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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正事,秦曼立刻变了模样。
“仓令,家祖对你提出的条件,倒是颇感兴趣。而且月前她奉诏前往咸阳,也偶然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所以兴趣更浓。此次派曼前来,就是决议这件事。东门阙盐场,将会在来年春开设。若仓令愿意和我们秦家合作,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家祖却有一个条件。”
刘阚淡定一笑,“还请曼小姐明言。”
“你江阳酒场的五成产业,归我们!”
“什么?”
一旁审食其不由得惊呼一声,连连摇头,“曼小姐,五成产业,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被切一块肉的准备,可乍听之下,刘阚还是不免一哆嗦。好家伙,一开口就拿走我一半的产业嘛?
“作为交换,家祖可以将两成东门阙盐场的产业,交由仓令。”
审食其摇头说:“这可不行,三成,我们最多让出三成产业。”
刘阚却默不作声,盘算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未来的历史,会怎样发展呢?刘邦,凭借汉中宝地乘势而起,在楚汉之争最惨烈的时候,战火也未能波及巴蜀之地。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巴蜀有山川之险,易守难攻。如果……只是如果,将来大乱起时,有秦家的支持,我就能轻而易举的夺取汉中,并且迅速站稳脚跟。
不过,秦清为什么能看中我呢?
至少在目前而言,我一个小小的仓令,远比不上那些向她寻求合作的咸阳权贵。她看上我,是她觉察到了什么?亦或者是因为我当时那一句豪言壮语?这里面,可真的有猫腻存在。
“仓令,仓令!”
秦曼见刘阚半天没有说话,于是叫了他两声。
刘阚回过神,微微一笑道:“江阳酒场,我可以奉出五成产业,但不知清老除了这两成盐场的交换之外,还有甚条件呢?”
“阿阚,你疯了吗?”
审食其激动的说,“不成,我绝对不能接受。”
“其哥,切莫激动,听曼小姐说下去。”
秦曼笑了,“仓令果然聪明,我的话的确是没有说完。家祖说,你酒场那五成产业,不是白要。首先,以其哥所选中的地址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由家祖出资,修建成一座巴中酒镇。”
审食其吸了一口凉气。
“此外,家祖愿呈报咸阳,把江阳由城提为县。
也就是说,把江阳城,变成江阳县,县尉一职,可有仓令指派。
其三,家祖决意在东门阙建盐城,规模与楼仓相仿。可由仓令指派人手,负责管理盐城事务。
还有,家祖听说仓令曾献军粮秘方,可保二十日不腐。
她甚有兴趣,并且已向陛下说明,取得军粮制作之权。若仓令愿意,家祖可与仓令分享此事。”
这一次,不仅仅是审食其吸凉气,就连刘阚也懵了。
操!
这寡妇清的能量未免也太大了吧。她究竟和始皇帝是什么关系?始皇帝竟能同意这等事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厦将倾,君欲何为?
“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
厅中在沉寂了半晌后,审食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这一句话,不仅仅是让秦曼和她的家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连刘阚,同样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还要条件呢!
就自家那点破酒,换取如此丰厚的回报,你还有甚资格谈论条件。
你想建酒场,人家建酒镇;你想参与煮海,人家开设盐城。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做手眼通天?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的话,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更何况,还有个制作军粮。
那是什么概念?
全天下有多少秦军,如果把这制作军粮的活计能揽过来,哪怕只有一成的利润,就可以建起十座、百座的楼仓。若说刘阚不心动,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可越是这样,他越有些担心。
“曼小姐,那我能做甚?”
秦曼不说话,只是摆手示意,要那家臣退出去。
刘阚也是聪明人,“其哥,你出去一下,我和曼小姐,要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重要的事……”
审食其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满脑子想的,还是那‘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事?现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比合作更重要?如果真的如秦曼所说,那刘阚……不,刘阚身边所有的人,怕都要发达了。
“仓令,家祖只要我问你一句话。”
“敢问是什么话?”
秦曼似是非常犹豫,沉吟片刻后,轻声道:“若大厦将倾,仓令当如何抉择?”
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曼,竟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句话,绝非秦曼所能问出来的事情,想必是出自秦清之口。但秦清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情不自禁的,刘阚咽了口唾沫。
“清老此话何解?”
“家祖说,只要说出这句话,仓令自然明白。”
“我……”
刘阚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这答案非常的重要,甚至重要到,可能会丢了性命。
他迟疑了半晌,片刻后一咬牙,“若大厦将倾,推倒了重建就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阚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秦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刘阚。许久之后,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仓令,我实在是不晓得,你和奶奶看出了什么。但是奶奶说,若你的答案和她一样,还望牢记您的那句诺言。”
说完,秦曼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往厅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了脚步,“仓令,还请您做好准备,来年开春,将在东海筑城。”
“曼小姐,您……”
“仓令的答案我已知晓,此行任务业已完成。还需立刻赶回巴郡,回禀家祖……若一切顺利,来年盐城破土之前,还往仓令能往巴郡一行。家祖的意思是,想要和仓令当面谈一谈。”
说完,秦曼走了。
刘阚坐在大厅里,也没有起身相送。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出乎了他所以预料的范围。这清老是什么人?这清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难道也看出来,大秦的未来?
