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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减。罗成在朝中官居三品,因而要插上七根。再往上一级,就要再多一根。
我的头都要被压得抬不起来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找个庶民嫁掉算了。
其实我知道,这场婚礼中,我算是最闲的一个了。在“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的六个婚礼程序中,“亲迎”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因此可想而知,外面的尉迟大哥和梅姐姐,还有罗府那位新郎官,还不知忙成什么样子呢。
这样想着,心里便平衡多了。那群妈子丫头也停止了折腾,我终于可以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欣赏着镜中盛装的我,果然是艳若朝霞、贵气逼人。
不多时,听到丝竹锣鼓吹打声由远而近。来了!我心里一阵紧张,感到手心渗出涔涔的汗水。送亲嫂推门而入,笑吟吟地在我头上盖上了同为青色的纱帕。
我始终没明白,为何唐代的女嫁衣是从头到脚的一身青绿,甚至连袜子、绣花鞋都是葱翠欲滴。但也不容我去多想,送亲嫂已经扶我站起来。我只能低头看着脚前一步之路,小心翼翼地随她而行。
到了前厅,只听到鼓乐喧天,梅姐姐上前来握着我的手。
以前常不懂,为何在结婚这种喜庆的场合,总会新娘抱着爹娘痛哭的情形。现下轮到自己,鼻子却不由自主地一酸。
梅姐姐和送亲嫂一道,一左一右把我扶至大门,又说了些要与丈夫相亲相爱之类的话,我听着只频频点头。我低着头,隐约能看到尉迟大哥一直走在身侧,只是不见他发话。直道上轿前一刻,他才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保重”。
我坐在晃晃悠悠地轿中,被抬到罗府前。停轿后,又经过诸如“回车马”、“迎轿”、“下轿”等诸多形式,才终于牵到了另一头正执在罗成手中的红巾。
我的心顿时踏实起来,两人来到堂前,在众人的喧闹声中拜了天地,由圆亲嫂送入了洞房。
在撒帐等一阵忙乱过后,洞房中嬉笑耍闹的宾客终于散去。房门关上,我端坐在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罗成手执喜秤轻轻挑起我头上的盖头。
面纱徐徐拨开,我轻抬起眼看看罗成,略带含羞而笑。罗成站在当地,竟看得有点痴了。两人半晌不出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正在情意绵绵间,肚子却发出极不合适宜的一阵响声——“咕噜噜”。房内的浪漫气氛随即飘散,罗成嘴角抽搐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佯怒道:“我已经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了,又不是神仙,当然会饿了。”
罗成忍住笑,把餐盘端到床前,只见上面摆着一碟牛肉。罗成用刀割下两块,又斟满了两杯酒,说道:“夫妻同牢合卺,从此以后你我夫妻同心,不离不弃。”
我与他交杯喝下,含笑望着他,竟觉得杯中之酒味似琼浆。
罗成忽然一拍脑袋,笑道:“今日有件东西,一定要丢弃。”说着站起来,从箱栊深处中取出一封信。
“是什么?”我好奇心顿起,伸手便要取过来。
罗成却一转身躲开,已经把信放到烛焰上,信封立刻燃烧了起来。我凑上前去,对他的行为大为不解,抗议着说:“是何物?怎么不能给我看?”
罗成眨眨眼,神秘地说:“是为夫的一些心里话,本想给你看的,但如今看来不需要了。今日说来太煞风景,日后有机会再慢慢向你道来。”又诡异地一笑,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白白蹉跎了。”
我嘻嘻一笑,一片红霞飘上脸颊,任由他抱上了床。喝过酒后,我的脸被烛光映得更是嫣红。罗成用手轻抚我滚烫的脸,痴痴地说道:“小雅,你今晚真美。”
我的心中一动,觉得他深邃的眼睛仿佛有一股吸力,使我的视线再也不能移开。接吻往往便是从这样的深情对视开始的。当两唇相碰时,罗成的手伸到我脖子下,轻轻解开第一颗纽扣。
他每解开一颗,我的心便突地猛跳一下,呼吸更是急促。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仿佛坠入梦中,如痴如醉。
当轻纱罗裙褪落于榻前,红帐微动、锦衾翻滚,一切缠绵缱绻化作声声低呼浅吟。
宴席一直持续了三天,日日忙碌在应酬中,可真是累碜了人。直到第四日,我才得以美美地睡了个懒觉。
当这日我慵懒地翻了个身,却不如预期那样落到罗成怀中。我微睁开眼睛,发现他已不在身边。
“罗成……”我含糊地喊着。
“要喊相公!怎么老记不住?”罗成走到床前,把我抱起来亲吻了一下。
我吃吃笑起来,嘟囔着说:“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罗成指了指桌上的一叠东西,无奈地说:“你看如何处理吧。这些琐事真够麻烦的。”我下了床走上前一看,原来是前来喝喜酒的宾客所送的贺帖和贺礼清单。
我随手拿过一份,见上面列了明细的一串。像这样的清单,桌上还放着几百份。我打了个哈欠,说:“把金银珠宝字画古董留下,诸如绫罗绸缎之类,就赏给下人吧。”
罗成忍不住笑了,走过来刮着我的鼻子说:“想不到你比我还懒,看来这头家以后也不指望你来操持了。”
“我最烦这些琐碎的事了,又费神,兼没成就感。”我揉揉眼睛,忽然发现一张精致的贺帖,遂拿起来看,上面竟然提了首五言律诗,别具一格,落款正是房玄龄。我忍不住笑道:“这房大人倒也有心,一张贺帖也弄得如此雅致。”
“有几位文官大人写的也不错。这些风雅之士,都喜欢卖弄文采。”说着,罗成又翻出几张。
“那尉迟大哥和梅姐姐的呢?还有秦大哥的、程将军和裴姑娘的,我都要看。”我忽地来了兴致,扎头进从成堆的贺帖中找着。
“找到了找到了,这是程将军的,真是字如其人……”我手执着程咬金的贺帖,看着笨拙地字体笑翻了天,接着又找到了一张,“……这是秦大哥的,‘佳偶乃天成,百年长好合。’”
我低声念着,这寥寥数字,都写得极好,清秀而不乏劲力。我细看着,却隐隐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得定定地想了起来。忽然,一个影子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不禁“啊”地一声,贺帖“啪”一声落在桌上。我急急唤道:“罗成,罗成。”
“要称相公!”罗成抗议着,却立刻发现我的脸色不对,便诧异地问:“怎么了?”
