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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脚步,丁弃转身看去。一直跟在身边的侯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不见了踪迹……
“侯三,谁看见侯三了?”
洪泽盗一个个呆若木鸡,不晓得丁弃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左右看看,的确是没有看到侯景的影子。有一个洪泽盗嘟囔道:“大爷找他做什么?保不齐在下面拉屎呢。那家伙一向如此……只管冲上去就是了,难不成那小子还敢出卖我们?”
出卖!
这两个字,仿佛霹雳一样在丁弃耳边炸响,他蓦地惊醒,转身大声喝道:“撤退,兄弟们撤退!”
洪泽盗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丁弃十年的威名,加之多年的经营,让这些人本能的转身就要退走。也就在这时候,高岗之上突然间灯火通明,百余人在高岗上站立,张弓搭箭,对准丁弃等人。
一个面皮白净,看上去瘦弱单薄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
“丁弃,怎现在才到?邵平在此,已恭候多时!”
丁弃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待看清楚那青年的样子,忍不住大吃一惊,“撤退,中计了!”
话音未落,就听邵平厉喝一声:“放箭!”
嗡…
一阵弓弦颤响,紧跟着箭矢如雨点般飞向了洪泽盗。丁弃一边拨打雕翎,一边指挥人马向山下撤退。可不成想才走了百余步,眼看着就到了山脚。民舍中呼啦啦又涌出了百余人来。
全部是黑兕皮甲,执盾持矛,腰中配有短剑的秦军。
和普通的秦军不一样,这批秦军个个膀大腰圆,不似普通的楚人,更像是道地的老秦精锐。
“蓝田甲士!”
丁弃一眼认出了这些秦军的来历,忍不住一声惊呼。
在这批蓝田甲士的前面,站立一名巨汉。一手大盾,一手赤旗,大笑道:“丁弃,刘阚恭候你多时……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省的别人说我老秦人不识礼数,不懂得去招待客人啊。”
刘阚,他就是刘阚?
丁弃并没有见过刘阚,如今一见,也不由得为之忐忑。
早先的轻视之心,顿时收敛起来。同时又觉得奇怪:那刘阚不是醉倒在官署?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时间已容不得他考虑太多。
目光一扫,就发现了躲在刘阚身后,正探头出来的侯景,忍不住勃然大怒:“侯三,你敢出卖我?”
那侯景嘿嘿一笑,“大爷,不是我要出卖你,只是刘大人比你高明百倍,一眼就看出了你的计策。我奉你之命,带人前来刺探。当天就被刘大人看出了破绽……不过刘大人心好,把我请去晓以利害……大爷,如今这天下,是大秦的天下,你和一群反贼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徐县长已请来皇上旨意,并和郡守大人配合,围剿洪泽盗团。
大人们等的,就是你上岸。而现在被你拖住的那些秦军,实际上是郡守大人秘密调来的乡勇。
徐县长的兵马,已经包围了此地……兄弟们,听我劝,放下兵器,赶快投降吧。刘大人向徐县长和郡守大人为咱们请命,只追究首恶,从者一律不再追究,还可以给大家田地,居住楼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这盗匪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那股子气被泄了。
闻听侯景这么说,洪泽盗之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骚乱。一双双眼睛,瞪着丁弃……
“侯景,尔不得好死!”丁弃厉声喊道:“休要听他妖言惑众,那刘阚不过一亭长,有何资格保证?兄弟们,随我杀出去,只要上了船,咱们就还有机会……侯景休走,我誓杀你!”
丁弃一边喊,一边向山脚冲下来。
一手铜戈,一手抽出短剑,“兄弟们,随我杀!”
