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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在成长。
一开始的时候,刘阚对这个时代非常陌生。而这个时候,一个在后世尽人皆知的名人,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个人,不但是名人,而且还是开创了四百年汉室江山的一代帝王。后世人,对刘邦褒贬不一,流传着许多神秘的故事。斩蛇起义,赤龙之子,诸如此类的诸多故事,让刘阚心生畏惧。
然后现在,刘阚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
从一无所有,到如今配享十二级民爵,手中数千兵马的大秦军官。身后还有扶苏蒙恬的支持,家财万贯,良田万顷……武有灌婴钟离昧,文有陈平蒯彻,都是一方之豪杰。内有楼仓之下数万生民,外有蜀中巴曼,原武陈氏家族这样的支持,甚至和南疆秦军主帅任嚣交好。
所接触的人,不是地方大员,就是当世豪杰。
粗鄙的贩夫走卒,文才惊人的博学鸿儒……眼界高了,看待这世界的角度自然和常人不同。
刘季,不过一无赖子耳!
对于刘阚而言,又怎会去畏惧一无赖子?不但不会畏惧,相反,应该是刘邦畏惧他才是。
所以,刘阚对刘季虽然还有敌意,却已经不再是当初初至楼仓时,对刘季怀有必杀之心。当然了,刘阚也不会小觑刘季。这的确是个人物,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手段,否则也不可能笼络那许多牛人在身边。想想看,樊哙跟着刘阚升官发财,也不愿意轻易的放弃刘季。
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了刘邦的高明之处。
刘阚在书房中沉思不语,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响起,就见陈平蒯彻,匆匆的走进房中。
一晃一年不见,陈平越发显得清癯。
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隐藏在云雾之中似地,让人无法看透他的内心。
“主公,唤道子何事?”
陈平对刘阚的称呼,是从刘阚自平阳回转楼仓之后发生的改变。
用陈平的话说,他是刘阚的幕僚。刘阚是主,他是臣……东主之类的称呼,显然不适合刘阚,听上去好像商人似地。唯有主公这个称呼,最为适合。也不管别人怎么考虑,至少陈平就是这么称呼。因为他是内臣,多隐藏在刘阚身后,称呼起来也无所顾忌。倒是蒯彻等人,想要称呼刘阚为‘主公’的时候,也只能在私下里无人的地方。否则,必然生出事端。
·文}“道子,坐!”
·人}刘阚一摆手,示意陈平坐下。
·书}陈平也没有客气,欠身一礼之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屋}“可知我找你何事?”
刘阚站起来,斟了两觞酒,送到陈平和蒯彻的手中。
蒯彻一言不发,端着酒,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眼中带着笑意,静静的在一旁观察陈平。
陈平和蒯彻,都是策士。
但两人所负责的方向,却不一样。
不过,当刘阚突然让他唤陈平过来的时候,蒯彻就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端倪。
陈平一点头,“知道!”
他顿了一顿,而后又接着说:“正是道子所为。”
哈,还真是痛快……
刘阚忍不住笑了,“我想来想去,能这么处心积虑要做掉刘季的人,恐怕除了我,就是你了。”
刘阚自然不可能忘记,从北疆回来的途中,因为樊哙的事情,他对刘邦生出了杀机。当时陈平也在,所以就委托陈平,设法拉拢樊哙过来。要拉拢樊哙,首先就要把刘邦给干掉。这也是当时刘阚和陈平的共识……于是,刘阚就把这件事交给陈平处理。只是从北疆回来之后,他很快就去了巴郡。之后又发生了三田之乱。若非心生疑虑,刘阚甚至都忘记了这件事。
陈平说:“主公去巴郡之后,我曾偷偷的前去沛县,在暗中观察刘季这个人。”
“哦,结果如何?”
陈平沉默了一会儿,“刘季此人,不可小觑。如今,他声名不显,落魄不堪。然则却是龙困潜水,虎落平阳……心怀大志,颇识得隐忍之术。主公莫小看了这个‘忍’字,古往今来,有多少枭雄,成于这一个‘忍’字,又有多少豪杰,毁在这一个‘忍’字上面?不可不防。
说起来,这个人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
但他日风云会聚,此人定然能有一番作为……道子以为,这个人不可留,也不能留,否则必成大患。
只是主公想收买樊哙,所以一些明里的手段,就不能使用。而刘季在这几年当中,又非常的谨慎小心,根本不给人以口实。若是强行斩除,反而适得其反,说不定会让樊哙生出怨恨。我在沛县停留了三个月,发现刘肥这个人,倒是一个破绽,所以就着手开始安排起来。”
陈平滔滔不绝的说较起来,刘阚和蒯彻,一旁静静聆听。
“刘肥生性多疑,也很聪明。曾和樊哙周勃学习剑术,武艺也不差,颇有当年刘季的风范。
只是他对主公和吕家似乎颇有怨念,故而终日不肯着家,在沛县游荡……”
刘阚一怔,抬手拦下了陈平,疑惑的问道:“慢着慢着。我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个刘肥,他为何对我有怨念?还有,若说因为几年前的事情,他对我有怨念我倒理解,可为何对吕家怨恨?”
几年前的事情,自然是指刘阚和吕嬃结婚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刘邦卢绾和樊哙三人,差一点就死在刘阚的手里。若非吕雉出手,哀求萧何出面,刘邦又怎能活到今日?所以说,刘肥怨恨刘阚,可以理解;但怨恨吕雉,就有些说不通了。
陈平一笑,“主公可记得,始皇二十七年,主公母子陪吕氏一家自单父往沛县的路上,曾遭遇盗匪的事情吗?”
刘阚当然记得!
