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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穿着盔甲短衣,只有张问穿着长袍。张问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韩阿妹,韩阿妹不动声色道:“就请张大人审这事。”
那村妇听见“张大人”,还没弄清楚怎么这里突然有大人了,她也管不得许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直呼青天大老爷,口不成句。张问朗声道:“你要我做主,就不要再哭了,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没问你,你就不要说话,这案子才审得清楚,明白吗?”
村妇听张问中气十足,说话很是清楚,这才安静了下来,低着头跪在面前。张问回头问道:“谁识字,来个人录口供。”
一个老兵走出来道:“卑职会写字。”
张问又指着前面的人群道:“来人,先把那些收粮的肇事者捉拿看押。”
“得令!”
张问等那老兵找来笔纸,这才说道:“所跪何人,姓甚名谁,何地人氏,报上来。”张问十分娴熟地问完基本信息,叫人统统记录在案。这不是张问没事找事装比,而是需要证据,否则那个府里的金坛主问起来你怎么杀我的人,张问怎么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张问按部就班地说道。
村妇不哭了,面对这么个排场,露出了胆怯之色,面有怯意地抬起了头。百姓见了官家的派头,都会生出一股惧怕,因为他们很少能见识大场面。张问看了一眼那村妇,只见村妇虽然披头散发,却面容姣好,那身粗布衣服包裹的身材也凹凸有致,张问心里顿时有了猜测:多半是那些教徒见色起意强抢民女。
问明白了人氏,张问就开始问缘由,这种情况自然没法叫告状的人去写状纸,他就只能当面询问,然后叫人记录。
果然村妇说是收粮的人看上了她,就起了色心,进屋抢夺。村妇已经嫁人,她丈夫岂能让自己的婆娘被人抢走?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她丈夫管不了对方的来头,便拿菜刀反抗,结果反被杀死。然后那些教徒把村妇的公公和婆婆一并杀了,抢走村妇,不料激起了民愤,被围在了村口。
韩阿妹听村妇述说完,早已愤怒异常,冷冷说道:“来人,把那几个败类就地正法!”
张问也没有阻拦,这种事没什么差错,他趁着军士们砍人的当口,又带着那个录口供的老兵,找了两个村民做证人画押,让人把供状保管好。
处理完这些事,韩阿妹气愤地上了车,张问倒是没表现出多少情绪,他当知县的时候,没少遇到过这种案件,气愤归气愤,按律严办就行了。他寻思的是,遇到了这档子事,正好让圣姑明白,什么神教,一旦掌握了生杀大权,和官府是一个鸟样,而且比官还不如,官府起码顾忌朝廷律法,他们顾忌神灵?神这东西太玄虚了。
队伍继续前进,张问挑开车帘,看着那个死了全家的村姑正抱着几具尸体嗷淘痛哭,他叹了一口,故意说给韩阿妹听:“祸从天降,她虽然遇到圣姑、为她报了仇,但是却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妇,以后的日子恐怕有点困难了。”
韩阿妹面色苍白,她估计很少亲自出来接触下层百姓的遭遇,这时遇到这样的事让她心情有些沮丧。这时张盈突然说道:“我想带这个女人走。”
张问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样无依无靠的女人,正是张盈需要的人……她到处收留各种女人,然后培养成她的“玄衣卫”。
张盈打开车窗,叫来她的两个属下,交代道:“拿些银子过去,叫人帮忙把她的家人下葬,把她带走。”
“是,总舵主。”
韩阿妹沉默了好一阵路,终于她抬起头看着张问说道:“或许张大人说得没有错,我们确实欠缺火候,这样割据地方是害人害己。”
张问立刻趁热打铁地说道:“治理州县,需要地方官实地操作,地方官有了权,要约束他们,约束之后又需要大量有能力的人才,程序十分复杂;更需要谋士制定律法规范,诸多事宜,绝非易事。故古人言,取天下易,治天下难,就是这个道理。”
“你让我先想想,招安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韩阿妹说道。
到了晚间,众军扎营埋锅煮饭,然后升起帐篷休息一晚。张问夫妇住在一个帐篷里面,张盈侍候张问洗漱的时候,低声说道:“那晚韩阿妹给相公下药,就是有意委身相公。你何不收了她,手里不就多了一支私兵?”
张问吃了一惊,沉声道:“这种话可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否则会以为我张问意图不轨!”
张盈沉声道:“难道相公连盈儿也信不过?”
“没有,只是小心为上。”张问心里一冷,他暗自思量,自己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发展自己的势力,这种想法让他自己都有些后怕。难道自己和叶枫一样,已经有了巨大的野心?
张盈放低声音道:“沈家富可敌国,沈小姐又对相公情意深重,是值得信任的人;妾身手里的这个玄衣卫,情报已经渗透了好几个省,都可以为相公所用;相公组建的温州大营,虽然主力损失惨重,但是一干幕僚、战将还在,这些都是相公的实力;现在如果相公收了韩阿妹,让她的表姐穆小青出任福建总兵,又可以壮大军力,成为一支听命于我们的势力……”
经他的老婆张盈这么一点破,张问意识到自己确实拥有了一股不可小视的潜在势力,甚至不比叶枫差。他沉思许久,大明王朝难以扶持,老子何必跟着淹死,何不趁势暗地里挖墙角自肥?
叶枫虽然是张问的敌人,但是叶枫当初的一些话让张问很是认同,大凡旧王朝积重难返之际,正是干大事的时候!
