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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极是害怕,浑身颤抖,却是不肯再求他饶命。张伟心中确是不忍,但也知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后宫没有法度,只怕连他与柳如是的私房话都能传将出去,那如何得了?
顿足道:“你的家人我不会为难,再命人报一个意外身亡,不将你明正典刑就是。”
绵霞不再说话,只是两眼含泪,又向张伟连嗑了几个头,站起身来,便随着一众粗使仆妇出去。
此事交办之后,张伟心中极是不安。这一夜并没有留在坤宁宫内留宿,而是回到乾清宫大殿之内,又批断了几个奏折。到了半夜时分,方才勉强睡着。
到了第二日天明,张伟早早起身,用青盐擦了口,洗漱完毕,便立时向在殿门处侍候的中年仆妇令道:“到宫门处传命,让外朝侍卫即刻出宫,传召何斌、陈永华、施琅进宫,在文华殿召对。”
见她领命而去,张伟又将昨日内阁转呈的各地奏章一一批完,交给内史女官核对完毕,命人送还内阁。待天色大亮,各处宫门都已打开,方才带着一众侍从出乾清门,直奔文华殿而去。行至半途,正遇着赶来侍候的王柱子,张伟朝上脸上一望,见王柱子微微点头,便知道绵霞的事已经办妥。当下也不理会,抬起脚仍是往文华殿方向直走,到弄的那些仪仗护卫们慌乱不堪,手忙脚乱方才跟上。
待到殿门之外,略一住脚,透过雕花缕空的木窗往内一看,只见何斌等人都是呆坐不语,何斌只捧茶静坐,面色从容;吴遂仲脸孔微微带笑,意态闲适;只施琅稍嫌不安,将头扭来扭去,四处张望。
张伟怕被他看到,忙退后一步,用双手将殿门推开,长声笑道:“怎地?你们都没睡足么,一个个面如沉水,出了什么大事了?”
自何斌而始,三人都站起身来,何斌先向他笑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没有睡足罢了。你这会子才出来,却早早儿传我们来。志华,现下你是汉王了,就这么着颐指气使的?”
张伟乃是心里不乐,后来批阅奏折耽搁功夫,一时间竟混忘了。听得何斌埋怨,却是不肯明说,只笑道:“说起这事来,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此事却也与咱们今日议题有关。”
三人听他如此一说,便知道这话内别有文章,各人都是心智深沉人物,哪肯先行问他。只都微微一笑,各自坐定,只待他说话。
待听他说完,施琅于政务上素来不肯用心,只守定了武人不问文事的宗旨,是故虽见张伟兀自发气,却只是不肯做声。吴遂仲原欲开口,却知道何斌必定要先说话,是以默而不言,只等着他先说话,自已再来拾遗补阙。
何斌却不理会这两人肚里的弯弯肠子,自已思索已毕,便吐气开声,说道:“这事情,原也是佃户不对。虽非主仆,到底也有个尊卑上下。不过,判绞太重,改为流刑即可。志华,你怎么能这么批了了事?”
他是闽省商人,早年在海上行走私贸易之事,于省内并无半亩土地。是以到并不担心他以私废公。再者他当初与张伟到得台湾,说起来全省的土地家私都是他与张伟共有,两人事业越来越大,何斌往官中不知道赔了多少,现下赚的一个内阁大臣并户部尚书一职。现下江南试行民爵,何斌身为上位大臣却并无授爵,张伟私下里早有关照,待到了将来,他何某人跑不了一个公爵的位份。有这么些功劳情份,再加上他乃是赴台旧人,尊荣之极,是以无论何事,总归是秉持公义,只凭着自已的公心说话。无论是对某一派的臣僚,还是对张伟本人,都从不肯敷衍了事,久而久之,此人虽不肯结派揽权,论起声威,却是远在内阁首辅吴遂仲之上了。
张伟待他说完,正要点头称是,却听得吴遂仲笑道:“杀人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件好事。唐太宗一年只勾决二十九人被引为千古佳话,这就是例。然则话说回来,所有的法官推官都道此人按律当死,并无可赦之处,汉王不过尊重部臣,依律执行罢了。难道与所有的部臣士大夫都闹生份,将部议见一次驳一次,才算妥帖?”
