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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白旗打鼓加快节奏,镶白旗的步甲兵越走越快,多铎面前的视野中满是涌动起伏的头盔,转子山村中的三门火炮以固定的速度发射着铁弹,从一里的距离一直打到一百五十步,被六斤铁弹命中的盾车无不支离破碎,子弹般溅射的木屑将一群群包衣打翻在地,盾车线变得残缺不全,被打坏的盾车残留在大军经过的道路上,变成战场的遗迹,鲜血流淌在雪白的大地上,如同雪地中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血色花朵。
两千多步军接近到了转子山村数十步,在大鼓激昂的鼓点中开始冲击,后金兵血液中的凶悍爆发出来,疯狂的嚎叫声响彻大地,三门登州火炮飞快的进行了两轮散弹射击,集中打击没有盾车掩护的位置,将七百余枚铅弹泼洒向密集的人群,每次射击后,后金前排便齐刷刷倒下一片,但这还是没有阻挡住人潮的前进。
冲到转子村三十步外,转子村夯土墙防线上几块白布被扯开,露出四门登州杀手旗队专用的虎蹲炮,随即便想起几声轰鸣,后金兵的阵线再次被打出几个缺口,鸳鸯阵一个司共四个杀手旗队,每个旗队一门,为杀手队提供近距离的密集火力支援。
鉴于登州远程火力的绝对优势,多铎连最擅长的重箭射击都放弃了,直接扑上来与登州镇近战,在付出重大伤亡后,镶白旗步军终于在最后残留的盾车掩护下突进到村子边缘。
严阵以待的登州杀手队立即与后金兵展开血腥的近战,夯土墙上长矛大刀一丛丛的往来,双方的死伤开始激增,第一司的两百火枪兵在废墟的较高位置对城外的后金人群连连射击。
转子山村中驻守的是第四营第一总第一司,每个营的第一总都是戚家军编制,登州镇的鸳鸯阵能和火枪兵组成二十四人的战斗组,也可以使用最经典的十二人杀手队,在更狭窄的地方还能分为五六人的小三才阵,十分适合在这样的废墟中作战。
杂乱的废墟中喊杀震天,在边缘的夯土墙周围激战一番后,后金兵依靠着人数优势攻入村中,第一司则以火枪兵占据废墟高处掩护,以小三才阵配置的杀手队执行近战,多种兵器配合作战,展现了非常娴熟的战技,与四倍后金兵在村中展开血战。
转子山的激战开始后,村子右侧的骑兵交战也开始了,登州骑兵第一营的一个骑兵千总部以三个骑兵局为一个波次,总共三个波次向镶白旗马甲兵发动了密集冲锋,隆隆蹄声中,三千多支马蹄带起漫天的雪粉,直有地动山摇之势。
镶白旗马兵在固山额真彻尔格带领下与登州骑兵奋力交战,他们正面冲击与游兵结合,不断从两翼攻击登州骑阵,但登州骑阵以三个骑兵局展开正面,使得正面很宽阔,每个骑兵局依然采用三列战术,镶白旗马兵需要维持自己的阵形,无法避免正面交战,他们的战法难以在正面对抗登州的近代骑兵战术,被密集的登州骑兵打得人仰马翻,镶白旗马兵很快遭受了严重伤亡,阵形也被完全打破。
镶白旗的游骑从两翼以骑弓袭击登州骑阵,也给登州骑阵一定杀伤,但登州骑阵并不与他们纠缠,始终保持着奔跑的状态,只有部分马刀骑兵以短铳施以还击。第一波次攻击过后,后面两轮接踵而至,将镶白旗的马兵阵形打得大乱,纠缠第一波的游骑也被驱散,后阵的多铎不得不调出一百名巴牙喇反击,好争取让骑兵重新列阵。
登州镇的骑兵进攻如疾风暴雨一般,多铎在旅顺是早已见识过的,但这次所见却觉得登州骑阵越发凶悍,他所不知的是,登州骑兵训练方法也在不断改进,已经接近菲特烈时期普鲁士骑兵的水准,大多数骑兵能在七百米以上距离以密集骑阵接敌,并在最后阶段展开猛烈冲击。