我复取起贺帖放到他眼前,声音颤悠地问:“你看这字迹,是否与平大哥在义父坟前所留的同出一辙?”
罗成接过认真辨认着,点点头说:“是有七、八分相似。”
“何止七、八分,”我指着那个“年”字,“这一横四平八稳,笔意凝重。还有这一竖收势短促,都跟碑上的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秦将军可能就是平大哥?”罗成猜测着说。
“单凭字迹也不能确定。他口中所说的往事,与我知道的又不完全相同,但又有些相似。似是而非……”我沉吟着,回忆着以往与我讲述过的一字一句,楼烦关、久别的妹妹、上坟,这些巧合的事件,偏偏又透露出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罗成只看着我,并未接话。“要是真的话,他为何不与我相认。莫非,他是故意隐瞒真相?”我这样想着,心中忽地一痛,不由自主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喊道:“不行,我要去问个明白。”
不想罗成却一手把我按下,说道:“少安毋躁。若秦将军真是平大哥,他也必定也已知道真相。可他为何要隐瞒,他心里的苦衷你可清楚?”
我顿时愣愣地呆在那,隐约觉得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然而脑筋似僵了,无论如何也理不清头绪。
看着我茫然地摇了摇头,罗成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不认比相认要好。”又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说:“若你真想弄个明白,倒不如先向小郭打听。”
“不认比相认要好。”我机械地重复着,迷茫地看着罗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翌日,我在宫外找到了正等着秦叔宝下朝的小郭。只见他正无聊地四处张望。我坐在软轿中,撩起窗帘,回手招他过来。
他一见是我,立刻跑过来,笑喊道:“唐姑……罗夫人,有何事?”
见到他这傻傻的样子,若是平时我必定逗笑几句,可今日,我并无此心情。于是我说道:“小郭,有件事要请问一下。”
他忽然见我少有的认真,不禁也敛起了笑容,洗耳恭听。我问:“你知道秦大哥那位姑娘的坟在何处吗?”
他大吃一惊地看着我。我连忙补充说:“我与罗将军,想找个时间去拜祭一下,聊表心意而已。”
“哦,”他恍然大悟,“便在楼烦关后的管涔山上,具体如何走却不好描述。荒山野岭中的一座孤坟,若非有人带着实在难找。”
我的心“砰”地几乎跳了喉咙,颤抖地问:“可是从小马营村后的山路上山?”
“对,对!夫人如何知道?”小郭连连点头。
我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那儿上山的路只有两条,非此即彼了。那坟……的墓碑是何模样?刻了什么字?告诉我也让我好找。”
“是根腐朽的厉害的木头,上面刻的字不太好辨认。去年将军还特意在背后多刻了几行字。”小郭不疑有它,如实说道。
“哦?写的是什么?”我故作好奇,其实心里已经有数。
“原文我是无法记起了,大概是说非常想念那位姑娘,然而匆忙赶回之后,才发现她已离去的意思。”
我闻言已是十二分肯定,心中随即泛起一阵酸楚,徐徐点了点头,闭了眼睛挥挥手道:“知道了。你暂且别告诉秦大哥我问过此事,免得触及他的伤心事。”
小郭边点头边道:“所言极是。”他刚转过身,我却忍不住又把他唤了回来,却是欲言又止。他略带疑惑,愣在原地等待着我开口。
我咬着下唇紧蹙眉心,犹豫着是否该向秦叔宝证实。迟疑了好一会,才终于下了决心,说道:“退朝时,请秦大哥到香茗舍一聚。”
香茗舍是长安极少数茶社之一,我把地点选在此处,是看中其清幽的环境。我从软轿中弯腰而出,打发仆人们先行离去,独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上了一壶清茶自斟自饮。只是心中在想着别的事情,喝了好几杯也没品出茶的好坏。
忽地想起了罗成昨日说的“不认比相认要好”,然而若让这些话都藏在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正发着呆,听到车轮轱辘声响,小郭已把马车停到了茶社门前。秦叔宝从车里步出,走了进来环顾四周,才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我,迈步走了过来。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两眼定定地看着他,竟一下不知如何开口。秦叔宝坐了下来,却垂下眼帘并不直视着我,只开门见山地问道:“妹妹今日约我出来,所为何事?”
我微微一笑,却透着些许凄凉的意味,淡淡地说:“大哥如今位高权重,又何时再把我当妹妹看待了?”
秦叔宝看起来着实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我:“妹妹何出此言?”
我低头啜了口茶,摇晃着茶杯,看着杯中荡起的茶水。茶水如同我心中漾起的波澜。“在大哥的心里,恐怕当我已死去了吧。否则,又怎会把我刻到了墓碑上?”说着,我抬眼笑看着他。
秦叔宝顿时两眼发直,端起的茶尚未喝到一口,又放了下来:“恕愚兄鲁钝,不明白妹妹所指。”
“莫要把我当傻子。上回在晋州相遇,其实你并非去访友,而是去上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