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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了些?”吴阶阴阴一笑,“好,曲大帅说的有理,本官也以为轻了。那就再加上一条,熙凤路大总管吴阶、泾环路大总管曲端,治军不严,甘受一百军棍,如何?”
曲端一听这话,大怒,扬声道:“好哇,好!来吧,咱候着呢!冠军大将军,请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转圜余地,当着重将的面,谁能示弱?
于是,两人甩掉甲胄,赤裸上身,出帐受刑。王禀苦口相劝,怎奈人家不听;刘琦丢一个眼色给自己的亲兵,那人心领神会,飞也似地去了。
暖洋洋的春光之下,吴阶、曲端腰杆挺得甭直,瞧着没,大帅就是大帅,打板子都这么帅。
咱挨板子,得趴在凳子上,人家大帅挨板子,站得比树都直呢!
行刑的士兵,可是犯难了:大帅军令如山,不敢违抗;可是,打大帅,那更是不行啊!
吴阶吼道:“快点,动手吧!打好了,本官有赏!”
曲端一个劲地冷笑,懒得再说什么。
打,打哪啊?打烂了屁股,大帅如何骑马?打后背,打折了腰,不能领兵打仗,大帅还是大帅吗?
“再不打,老子杀了你!”
两名小兵吓得哭起来,手里的板子也举了起来。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断喝,官家带着两名宰执到了。
听到官家的声音,千百人同时跪倒,山呼万岁。
赵桓本是怒极了,看到吴阶,再看看曲端,心陡然软了下来。吴阶前胸后背之上,坑坑洼洼,不下十几处伤口,后背处一道伤口,足有半尺长,红红的血线异常醒目。曲端身上也是一样,伤口绝不少于吴阶。
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他们为朝廷流过血,都是有功之臣啊!
此时此刻,赵桓竟不再厌恶曲端,心中隐隐作痛起来!
赵桓缓步上前,抚摸着吴阶的伤口,问道:“这是箭伤吗?”
吴阶低头回道:“这是征讨反贼方腊时,中了一箭!”
“这个呢?”赵桓指着另一处伤口问道。
“臣第一次参加战斗时,被羌人砍了一刀!”
一一问过去,赵桓看到一处奇怪的伤口,好像很熟悉,又不能确定,迟疑着问道:“这个是?”
吴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低的只有近处的人才能听清:“这是被臣的小妾咬的!”
被女人咬的?那一定是在……
本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赵桓却怎么也笑不出。
抚摸着曲端的伤口,赵桓每一处都问遍了,曲端一一做答。
赵桓潸然泪下,道:“卿等都是为国家,为朝廷,为朕立过大功的人,朕岂能再让卿等受刑罚之苦?此次暂且记下,战争结束之后,再做曲处,如何?”
吴曲二人,动情大哭,领旨谢恩。
赵桓把二人搀扶起来,再道:“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二位爱卿都是朕的爱将,朕一样舍不得,一样爱重,你们二人就在朕的面前,和解了吧!”
这时的赵桓,不在是天威难测的帝王,更象是一个兄弟啊!
吴阶、曲端二人,跪倒叩头,誓言和好如初,再不敢意气用事了。
围观之人无不落泪,赵桓也在哭,心里却暖洋洋的!
第五卷 第五章 打援(一)
沪川郡王刘锜,字信叔,德顺军人,沪川军节度使刘仲武第九子也。美仪状,善射,声如洪钟。
靖康初,出任永延路大总管,治军有方,世人皆以为儒将!
靖康五年二月二十七日,督定边军团设伏雀鼠谷,一举歼灭石州援兵一万五千余人,石州都统卫慕喜死于乱军之中。
再下石州,合兵神卫军团包打银州,天下皆知刘信叔。
封沪川郡王,流光阁功臣第十二!