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彻尔格已经焦头烂额,这位彻尔格与张忠旗那个牛录的封得拨什库名字相同,虽然此人在历史上名声不显,但却是天聪初年的八大臣之一,担任镶白旗固山额真,后来打皮岛时候遭了处罚,世职丢了不说,连固山额真也当不成了,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弄去当了个工部承政的闲职,一直混到皇太极快死的时候才又提了牛录章京的世职,虽说他政治生涯不佳,但他儿子陈泰后来却混到了吏部尚书、镶黄旗固山额真。
这位固山额真此时已经被打晕了头,镶白旗马兵被一轮冲击打得阵形大乱,完成冲击的登州骑兵已经撤回转子山村以南,正在军号指挥下重新列阵,速度却显得很快,只要在来一轮,彻尔格的马兵就会彻底混乱,难以掩护步军的侧翼。
正在他担忧时,身后响起一通鼓点,彻尔格转头去看时,上千骑兵在一面红心白边的大旗指引下已经赶来,彻尔格松了一口气,他对岳托的信心比对多铎强不少,有镶红旗马兵的支援,至少能撑住骑兵这边的防线。
彻尔格没有高兴多久,南边也响起一声变令炮,登州战兵第一营四个小方阵队形严整的往转子山村压过来。接着转子山西南方响起阵阵海螺号,正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对登州镇左翼的突击也开始了,整个西侧战线都进入了激战。
第072章 万马
近万后金骑兵绕过转子山,震天的蹄声响彻战场,地面为之轻轻颤动,前锋已经出现在转子山西南角,转子山南坡后是一支小小的千人阵形,他们排成了一个四边形的空心方阵,显得十分坚定。
登州后阵总兵大旗下,陈新正在观察徐山方向的战况,二台子村方向枪炮声远远传来,大批的后金骑兵在登州方阵周围往来,战况依然是胶着的状态。
“大人,第一营后排两个司转向转子山南面,骑兵第一营所属骑兵第二千总部在第六营第一总侧后列阵,龙骑兵仍在原防地。”
刘破军的提醒传来,陈新用远镜往转子山看过去,第一营的四个小型方阵正在调整方向,登州镇的这种小型方阵的灵活性超过此时的欧洲方阵,火枪兵的比例超过一半,更加依靠火力作战,缺点则是阵形不够厚重,同时造成指挥层级较多,陈新的解决方法是在司级至营级多设副职主官,让他们能临时指挥多个方阵。
“后金右翼已经动了,大人,咱们是否加强转子山方向兵力,或是加强右翼。”
陈新观察片刻后摇头道:“再等一等,右翼后金兵声势虽大,但外藩蒙古居多,其动用的主力仅为两白旗真夷,镶红旗的岳托部尚未参战。范守业调动得当,尚有龙骑兵千总部作为预备队,我们的方阵能抵抗那些骑兵。”
“大人,属下此次担任参谋之职,虽然大人不同意,但属下坚持三次建言。属下的意见仍是往西增援一部,第一营和第六营第一总兵力仅五千余人,加上骑兵第一营也只有八千上下,后金兵右翼总兵力则达到两万人,属下建议调动近卫第一营增援转子山。”
陈新沉吟片刻后摇摇头,“皇太极的中军依然很强,有两黄旗、正红旗的马甲、步甲和乌真超哈、还有天佑军,我需要等到皇太极把中路的马兵投入到转子山,尤其是两黄旗之一。”
刘破军在地图上迅速的勾勒了一下,陈新的意图是引诱后金兵把主力投入转子山南面,所以他要求范守业死守转子山村,那样后金兵必须绕过转子山西面,面向皇太极大旗的视线会被隔断,撤退时也会受到转子山山体的阻挡。
陈新会利用转子山方向牵动后金主力,使其战线变得倾斜,其右翼力量越强,其重心就越偏向西侧。按照登州镇作战线的理论,最能动摇敌人军心的,便是徐山方向,因为盖州是在战场的偏东北方,通往盖州的官道就在徐山脚下,这条官道就是后金军的机动线,突击徐山方向就是截断了后金军的机动线,这不但有战术上的巨大作用,还有对军心的巨大打击。