刘阚嘿嘿一笑,不退反进,迎着那丁弃就冲上前去。
一个往下冲,一个往上走,眼见着就要相汇,那丁弃骤然腾空而起单手持戈,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的劈向了刘阚。
刘阚也不退缩,身形转动,赤旗扬起。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铜戈被赤旗挡下。刘阚踏步往前冲,赤旗顺势送出……丁弃和刘阚这硬碰硬的来了一下之后,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破裂。被刘阚这一送,再也拿捏不住铜戈,脱手飞出。
不过这丁弃也着实了得,见势不妙,接力后退。
四五个洪泽盗也就趁着这光景冲上前来,挥舞着兵器,向刘阚砍去。剑光闪闪,寒气迫人。
刘阚呼的一个旋身,大盾磕飞了两把利剑,赤旗顺势横扫千军,挂着一股风,呼的就斩出去。连续两转之后,赤旗的力道就等同于增加了两倍。千钧之力,岂是普通盗匪能够抵挡。
两个洪泽盗举起兵器想要拦挡,却听铛…噗,两声响过后。
赤旗斩断了他们手中的兵器,将这两个洪泽盗拦腰砍成了两段。肝脏混着鲜血洒了一地都是。
丁弃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怒吼一声拔剑扑出。
刘阚对他视若不见,赤旗磕飞了另两个洪泽盗的兵器,单手执盾,崩开短剑之后,贴住丁弃的动作向后一送,呼的就扔了出去。不在一个层次上,刘阚显然对这丁弃失去了兴趣。
大步流星,摇旗闯入乱军之中。
赤旗呜呜作响,挂着一股股金铁锐气,寒光闪烁,那赤旗上的龙形图案晃动,似要呼之欲出。
但见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飞溅的鲜血,散落一地的残肢,并伴随着哀号声不断响起。
此时,高岗上的邵平,指挥人马不断向下挤压。洪泽盗在抵抗了片刻之后,这阵脚终于乱了。洪泽盗很厉害,但那是在水上。此时他们是在陆地上,面对的更是嬴壮带来的三百精锐兰田甲士。面对面的拼杀,洪泽盗怎可能是蓝田甲士的对手,加之刘阚在乱军之中奔走呼号,如同劈波斩浪一样的把洪泽盗阵型搅得乱七八糟,乱成一团。
丁弃被刘阚掼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刚站稳了身形。却又感到身后一股寒气袭来,未等他做出反应,四杆长矛,已经穿透了丁弃的身子。丁弃啊的一声惊叫,低头看着从胸口冒出来的那段锋利矛刃,似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死了?
丁弃眼睛瞪得溜圆,嘴巴里想要说些话来,可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四名蓝田甲士,同时大喝一声,将丁弃的尸体甩飞了出去。刚落地,一双双大脚就踩了过来。
刘阚在乱军之中大喝一声:“再不投降,格杀勿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色(三)
丁疾冲进官署大门,穿过天井,跃到庭上,直奔伏案醉倒的刘阚而去。
“狗官,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丁疾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铜钺挥劈。脸上的疤痕,微微泛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身体更因那即将复仇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这一钺,可说是用尽了全身力量,誓要将刘阚砍杀。
铜钺带着一道寒光,落向了刘阚。
眼见着就要把刘阚劈成两半,丁疾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刘阚,看上去似乎比他印象中的刘阚要大一号。也就在这时,伏案的刘阚突然间醒了。
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沉甸甸的食案呼的飞起来。
铜钺狠狠的斩在了食案上,旋即蓬的落下。沉甸甸的食案,险些把丁疾带倒在地。他一个趔趄,心道一声:不好,中计了!
抬脚踩在食案上,想要拔出铜钺。
‘刘阚’却呼的一个懒驴打滚,身体在地上翻了一圈之后,猛然长身站起。
在他手中,多了一根沉甸甸的青铜椎,长约有八尺,一头粗一头细,粗的一端如海碗一样,细的一端,也有儿臂粗细。形状好像市井之中妇人们洗衣是所用的槌,但长了些,也重了些。
扫了一眼,这青铜椎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吧!
“小贼,敢害我兄弟,吃我一椎!”