——《流光阁功臣谱》
西夏夏州都统萧合达的亲兄弟——萧辖剌前来商讨相关事宜,大宋尚书右丞秦桧、同知枢密院事何栗奉皇令,接待来使。
萧合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夏州都统,按理说断没有如此重视的道理,不过陛下有旨,哪个敢违?
萧合达意欲与大宋合兵,共取沿边银州、石州、夏州、龙州、洪州、宥州、盐州之地,然后挥师西进,取西平府,威胁西夏国都兴庆府。
事成之后,将所取一半领土作为萧合达的辖地,封王、世袭永镇西夏之地。
萧合达手中握有三万人马,步骑参半,实力强悍,但是,提出的条件也高得离谱呢!
事情汇报到赵桓这里,赵桓斟酌着道:“封其现今一个军司之地尚可,一半绝难应允;异性非有大功,不得封王,论其之功,尚不足封王,可封开国公;世袭永镇西夏之地,无此先例,不准!”
欲取西夏,一定要有一个熟悉西夏国内事物的人,也就是俗称的领路人,萧合达还是合适的,此人一定要笼络;大战未开,成败未卜,似这般漫天要价,赵桓自不能让他得逞。帝王讲究的是金口玉言,说的话就要算数,所以,能答应的答应,不能答应的绝不能答应。若是战果辉煌,再加恩赏,那是出自皇帝本意,与这般应承下来是绝然不同的。况且,赵桓号准了萧合达的脉,不怕他反复。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果如赵桓所料,萧辖剌一口应允,双方达成协议:起兵时间定为靖康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宋军面对的是西夏最精锐的三个军司:神勇军司(银州)、祥佑军司(石州、夏州、龙州)、嘉宁军司(洪州、宥州、盐州),兵力合计二十万。城池难攻,隘口险要,东面的银州与西部的盐州,相距不过四百里,一字排开的三个军司,就如一字长蛇,攻其首,则尾救之;攻其尾,则首救之;攻其腰,则首尾共救之。夏军已据地利,战斗的地方又在人家的家门口上,兼据人合,这个仗还不是一般的困难啊!
宋军方面投入进攻的兵力总计五个军团:熙风路积石军团、泾环路镇戎军团、永延路定边军团、河东路神卫军团,以及捧日军团。战斗初期,多为山地攻坚以及攻城战,捧日军团只能作壁上观,那么剩下的兵力只有十八万左右。而为了保证战斗的胜利,沿边四路经略安抚使动员了十几万民夫为大军输送粮草。同时,调蜀地云安军团出川,驻防熙州,以策完全。
宋军筹划多时,军队都是秘密调动,夏军还未察觉,先发制人,自能收到奇效;另外,由于萧合达来投,夏军虚实尽知,说得不客气点,就连守将脾气都一清二楚呢!
冠军大将军的帅帐内,吴阶提出了一整套战斗方案:“此战有两块难啃的骨头:银州驻兵五万,石州两万,两城相距不过六十里,互相支援,易守难攻。再有就是龙州,驻军也是五万,距离洪州、宥州最远不过一百二十里,援兵一日可到。龙州能否顺利拿下,是为此战的关键!”
吴阶说完,看看在座的众人,转而接着说道:“我意以神卫军团、定边军团包打银州、石州。神卫军团佯攻银州,定边军团打援。待将石州方向的援兵击败后,相机夺取石州,断敌归路,然后合兵围攻银州。积石军团与萧合达部合力取龙州,镇戎军团佯攻洪州,牵制敌人援军,一定要把敌人援军死死拖住。只要我军拿下龙州,将敌军拦腰斩断,东西两部的敌人就成了咱嘴边的肥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曲端听着,暗叫一声罢了:这吴阶还真长能耐了啊!看他这番布置,就是自己来,也不过如此吧?此人外表莽撞无礼,肚子里还是有些道道的。
转念一想,曲端道:“大将军,末将有言!”
吴阶瞪着曲端,态度异常无礼,道:“讲!”
