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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条一进城,就住进了军统司在南京城的秘密据点,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驻京办。
这个据点据说是原来洪武年间的大富豪沈万三的一处别院。后来沈万三的后人家道衰落,穷困潦倒之下便把宅子变卖了。这个宅子几经易手,被军统司从一个商人的手里买了下来。
宅子不大不小,很是清幽,就坐落在玄武湖畔,风光很是不错。
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尤条正跟身前的一名男子说话。
“黄副千户,请你把钱谦益和复社一干人等最近的东向说给老夫听听。”
对面的正是原锦衣卫千户,现在的军统司副千户黄志忠。因为在上次的淮安战役中立了功,萧毅同意他正式加入军统司,作为谢虎子的副手。当然,这是秘密任命的。他明面上的职务还是大明锦衣卫千户,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收集情报考虑。
“回禀军师,钱谦益自任礼部尚书以来,每日也是无所事事,与少妻柳如是每日吟诗作对,登山泛舟。或是和复社众人饮酒高谈,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至于复社其他人等也是差不多一样的行止。”黄志忠本来就是南京城的地头蛇,这些事情闭着眼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他们有没有谈论过关于朝廷或者国公爷的话题?”尤条问道。
黄志忠思索了一下,说道:“卑职从锦衣卫的消息中曾经看到过一件事,说事钱谦益与复社诸人有一次聚会的时候,有人感叹如今朝廷腐败,担心定北军会有一朝一日伟大不掉,重新上演江北四镇及左良玉之祸,让钱谦益建议朝廷对国公爷进行制衡。”
“这人倒是有些见识。不过如今的朝廷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要是没有秦国公,朝廷说不定早都灭亡在鞑子的手中了。”尤条心中一动,暗自忖道。
“那钱谦益如何作答的?”
“钱谦益闻言默不作声,但是他的宠妾柳如是却大声反驳此人,说若非国公爷力挽狂澜于既倒,在座的诸人说不定早已经变成了亡国之臣,如何还能在此高谈阔论,在此诽谤功臣,真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尤条赞道:“柳如是一介女子,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更有见识,更有良心,也更有风骨。钱谦益这老家伙也真是艳福不浅,能娶的这么一个貌美如花,却又刚强正直的妾,真是让人羡慕。”
黄志忠看到萧毅最为信任的军师流露出一幅向往神情,顿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军师有所不知,这位柳如是跟咱们的陈子龙参谋也是有一段情缘的。”
原来柳如是在嫁给钱谦益之前,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曾经爱上了当时的松江举子,复社领袖陈子龙。两人郎情妾意,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只可惜后来陈子龙的正室夫人不同意柳如是入门,嫌弃她的出身,所以两人最后只好劳燕分飞了。
尤条没想到陈子龙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听着也是唏嘘不已。
黄志忠问道:“军师,这些人诽谤国公,要不要采取些行动,让他们老实一点。”
尤条急忙摇头道:“不可造次。这些人手中无权,一两句诽谤之言丝毫无损于国公爷如今的威望。国公爷如今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中,无人能比。你若是对他们动手,反而会损害国公爷的声望。你派人盯着他们就行,只要他们没有什么确切的危害,无须伤害他们。”
黄志忠的脑袋里还是锦衣卫那一套思维方式,只要有诽谤朝廷,诽谤皇帝的人就想着投进大牢。现在虽然换了一个效忠对象,可思维方式还是以前那样。
而且自从洪武年间锦衣卫成立以后,他们天生就与官僚集团成为了敌人。尤条虽然之前并未当官,但是bì进g也是个文人,对锦衣卫的观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黄副千户,你安排一下,明日老夫要见钱谦益。”尤条吩咐道。
“是,军师,可是以谁的名义下帖呢?”
这倒是个问题,如今还不宜直接上门拜访。若是以自己的身份,钱谦益未必知道。
忽然他心中一动,道:“就以陈子龙的名义下帖吧。”
陈子龙和钱谦益都是复社中人,也都是当时享有盛誉的才子,而且两人一个曾经是复社领袖,一个是复社巨子,陈子龙相邀,钱谦益一定会来赴宴的。
礼部尚书府上,钱谦益正在挥毫泼墨,笔下逐渐现出了一副苍松挺立图。悬崖峭壁之上,一株苍松傲然挺立,不惧风霜。
钱谦益身旁,一身素色长裙,美艳明丽的柳如是看着案上的画,目露崇拜敬仰之色。
“夫君,这苍松图画的极有神韵,犹如夫君一身傲骨。妾身佩服。”
钱谦益被心爱之人如此夸赞,心头畅快之极,补上最后几笔之后,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忽见管家匆匆前来,将一封请柬交给了柳如是。
柳如是接过请柬,看见上面写的是钱谦益的名字,随手准备递给钱谦益,眼睛无意中略过落款人时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失手将请柬丢在地上。
钱谦益看她失态,有些疑惑,急忙接过请柬,一看落款陈子龙三个字,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如是会失态了。
柳如是和陈子龙的事情,钱谦益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那都是过去好久的事情了,他也不会介意。
匆匆打开请柬一看,却是陈子龙邀自己明日在玄武湖畔的玄武楼一见。
“卧子不是在滁州吗,怎么忽然来了南京?”钱谦益疑惑起来。
二百九十二章取而代之
玄武湖畔,有一座玄武楼,装饰豪华却不失典雅清幽,一向都是南京城中文人士子,清流才子聚会宴饮的好去处。
钱谦益刚刚走进玄武楼的大门,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这人面上带笑,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带有死亡味道的冰冷气息,让他不仅心中有些寒意,对这次的宴请多了一些疑窦。