在庭上的人,并不是刘阚,而是刘巨。这两人体型颇为相似,趴在案上,还真不好辨认。
刘巨怒目圆睁,须发皆张。
大步向前,单臂握椎,椎随身动,挂着一抹残影呼的就砸向丁疾。
这一下若是让砸实在了,丁疾铁定变成一堆烂肉。吓得他也顾不得再去拔那铜钺,向后连退数步。乓,食案被青铜椎砸的粉碎。刘巨再次跨步向前,青铜椎做剑使,一个单臂突刺,扑向了丁疾。
随着丁疾前来的洪泽盗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庭上只有一个人活人,那就是刘巨……其余众人,全都是用稻草扎成的草人,不过却穿着唐厉这些人的衣服。眼见丁疾无处躲闪,一名洪泽盗大吼一声,挥剑冲上前去,将丁疾撞翻。
丁疾是躲过去了,可这洪泽盗却躲不过去。
青铜椎的椎头,正撞在洪泽盗的脑袋上。随着一声惨叫,脑袋被撞得成了一堆烂肉。
鲜血混合着脑浆洒了一地,身子骨摔在地上,抽搐两下,就断了气。这时候,丁疾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是中计了。转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中计了,撤……都随我撤出去。”
可这进来容易,想在出去就不容易了。
官署大门后,王信握着一柄青铜椎,式样和刘巨手中的青铜椎很像,但是却小了一号。
“主人说了,一个都不许走!”
两个洪泽盗飞扑上前。那刘巨宛如一头雄狮,看长相就让人害怕。但是王信不一样,虽然比之同年人要高大一些,但整体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而已。所谓欺软怕硬,就是如此。
再说了,王信可堵着他们的退路呢。
从院中大树上,飞出了一支黑凫箭,正射在其中一名洪泽盗的头上。
那洪泽盗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地上,同伴这时候也到了王信跟前,突然间同伴摔倒,不由得一怔。
他这一迟疑,小王信可就动手了!
高高跃起,青铜椎笔直朝天,这叫做举火烧天式。挂着一股锐风呼的落下,那洪泽盗本能的举剑相迎,却听铛的一声响,青铜椎砸断了铜剑,巨大的力道,把那洪泽盗的脑袋,都砸进了腔子里面。
丁疾吓了一跳!
怎么这狗官的家里,尽是这种怪物?
正想着呢,从大树上就跳下来了一个人。手中武山剑如灵蛇吐信一样,诡谲的直刺向丁疾。
丁疾啊的一声惊叫,纵身躲闪。
他的反应快,可是对手的剑更快。寒光一闪,顺势一斜拉,血光崩现。丁疾惨叫一声,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一只胳膊被对方一剑斩断,疼得他脑门子渗出冷汗。身后王信冲过来,横扫千军……啪的正敲在丁疾的头上。颈椎都打断了,脖子几乎是呈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耷拉着。
可怜丁疾,报仇不成,(W//RS/HU)却惨死在这官署之中。
“信,守住门口!”
陈道子挥剑挑杀一名洪泽盗,厉声喊喝:“莫要忘记,你答应过你主人,不放过一个人呢。”
王信连杀两个人之后,正兴起。
可听陈道子这么喊,哦了一声之后,又退回台阶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在天井中搏杀的众人。
呜……也许不是搏杀!
刘巨如同疯虎一样,大椎连连挥动,接连砸翻了两个洪泽盗。
眼见着那最后一个洪泽盗,前面是刘巨,后面是陈道子,可真的是进退维谷。
铛的一声丢下了兵器,“我投降,我愿意投降!”
一个是雄狮,一个是恶狼。在加上大门口的小老虎,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投降算了。
陈道子冷声道:“大人有令,凡入官署者,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武山剑已经刺中了洪泽盗的咽喉,随后轻巧一腿,宝剑向后一收,一股血箭喷出。
天井中,倒着七八具尸体。
刘巨皱着眉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