因为就是在那一次,他重生在了一个死去之人的身上,而后开始了这个时代的生活。
陈平说:“那天在途中袭击主公的人,就是刘季等人所为……当时刘季的情妇,也就是刘肥的母亲曹氏因此而丧生。主公,说起来这刘肥和你,还有吕家,有杀母之仇,如何能不怨?”
刘阚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陈平,好久没说出话来。
怪不得……
怪不得校场第一次和刘季相见时,樊哙等人对他都怀有深深的怨念。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刘肥恨他,很吕家,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刘阚对刘邦又高看了一筹。这家伙居然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娶了吕雉。
不知道历史上的情况,是不是也如此?
若是这样,那刘邦后来对吕雉不闻不问,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天晓得,真相有时候就是这样子被泯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刘阚蹙眉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那阿雉可知道此事?”
“吕大小姐当不清楚这件事。”陈平微笑道:“事实上,当初参与此事的人,不少都死在昭阳大泽的血战之中。活下来的人,大都是刘季的亲信。樊哙周勃卢绾,对刘季都是死心塌地。”
蒯彻开口道:“即如此,你又从何得知此事?”
“主公还记得王吸这个人吗?”
刘阚摇摇头说:“王吸?没什么印象……”
“王吸是丰邑人,也是当时刘季的同伙。昭阳大泽血战,王吸也参加了!不过他一只胳膊没了,成了废人。刘季一开始还照顾他,但后来就有些顾不上。王吸因此,而对刘季非常不满……我是偶然中,在沛县和王吸认识。这家伙穷困潦倒,被赌馆的人,逼迫的是走投无路。
我替他还了赌馆的帐,并将他老母在楼仓安置下来,王吸就成了我的人。”
刘阚和蒯彻相视了一眼,突然间都笑了。
怪不得那刘肥会欠下一屁股的债,原来是王吸带着他……若如此的话,一切都能说的过去了。谁也不会想到,昔日对刘季死心塌地的王吸会反水,扭头在背后,狠狠的捅了刘季一刀。
“王吸如今在何处?”蒯彻立刻问道。
“老蒯且放心。”陈平说:“主公平定三田之乱的时候,王吸被我秘密送到了江阳。这家伙虽然没了一只胳膊,可还堪大用。心眼儿很多,也颇有武力。审食其曹无伤,还有阿厉他们对王吸也熟悉,正好能控制他……再说了,王吸老母就在我手中,他为人至孝,安敢生事?”
好一个陈道子,果然是心思缜密!
如此一来,那刘肥在戚县投到反贼军中,肯定也是出自于陈平的安排。
“那你,准备如何收拾刘季?”
陈平说:“主公只管放心,此事我也计划周详。我已派人秘密买通了祈乡(今安徽砀山)父老。
那祈乡,是三川郡回来的必经之路。
刘季现在想必已经被看管住,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途经祈乡。到时候,祈乡游徼单宁会在祈乡将刘季干掉……主公不必担心,包括那单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他联系。我只是派人以重金收买了此人,说有人和刘季有仇,故而拜托他将刘季杀死。单宁已经同意了动手。
刘季一死,主公必少一心腹之患。
到时候谁也猜不到,刘季的死和主公有关,自然就能轻易的把樊哙收入帐下,神不知,鬼不觉!”
刘阚和蒯彻轻轻点头。
陈平的计策,的确是缜密,毫无漏洞。
不过,最让刘阚开心的,是陈平对他的坦直。为上者,不怕属下发挥,就怕人家发挥了之后,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从陈平的态度上来看,他对刘阚,可说是死心塌地,一心谋划。
有这么一个阴谋之祖的相助,刘阚对未来,似乎又多了几分把握。
“道子,你这番谋划的确很妙!”
刘阚低头沉吟了片刻,而后苦笑道:“只是现在有一个麻烦,还需要你来为我分忧。刘季之妻吕雉,是阿嬃的姐姐。当年我在吕家的时候,阿雉对我颇为照顾。如今,阿雉因刘肥的事情,被李放捉拿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需要你给我出一个主意,把阿雉解救出来。”
不管吕雉后来如何,刘阚却记得,那一晚的那一滴清泪。
再说了,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刘阚不救吕雉,都说不过去。
陈平诧异地看着刘阚,似乎有些不理解,“主公,吕雉此人虽是女流之辈,可论其精明之处,不让须眉。她是刘季的妻子,救她……是不是有些不妥?算了,主公是只救吕雉,还是要把刘家老小,一同救下来?其实,不管是救谁,主公又何必为难?区区小计,足以成功。”
“愿闻其详!”
刘阚侧身,轻声询问。
“主公忘记了?”陈平笑道:“你可是泗水都尉,除了掌兵之外,还有泗水、东海两郡刑狱提点之责。
这事情牵扯到了三田之乱,区区沛县一县令,怎有资格插手过问?
只需一纸公文,告诉那沛县县令,这个案子由你来接手。想那区区沛县令,也不敢推托拒绝吧。”
刘阚一蹙眉,“调到我这里又有什么用处?此事已呈报下相,壮郡守肯定会追查结果。”
“我只说插手,可未说要接手啊!”
陈平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得刘阚,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一旁的蒯彻,明白了陈平的意思。不由得抚掌大笑,“主公说的果然不错,陈道子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啊……居然这么快就想出了主意!不错,不错……插手,而非接手,端地妙不可言!”
刘阚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扭头看看蒯彻,又看了一眼陈平。
这两个家伙,都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之辈。说个话也是神神秘秘,端的是不够爽快啊。
他沉声道:“道子,计将安出,何不明言?”
陈道子起身,在刘阚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之后,刘阚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抚掌轻声赞叹。
“即如此,就依道子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