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不去进谏始皇帝。以她能从始皇帝手中要来军粮制作的关系来看,始皇帝应该会听从他的建议啊。而且,始皇帝对她也相当的看重,可为什么,这寡妇清不说呢?
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刘阚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想要认真的思考,却又无法平静。
这时候,审食其走进来,见刘阚如此模样,忍不住疑惑的问道:“谈崩了?曼小姐为何要走?”
刘阚这才醒悟过来,“谈的非常顺利,只是……只是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
秦曼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听到刘阚的答案时,心思突然间变得很乱。
匆匆的离开了楼仓后,她立刻带着护队启程返川,可是这心里面,却显得格外复杂和矛盾。
出发之前,奶奶让她带这句话给刘阚。
当时她倒没有太过在意,在她看来,也许是奶奶对刘阚的一次试探,试探他是否对大秦忠贞。
其实,这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秦曼颇不以为然。刘阚是老秦人,而且是大秦的官。他不对大秦忠贞,难道还会忠贞于他人?
可是当她得到了刘阚的回答之后,这心思却变得复杂起来。
奶奶让她带这句话,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吧。而刘阚的回答,似乎也在说明,他和奶奶,都看出了什么东西。可是从目前来看,大秦却正是鼎盛。陛下正值好年华,何来大厦将倾之说?
奶奶这一次从咸阳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按道理说,似审食其,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接见,可是却突然间接见了审食其等人。当时没感觉有什么古怪。可是现在,秦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奶奶那天在接见审食其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而是很亲切的询问了审食其他们,刘阚发家的过程,以及遭遇的事。
那天的谈话,她也在座。
奶奶从头到尾,加起来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很好!”
“不错!”
“很不错……”
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什么表示。之后没多久,她就让自己随同审食其和曹无伤前来楼仓。
甚至,奶奶提出的条件,丰厚的让秦曼有点无法理解。
在私心里,她自然是赞成这样;可是从理智上,或者说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这笔生意并不划算。泗水花雕虽然名声响亮,万岁酒虽然鼎鼎大名。可是那里面的利润,怎比得秦家盐场?
而且,奶奶是从不赞成过多的参与秦国政事。
可这一次却主动把制作军粮的事情揽过来,也好像是和她以往的处事风格,有些不相同。
当晚,秦曼命护队在淮水畔安营扎寨。
自己则坐在军帐中,思绪纷乱……书案上,摆放着两件物品。一个是那副写着《相见欢》的白绢,一个是刘阚送给她,装有相思子的红色锦囊。秦曼轻轻抚着额头,轻咬着嘴唇。
奶奶,你说阿阚有贵人相!
可这贵人相,究竟是怎样的解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元亨利贞
入秋之后,巫山雨朦朦。
秦曼在经过月余的急行之后,终于抵达巫县。却得知祖母已至巫山别院中静修,于是匆匆赶来。
“奶奶,何为贵人相?”
秦曼见到祖母的第一句,并没有问安,而是开门见山的说话。
秦清,已年过六旬。虽然华发早生,但在眉宇之间,依然能看得出早年之绝代风华。她正在馆中烹茶,对于秦曼的到来,似乎毫无觉察,甚至好像没有听见秦曼的问话,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沸腾的泉水,片刻后将一撮香茶投入,刹那间,这馆中被一股馥郁茶香笼罩。
取两个茶盏,斟满茶汤。
秦清这才抬起头来,示意秦曼坐下。
“曼,你以为,什么才是贵人?”
秦曼想了想,却突然发现,这‘贵人’二字的定义,似乎真的很难确定。
“夫家资千万,良田十万顷,奴仆万众,可以为贵人否?”
秦清摇摇头,“那只是富人,而非贵人……即便是有家资千万,良田十万,奴仆万人,然则一身铜臭气,如我等这般。或可享受安乐,衣食无忧,但若说这‘贵’字,却真真当不得。”
“那数代公侯,权倾朝廷,手握天下兵马者,可为贵人?”
秦清再次摇头,“那只是权人。或能一朝把握权柄,肆意妄为,然则和这‘贵’字,未有关联。”
秦曼犹豫了半天,轻声道:“如咸阳陛下,可担得一个‘贵’字?”
这句话,秦曼并不想问出口。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也知道,必须要弄清楚祖母真实意图。
秦清,这一次却没有回答。
品了一口茶水,她温言问道:“曼,你可读过《易》?”
“啊,读过,却不甚明了。”
秦清笑道:“莫说你不甚明了,我自二十学《易》,至今四十余载,仍担不得‘明白’二字。只敢说是略有心得而已。你今方十九,若何敢说这不甚明了?如今根本就没有看到门径。”
说完,她放下白玉茶盏,从旁边取出一卷《易》。
“易首卦为乾。乾者,天也。你看这同卦相叠,喻龙,乃刚阳。故而那《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有《辞》曰:元亨利贞。元,乃根本,亨为变通;利为手段,贞为坚持。君子唯具有这四种品行,方能扶摇而上,鹏程万里。所以,《彖(音tuan,四声)》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成以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