何斌听了气极,不怒反笑,向吴遂仲道:“前番汉王有命,在畿辅实行减租,偏你不肯应命,唆使着属下一个个跳出来反对。现下又是如此,你到底是何意?”
吴遂仲却是不急,只笑道:“廷斌兄,你在内地并无土地,不知道其中利害。我与你也说不通,只和汉王说话!”
又沉声向张伟道:“汉王,若是疑我没有公义,只存私意,那我自然不敢再讲。然则我吴遂仲虽然身为文臣之首,俸禄极厚,却是不肯在江南置一亩土地,汉王若是不信,可派都察院陈永华去查,我若所言是虚,以头顶首级相谢!”
张伟呆着脸道:“一事归一事,不必扯到其他(W//RS/HU)。你的人品我信的过!”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汉王给内阁诏谕,停规定田租一事。此事由政府来做,原就不适合。既然官员们和乡绅都反对,白白惹出这么此事端来,我以为汉王行此事原意虽好,却是操之过急。这些事乃是动了江南根本,此时北方强敌犹在,怎能如此得罪全天下的士大夫?”
他原以为张伟必定要对他的话进行驳斥,是以又准备了一肚皮的话准备回复,岂料他刚一说完,就听得张伟点头道:“这话说的很是,就这么办。一会你下去,立时草诏,就说我因虑及江南贫民生计,是以如此行事,既然出了佃户因田租殴打田主一事,此事暂停。田租当收多少,由田主与佃户自行决定。”
吴遂仲闻言大喜,忙起身一躬,笑道:“汉王如此,则万事无忧矣。”
张伟伸出一根手指,向他令道:“只是有一条,佃户打田主是不对,田主仗势欺人,也是不成。诏谕里一定要再三言明,我张伟治下,决不允许豪门富户有欺男霸女的事!”
“这是自然,国家自有法律,任是谁也不能如此。”
见何斌脸上有不悦之色,张伟向他笑道:“这事情暂且不再理会。土地兼并一事自封建之后就没有停过,历朝历代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心里到有计较,可以解决此事,然则现在提起仍嫌太早,待过上几年,咱们再行此事!”
又向他道:“廷斌兄,我决定对江北用兵!四川那边也要即期攻下成都,殄灭张献忠。江北一战,由文瑨领兵过江!廷斌兄,咱们现下有这么多的白银储备,江南政局稳定,不能再坐视着北方糜烂,只等着皇太极先行入关了。我要先行动手,让他沉不住气,到时候再看他如何行事。”
扭头向面露兴奋之色的施琅道:“尊候,你不需直接带兵打仗,只需提调水师,准备兵马,重回皮岛,相机夺回旅顺,袭扰皇太极的后方,不能使他带着全师入关!”
第二百七十章 北伐(一)
他这北伐决断虽是突然,各人却也并不意外,自下江南起,北伐之事便一直是各人的心头最要紧之事。除非是那些秦准河畔的脂粉骚客,浑不管外事如何的商人,埋头于田间地头的农人,下到稍有见地关心国事的江南百姓,上到各层官员与汉军各级将佐,无一不以江南之事悬心。
“袭扰自然是水师的份内之事。”
施琅听张伟一语令下,自无别话,坐在原处沉稳的一点头,以示遵命。却又向张伟皱眉道:“军事上当无问题。明军战力极低,便是以当日的十余万汉军北上,亦可势如破竹。现下汉王一下子便调动了二十余万汉军,论起战力明军自难抵挡。只是后勤甚是紧要。若只是打算占了苏北准北便停,那也罢了。若是有进一步入山东河南的打算,则粮草一事是否已筹办妥帖,尚请汉王留意。”
张伟一笑,向施琅道:“你是担心河南大灾,山东疲敝无以自给,还需要咱们额外给付粮食么?”