“我部即为佯攻,龙州干系重大,容不得一点闪失。可将镇戎军团左厢人马调给大将军,末将只需右厢、中军两部,也决不会让敌人援军过去一人!”曲端却道。
一言既出,惊得众人哑口无言。吴阶不信哪,不信曲端会有这么好的心肠,这样的曲端还是曲端吗?
曲端慨然道:“陛下以赤诚带我,我自当以命报之。原来与大将军相争,皆国事也,岂敢因私废公?”
忽听帐外一阵大笑,官家到了。
曲端的话,赵桓听得一字不落,笑容满面地进来,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坐了下来。吴阶心中藏不住事儿,向曲端深深一揖,道:“曲大帅如此带我,我若不能把龙州拿下来,就把这双眼珠子挖下来,给兄弟们当球踢!”
王禀笑道:“你的眼珠子,只怕还没有球好踢呢!”
众皆大笑。
临了,赵桓道:“朕只有一个要求:诸军不得骚扰当地百姓,这些地方,都是我大宋的领土,将来还要治理,不是打下来再扔了,众卿可是明白?”
“臣遵旨!”诸人山呼!
赵桓含笑而去,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一个形象:收敛的笑,无奈的笑,苦苦的笑。
刘琦心中一定憋了一股气,才会这样笑的,想必一定是急着立功,把脸面赚回来,不过,他这次担子也不轻啊!
第五卷 第五章 打援(二)
靖康五年二月二十六日亥时前后,大宋永延路大总管、定边军团都指挥使刘琦,率领本部四万五千人马,兵分三路,越过横山,直扑距离边境四十里的雀鼠谷。雀鼠谷位于石州与银州官道中间段,谷长八里,两侧皆为不足百丈的山丘,中间谷地宽十丈,为石州通往银州最便捷的通道。
自从靖康元年打过一仗之后,边境太平多时,巡边的夏军十分懈怠。边境上的十几处山寨、军营,规模甚小,多者二三百人,少则几十人。反正南人也没胆子来进攻,只有咱打他的份儿,没有他打咱的道理,几十年一贯如此,得逍遥且逍遥吧!夏军从士兵到军官,根本没料到宋军会进攻,兵不血刃拿下几处军营山寨之后,刘琦并不耽搁,径直杀到雀鼠谷。按照事先布置,全军在山丘上的密林中埋伏好,只待敌军上钩了。
奔波一夜,士兵们互相依靠,沉沉睡去了。漆黑的夜空中,惊鸟盘旋,向占据了它们家园的强盗怒吼。
刘琦弓着身子,在林中穿行,看看士兵们的准备情况,这个时候总是睡不着,还不如走一走来得好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这是一名小兵过来报告:“东方一队夏军疾驰而来,约十几骑,郭将军已经放行。”
士兵口中的郭将军就是左厢都指挥使郭子盖,他的职责就是防备东方谷口。
刘琦长出一口气,示意知道了,小兵退了下去。
火把摇曳,马鞭在夜空中爆响,一小队夏军从山谷穿过,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是去班兵的吧?一定是的!
石州距离此地二十里,天亮之前,援兵总该到了。
刘琦在心中思忖着每一个细节,了无睡意,反倒越想越兴奋。想着即将到来的战斗,想着吴阶、曲端,想着官家。沿边六大总管,其余五个多少都立过战功,只有他上任以来,寸功未立。人不言,自己能无愧乎?论学识、论谋略、论武艺、论家世,自己何曾差过他人?这一次,一定要争回这口气来。不仅为自己,也是为官家啊!
几次见到官家,恩宠有加,这一次,他从官家看四大总管的眼神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只怕,圣眷在四人中位居末位了。是的,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几年辛劳,就看这一仗了!
石州都统卫慕喜与银州都统仁多保国关系密切,况且新任神勇军司监军使卫慕山还是卫慕喜的亲叔叔,断没有不出援兵的道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等吧!
忽然探马来报:“禀报大帅:石州兵马到了!”
刘琦急切地问道:“多少人马?”
“天黑,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