张问越想越激动,他努力按奈住自己的不轨之心,对张盈说道:“还不到时候,盈儿千万小心慎重……叶枫留下来的那些棋馆,不仅可以赚取大量财富,而且可以渗透官场,盈儿可找人接手过来,官府这边由我来打通关系。”
张盈笑道:“杭州棋馆这样的肥肉,叶枫和钱益谦一倒,无人过问,我已经趁机找人接过手,浙江官场上的重要人物,我都打点好。相公只需要在朝廷里找着护得住的人,让他分成,一切便万无一失。”
张问听罢有些吃惊,原来女人一样可以做大事!他有些纳闷地一想,自己周围的大股暗在势力,好像都是自己的女人……他沉吟道:“魏公公手握大权,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这次回朝廷,得给他带些礼物才行。”
“相公离开朝廷半年多以来,朝廷里已经发生变化了。魏公公不一定靠得住!”
“哦?”张问急切地问道,“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张盈在张问耳边说道:“上次相公从西湖棋馆捅出了一大帮东林党官员,魏党趁机大势打击东林党,连首辅大臣都被斩首,东林党杀的杀、罢官的罢官,现在已经完全失势。现在官场上,只要有东林党的嫌疑,就会遭到各方打压。魏忠贤权倾朝野,让皇上忌惮,皇上已经让魏忠贤交出了东厂提督的职位,让王体乾掌东厂。
这王体乾明里和魏忠贤是同门,却成了替代魏忠贤的巨大威胁。新任首辅大臣顾秉镰就和王体乾私交不错,而且内阁换上的人多是以前浙党的旧人,并不是魏忠贤的儿子儿孙。这些情报都收集在玄衣卫,相公回浙江可以看看。”
帐篷的门口正对着北方,张问忍不住抬头从门口看向北边的天空,那里繁星密布,却并没有什么天象。张问沉吟道:“皇上心里明白着呢……我和圣姑的私交,绝不能让锦衣卫打听去了!还有,西湖棋馆,盈儿不要亲自出面,我也不能牵扯进去,得另外找人和朝廷里的人联系!”
张盈愕然道:“相公也太小心谨慎了。”
张问冷冷道:“叶枫藏在白莲教幕后这么久,最后还是被人把他在官场上的势力一锅端,前车之鉴!朝廷里那么多人,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和整个朝廷为敌,不可不防!慢慢积攒为上策,切不可过早暴露,你不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对手,我也不是朝廷的对手!”
两人说了一会话,张问抱着张盈相拥而卧,他久久无法入睡,又想起那本大明日记上,改朝换代之后是建虏建立的王朝,张问不得不又想到东北的建虏,这股势力不得不防,别最后忙乎了半天为他人做嫁衣裳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当初张问在辽东侥幸胜了建虏一仗,还捉了敌酋,但这些都没有给他们造成决定性的打击,建虏很快又燎原火起,天启元年年初就攻陷了辽东所有重镇,辽河以东全部落入敌手!
张问胡思乱想的当口,发现怀里的张盈没什么热气,他忍不住柔声道:“盈儿,我记得你以前对权力不感兴趣,怎么……”
张盈幽幽道:“记得在祝家庄的时候,盈儿劝相公归隐,相公没有答应。盈儿明白在相公心里什么最重要,所以盈儿想明白了,只有全心支持相公……等以后你做了皇帝,我就做皇后,让子孙后代都知道我们是上天安排的一对,我要让我们的爱情名垂万代……”
“盈儿……你不能太心急了,万一事败,我死了就是一条命,还有你和我的女人,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
张盈紧紧抱住张问,柔声道:“盈儿什么都听相公的。”
张问的头脑有些发昏,精神有些恍惚,主要是这一切打算太疯狂了,让他自己都有些迷糊……甚至有些害怕,因为他熟读史书,造反的人很多,成事的却几百年只有一个!
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军中吃了早饭,便继续启程去延平府。韩阿妹又把张问请到了她的车上,穆小青也上了这辆马车。韩阿妹关紧门窗,迫不及待地低声道:“我想了一晚上,又和穆小青商量了一番。我答应张大人,接受朝廷招安,张大人准备怎么安排?”
张问听罢心里一喜,这下收复整个福建的奇功自己又到手了!他忍住激动的情绪,低头慎重地思索着下一步的安排。
这时韩阿妹又说道:“张问,我死没关系,但是我手下这些人,是我的亲人和同乡,我不能害了他们。我那么信任你,你不能……”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听得出她有些害怕。
张问抬起头镇定地说道:“当着我夫人的面,我绝对不愿意让她觉得她的男人是一个靠不住的人,在她的面前我向你保证,你信我没有错。”
张盈听罢心里一阵感动,握紧了张问的手。
段五四 联姻
众军走了几天,终于到达了延平府。张问观其地形,三面环水,城墙高大;纵观左右,地处水路运输要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张问不禁感叹道:“铜延平、铁邵武,名不虚传,延平府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张问随军入城,发现城中守备空虚,人丁稀少,心道近左的明朝地方官没有趁机夺取这些军事重镇,真是坐失良机。他这几个月以来从闽西走了一圈,断定收复福建是易如反掌,这样的大功不取简直是天理难容。
韩阿妹已经答应接受朝廷招安,张问的心情非常好,他仿佛已看到了丰功伟绩在向自己招手。
守卫延平府的金坛主是白莲教的人,原来投靠了叶枫;现在叶枫是树倒弸狲散,金坛主面对圣姑带来的军队,非常干脆地就交出了城池,而且率教众到城门口跪迎圣姑驾临。天灾人祸之后的延平府人烟稀疏,大量的房产空置无人居住,金坛主为韩阿妹安排了一处园林下榻。而穆小青立刻就接手了延平府四城的防务,调兵占据各大要道,控制了整座城池。
金坛主骑马亲自带着韩阿妹的大马车和一干侍卫前往居住的园林,走到园子门口,张问忍不住挑开车帘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