所以陈新希望后金军的重心继续往偏移,届时陈新才会在徐山这个右翼方向投入登州第二阵的主力,击溃后金左翼后将后金大军封闭在靠海一侧,进而完成他全歼后金大军的宏伟意图。
刘破军低声道:“大人,后金兵已经在转子山投入了上万人,皇太极不会舍得扔下的,此时展开右翼突击亦是可以的。”
“他舍得。”陈新坚定的道,“你看皇太极布阵便知,转子山方向为两白旗、两红旗,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两黄旗和两蓝旗逃脱,他们的马兵会在辽中给我们带来不少的麻烦。”
“可万一左路崩溃……”
“本官相信登州镇的士兵。”
刘破军大声道:“属下建议中路开始突击,王家屯村无法屏蔽整个正面,皇太极要维持阵线完整,必须拿马兵来与我们的步军作战,只要中路牵制住后金两黄旗和正红旗,让皇太极无预备队可用时,一样起到了冻结后金兵力的作用,届时右路的突击同样可以将后金大军堵截于靠海一方。”
陈新考虑片刻道:“让郑三虎的中路向前推进,另外将中军直属炮队的四门十二磅炮调往左翼,帮助范守业坚守左翼。”
……
飘扬的黄色龙旗下,皇太极凝神注视着前方,王家屯中火炮和火枪射击后弥漫而起的白烟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将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透过淡淡的烟雾,十六个登州方阵正在前方迎面而来,八个方阵在前,八个方阵在后,中间则是鸳鸯阵千总部的游兵和营属哨骑,总共是登州两个营的编制,共计八千余人,如同一道红色的海潮。
皇太极对身边的代善道:“二哥,登州兵过来了,请正红旗攻击西侧一部,我的镶黄旗攻其东侧一部。”
代善没有多说什么,他从小打仗一直打到这个年纪,知道该拼命的时候就得拼命,他看了右翼一眼,对皇太极道:“大汗若是要破登州左翼,必须攻克转子山村,大汗可增派一部乌真超哈去那边。”
皇太极知道代善说的意思,转子山村保护了登州第一线的左翼,后金兵只能用步军进攻这个要点,这样又使得马兵只能从转子山西侧进攻,眼下攻击的情况被山体阻挡,只能靠塘马传信,皇太极也不知道究竟打得如何,如果攻克转子山村,后金右翼马兵的攻击范围就会大增。
皇太极同时也担心陈新后阵的兵马,陈新在前阵只排出了五个营的步兵和三千骑兵,只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已经维持住了战线,其后阵还有万人上下的人马,从交战到现在,只往徐山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队,其余人马依然留驻在原地。连后金在转子山方向发动近万骑兵的进攻时,陈新也没有派出援兵,而是靠登州左翼自行调整防御。而皇太极已经在右翼投入重兵,所以中路的后备队已经要小心使用。
皇太极思索片刻后终于摇摇头道:“等两白旗攻一轮,看多尔衮这次能否将功补过。”
……
转子山南坡下,第六营第一千总部排出一个四方形,与其他战兵营一样,第六营的第一总也是戚家军的编制。
作为明代最杰出的军事家,戚继光在不同的作战环境中不断调整着戚家军的战术和编制,鸳鸯阵一直是基本阵形,由这个基本阵形延伸出适应大小规模作战的司级、千总级和营级阵形,不是只有适合南方的战术。他镇守北方十余年间北虏无一人敢叩关,并发展出了严格的军事纪律和操典。
戚家军出现的时间与荷兰陆军军事革命几乎相同,荷兰的莫里斯改革促成了欧洲近代军队的诞生,但中国的最后一次古典军事变革,却在张居正死后戛然而止,戚继光逝世几十年之后,留下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