐看清了原委。
朝廷跟陈新手上越来越多的筹码比起来,实在是太过遥远,更不要说他连登州都可能逃不出去。
卢传宗的计划是用阳谷其他不要紧的人引开情报局的注意,明为贩粮,实际上黄元另外收买了一条船,那才是黄元和徐元华离开的途径。这是出卖老乡的行径。
徐元华猛地一跺脚,“卢传宗,卢二屯,老子已经为阳谷做了太多,要不是你们,老子早当了屯务司司长、民事部的副总管了,你们今日还要拖我下水,怪不得我了。”
徐元华飞快的写好一封信,找来每个司长皆有配属的卫兵,对他叮嘱道:“请将这封信送到总兵府,至关紧要,至关紧要。”
……
“当啷”一声,一个砚台在地上碎成几块。
大门嘭一声被推开,几个卫兵飞快的冲进来,陈新大喝道:“没事,都不要进来。”
几个卫兵又飞快的跑出去,陈新转身抓起一个笔架,使劲砸在地上,上面的毛笔在地上四散,衣服带动的风摇动着烛影剧烈的摆动着。
桌上的东西很快砸得只剩下烛台,陈新握着烛台底部呼呼的喘几口气,终于缓缓放开手,然后低头眼睛血红的看着左手中揉成一团的信纸,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好半响后他猛地握紧拳头,深呼吸调匀呼吸后,坐回桌后,一拉摇铃。
副官迅速走进来,对满地的碎片视而不见,微微仰头肃立道:“大人。”
陈新从容的道:“周世发在何处?”
“昨日卢传宗去了招远,情报局又在招远发现姜月桂一名番子的踪迹,周世发亲自去招远监视了,登州情报局暂时由吴坚忠负责。”
“立即通知吴坚忠,待命的行动队全部出击,除了徐元华之外,立刻逮拿留在登州的阳谷所有人等,杀了那个姜月桂,无论他在哪里。通知训导、军令、兵务、军法各司主官来我处开会,还有派人飞马出城,去招远通知周世发,立刻逮拿卢传宗。”
副官大声道:“大人,周世发可能入不了军营,卫兵不会让情报局的人进去逮人。”
陈新一拍脑袋,“先派人通知周世发加强监视,军法司聂洪亲自赴招远逮拿卢传宗!”
副官大声领命离开,陈新双手撑在桌子上,狠狠自语道:“卢传宗你还学长进了,敢欺骗老子,还用贩粮来转移老子视线,这次你不要怪我了。”
陈新一人在桌边沉默良久,又拉摇铃,对进来的卫兵道:“去请一下刘大人,就说我有急事跟他商量。”
……
崇祯七年七月三日深夜,招远钟离河边一处小渔村外,两个黑影来到渔村百步外。
卢传宗逃出军营,顺利进入到最后出海的地方,这里是招远钟离河的一个小港湾,顺着这里便能顺利出海,出海的地方有一艘沙船等着接应他们,而黄元等人会从登州一处私港出发,他们会在天津汇合,只要进入了京师。
荣华富贵就在前方等着,卢传宗如今也有了一些政治嗅觉,朝廷肯定是对登州有所提防,既然辽镇不足以制衡登州,那么就需要另外一支力量。
位置最好的当然是宣大,那里远离京师,可以如同陈新一样当土皇帝,留在京师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里登州情报局的力量同样强大,而且不容易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卢传宗打算向皇帝申请一支京营去追打流寇,那样就能摆脱登州的势力范围,到陕西、河南等地打下一处基业。
黑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