不等钱谦益开口,那人已经拱手笑道:“钱尚书,我家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请二楼相见”“。”
这人语气平和,虽然口中称呼他的官职,但是语气之中却无半点敬畏之意。
钱谦益一向交往的士子清流,都是称呼他的号穆斋先生,guānxì亲密一些的都是称呼他的表字受之。若以官职相称的,大半对方也是官场中人,并且跟他不是相熟。
“敢问你家先生名讳?”钱谦益迟疑了一下,拱手问道。按理说他堂堂礼部尚书,根本不需要如此态度。但是钱谦益一向胆小怯懦,在吃不准对方的来头之前还是低调一些好。
“尚书大人一见便知,请!”那人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钱谦益无奈,只好将疑惑压在心间,随那人上了二楼。
引导钱谦益上楼的正是军统司副千户黄志忠。
黄志忠走到二楼的包间绿韵轩前,轻轻的叩了两下,稍等了一下后推门进去。
“先生,钱尚书到了。”
尤条正在背对着欣赏墙壁上一副字画,闻言急忙转身向门口看了过去。
钱谦益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怀疑邀请他的并不是陈子龙,现在一走进包间更是确认了心中的疑窦。
“先生冒用卧子之名邀本官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钱谦益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此人,而且从他的印象中也没有听人说起过眼前这位模样的人,料想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心中顿时有些愠怒。自己好歹堂堂一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竟然被人一封请柬就诳了出来。所以直接语气严厉的质问起来,连最根本的寒暄都省了。
尤条表情平静,带着微笑道:“在下尤梦熊,冒用子龙先生之命邀请钱大人过来一叙。实在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尤梦熊?没听过。钱谦益仔细想了想,没有半点印象。
这人莫不是把自己诳来。是想在朝廷中钻营一番吧。
“你若是为了求官而来,应该去走兵部侍郎阮大铖阮大人的门路才是,本官乃是礼部尚书,恐怕无能为力。”
钱谦益笃定了这人为了求官而来,语气中带上了一些傲慢和不屑。
尤条依然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因为钱谦益的话而受到影响。
“钱大人误会了。尤某此次是从滁州而来。”尤条淡淡的说道。
滁州?钱谦益忽然像是被蜜蜂叮了似的,身子一震。脸上的不屑和傲慢全然不见,变换成了震惊和疑惑盯着尤条。
“莫非是……”钱谦益期期艾艾的问道。
“不错,正是。”尤条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副红底金狮腰牌放在桌面上,腰牌乃是精铁制成。鲜红的底色犹如淋漓的鲜血,鲜血之中一只威武至极的金狮张着大嘴,似要择人而噬。腰牌下方用隶书写着零一。
这是萧毅发出的第一块腰牌。见此腰牌,如他亲临。为了尤条南京之行顺利,萧毅给了他最大的权利。
钱谦益身子一震,双手有些颤抖的拿起腰牌,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红底金狮的图案已经是天下人尽皆知,那是名震天下的定北军的标志。
这已经很说明了情况了。钱谦益心中震惊不已,心思急转,那位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难道他的手要伸到朝廷里来了吗?
萧毅目前威震天下,说他独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南明朝廷也不为过。但是他却是一直都是在外带兵,虽然位极人臣,贵为国公,但是却在朝廷中基本没有什么势力。
这一点,让马士英很是松了口气,心中还是暗暗感激他的。
乱世之中,能够统兵一方的大将就是最大的实力派,在朝中会有很多官员依附。
以前的江北四镇,左良玉都是如此。
但是萧毅虽然目前为南明朝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兵马,但是却始终没有把自己的势力向朝廷中枢扩展。这让很多官员疑惑不解,有心投靠,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都在暗暗观望。
萧毅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肯,其实是不屑。他对于官场一向都没兴趣,更何况是摇摇欲坠的南明官场了。
若不是因为该死的系统限制,他才懒的跟南明朝廷打交道。
但是,随着形势的变化,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跟朝廷的guānxì了。而且马士英的小动作让他的发展受到了限制,他也觉得有必要开始在朝中布置自己的势力了。
看着钱谦益的表情,尤条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路,微微一笑道:“鄙人不才,如今正在国公爷麾下担任首席幕僚一职。此次邀请钱大人来是想送一桩天大的好处。”
首席幕僚?那可是秦国公的心腹之人。秦国公将此人派来,莫非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送自己天大的好处?钱谦益心头一动,不自觉的抬眼看向尤条,等着尤条的下文。
尤条面容一肃,双目逼视这钱谦益,沉声问道:“尤某想问问钱大人,若是没有国公爷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这朝廷如今还安在否?”
钱谦益一惊,心中顿时起了一些不好的念头,但是不及细想急忙道:“国公爷英明神武,功在社稷,这是天下臣民百姓都敬仰万分的。”
尤条哼了一声道:“国公爷不惧生死,为国为民,杀的鞑子连连败北,先后光复滁州,和州。扬州,泰州,高邮。淮安等地,为这朝廷立下泼天的大功,却没有对朝廷提出半点要求。这种胸襟,放眼古今。能有几人能够做到。”
钱谦益默然,等着尤条的下文。
尤条继续道:“国公爷在外为国拼杀,宵衣旰食。可是如今朝廷之中却有人故意要跟国公爷过不去,故意要给国公爷添堵。钱大人,你说这种人该如此处置?”
钱谦益瞪大双眼,惊讶道:“竟有这种事情?”
其实钱谦益心中已经隐约猜到尤条所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