施琅默然点头,不再说话。论说起来,张伟自称汉王,应天景命,以明太祖苗裔正宗自诩,这南北百姓自然都是他的子民,理应一体对待,并无差异方是。然而北方糜烂至此,现下攻将过去,无疑是将崇祯治理不当造成的沉重包袱背将过来。无论是汉军上下,还是政府文臣,心里都颇觉为难。
吴遂仲亦道:“论理,咱们背这个包袱很是难受。然则救一人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信佛,不过天下事却不过这个道理。这两年汉王虽是减免田赋,但江南土地富庶,又种植了大量新式作物,收获远胜从前。就说孙大学士的那些农书,就让百姓们得益非浅。咱们有这个力量,只要有心,又何必一定要坐视北方百姓受那饥寒交迫之苦?”
何斌点头道:“这件事你不用忧心。汉王早有交待,咱们自一入江南,便开始准备粮食。别处不说,就只镇江的大仓就屯了几百万石粮,尽够用了。”
他咂嘴道:“明初洪武、宣德年间,岁入粮三千万石,屯以两京并天下仓库,竟致腐烂而不能食,号称极盛之世。其实是收罗百姓以肥朝廷,以苏、松、嘉、湖、杭五州负担最重。现下咱们不过是收两升两合每亩起科,收取的粮食却也足有三千万石,不但够官府与汉军支用,还足以应付荒年与北方灾民。各人都说汉王太重工商,不以农为根本,其实都是言不及义,根本不知道志华的心思。现在看看,可不是活打了嘴么。”
张伟听了一笑,向何斌道:“廷斌兄,此事到也不必多说。各人都不是瞎子,心里自然有一笔账。到是北方用粮近在眼前,所需马、骡、大车、民夫、药草,都需抓紧备办。大军一动,则粮草后勤必需跟上,此事由户部先行筹备,军务上所需由汉军大司马府支应,民间支应,则由户部派员施行。”
三人虽然是他的近交故旧,听到是正经公务,却也不敢怠慢,一齐躬身道:“臣等谨遵汉王吩咐。”
“如此,就请各位即刻去操办。”
见三人起身,一一往外行去,张伟又拉住施琅细细吩咐片刻,见他一一心领神会并无不妥,这才放他离去。
张伟见一切谋划周详,又停了几项招致意见的改革之后,江南士民皆是人心大悦,都道汉王圣明。后方局势稳定,施琅又已扬帆入海,前往皮岛,相机夺回旅顺港,以袭扰满清后方。汉军主力此时分为神威、神策、金吾、龙骧、龙武五卫,连同万骑、飞骑、炮兵,共三十万人有奇;再联同二十万人的厢军部队,已经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无敌雄师。
崇祯六年九月初,南方十省各自由各省巡抚、都察院巡按都御史、布政使司、臬司、藩司、学政、靖安巡防司、省御史院、驻防汉军将军、厢军将军一齐上书,劝张伟即刻北伐,解民倒悬。
崇祯早已失却人心,比之因吃苦不过而造反的农民军,其实各士大夫更明白明朝已是病入膏肓,难以挽救。然则因富户豪门天生与贫民百姓的阶层对立,使得明末时甚少有官员士绅投效李自成、张献忠等义军队伍。那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族,更是以敉平贼乱为已任。实则因暴乱的都是无地贫苦农民,直接危胁到了他们的利益,那才是非拼命不可。李自成败退湖北之时,其实主力尚在,若不是他突然在九宫山被当地的地主武装杀害,以其人其才,所创下的局面也势必要远超李定国、孙可望等大西军余部。
而此时占据江南的却是以海盗起家,以工商贸易发达,本身就是豪富的张伟。其人曾受招安,乃是明朝的一品武官,受封过候爵;治政台湾多年,拥有着治政经验丰富的官僚队伍;有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