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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弟愿闻其详,请廷斌兄为我解惑。”
何斌手持竹筷,沾些酒水,在桌面上划了三条横杠后方才说道:“弃荒野之地于郑老大无所失,此其一;驱眼中钉施琅斗红毛番,郑老大旁观者得利,此其二;不欲内斗而失人心,放逐志华远离身边,如拔芒刺于背,此其三。”
张伟失笑道:“廷斌兄,你这其三亦太搞抬我了吧?我投奔郑老大不过半年多,人不满,船只三艘,何患之有?”
“不然,志华你志向高远,行事决断,面和而心狠,舍小财而趋大利,我看你投奔郑一官不过这短短时日就有如此成就,将来的发展岂可限量?我能看出,郑一官能看出来,他身边的虎狼兄弟自然也不是瞎子,志华,你若不快走,只恐性命难保。”
张伟沉吟道:“其实事亦不至此,我与郑老大终究是八拜之交,他若寻不得好借口,杀我恐失众人之心,一时半会,我看他也杀我不得。”
施琅涨红了面皮,怒道:“郑一就是这般心胸狭窄,张大哥,咱们这次说什么也得离了他身边,我施某再不愿与这小人同处一室。”
“廷斌兄,你意如何,可愿与我们同去台湾么?”
“志华纵然不提,我亦要向你提出,何某愿尽起大陆家产,以志华为首,共去台湾谋划大计。”
张伟击掌大笑道:“好!得一何斌,胜过十万白银。”
何斌诧道:“怎地不是十万大军,却只是十万白银?”
“廷斌兄之才,大多在经商上,因材施用,将来台湾是不是能日进斗金,可就看何兄的谋划,是故,胜过得十万白银哪。”
三人一齐大笑起来,此刻月已高升,一轮满月将清辉洒向大地,月光直映的这后园如同白昼一般,三人不再说话,小酌慢饮,只静心享受这良辰美景,不知不觉,居然都饮的大醉。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伟刚起身洗漱,便有小厮禀报道:“爷,一早郑府来人传话,让爷去议事。”
张伟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回来这么许久,他的性子早已历练的比早前沉稳的多,若是半年之前,想来他已兴奋的傻笑起来。
周全斌却侍候在堂下,张伟一出门,便看到他垂手站在石阶上,因问道:“全斌,一清早的,你在此做甚?”
周全斌抬了一下眼皮,仍是面无表情,回道:“回爷的话,昨儿听爷说起那事情的变故,特来请示,要不要先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全斌,你性子看起来是磨练的沉稳多了,但要记住,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表面功夫,真遇到事,心内不起波澜,那才是真的历练出来了。咱们现在就准备,让外人见了,却是什么想法?”
周全斌嘴角一抿,将头又垂了一点,小声回道:“爷,是全斌想的左了。请爷责罚。”
“这倒也不必,遇事要多想,你不待我吩咐便想到了,这很好,我满意的紧。就怕你推诿责任,我不说,你不做。那是奴才,我张某人不要。你下去吧,暗中知会几个心腹之人,提防有变。”
周全斌诺了一声,自去寻刘国轩等人交待张伟的话,张伟肚子里暗笑一声:想起在半年多前,自已哪有这般威风。人说掌握权力的人一旦权力到手,便再也舍不得放下,自已现在手底不过百余人,就这般令行禁止,这滋味到也舒服的很。只是自已要小心,切忌将来权力越大,行事越荒唐,许多聪明才志之士,原本也小心自律,只是手底下人一呼百诺,就弄的自已也如同神仙一般,这倒是要小心提防的……不过,多娶几个老婆的权力,那是无论如何不想放弃的。只可惜这南边的女子大多面黑个矮,自已委实是不喜欢……
第十五章 争拗(下)
张伟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不一会功夫便到了郑府门前,弯身下轿,发觉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郑氏手下有头脸的头目大多已到了。张伟一下轿,便有平时吃酒耍闹的朋友上前招呼,张伟立时露出招脾似的可爱笑容,周旋其中,一时间其乐融融,竟好似庙会一般。
“郑爷传见,大家雅静了。”
郑府总管老郑开了府门,扯起嗓门叫了一声,众人停止了寒暄,一齐往议事厅行去。
张伟肚里暗骂一声:现下不过是个海盗头儿,便弄的这般威风,将来做了太师,掌握国柄,那还了得。难怪隆武皇帝被这郑芝龙欺侮的暗中流泪。
表面上却也是一副恭敬模样,随诸人一同进了议事厅。这议事厅原是李旦府内的戏楼,郑芝龙改动了一下,到可容得数百人一同议事。郑家子弟坐在原来戏班表演的台上,其余众人散坐在四周,凡有大事便召人来会议。看起来到是民主的紧,只可惜,方针早就由郑氏内部定了,召集人来不过是宣布罢了。
待众人乱纷纷坐定,郑芝龙干咳一声,说道:“此番召集大家伙来,却是有个不好的消息。”
话音刚落,底下顿时乱做一团,便有人说道:“莫不成是官兵要进剿了?”
立时有一粗豪汉子说道:“官兵来了又怎地?官兵怎么与郑老大斗。依我看,定是海船遇了风浪,货物受损。”
“呸呸呸,大吉大利。”
“休要胡说,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船上。”
郑芝虎喝道:“乱个鸟,全闭了臭嘴。”
张伟心中一阵不快,这郑氏诸子弟依仗着其兄的势力,一直对众人吆三喝四,如斥奴仆,可笑这厅内诸人,在海上也各自英雄了得,竟也能受得如此窝囊气。
郑芝龙却未觉其弟有何不妥,继续说道:“昨儿得了台湾那边的消息,颜思齐颜老大,前天已过世了。”看底下众人一片讶色,郑芝龙道:“大伙儿也不必诧异,颜老大虽然年青,但幼年就奔波海上,染了痨疾,前年身体就断断续续的犯毛病,今年方去,已是多拖了两年。今日召大家来,便是商议一下台湾那边的基业,该当如何料理。”
“大哥的意思是,台湾那边无人料理,把停在那边的船只,水手,货物,都转移到澎湖来,待将来招安,再移往内地。”
还未等众人有什么意见,郑芝豹便一股脑的将郑家内部坐议的决议告知场中诸人。
“我赞同,郑老大的主意正合我的心意。”
“台湾那边鸟都不下蛋,咱们何苦去那儿吃沙子。郑老大的主张,小弟完全赞同。”
“郑老大,小弟赞同。”
“顶……!”
张伟听得一个“顶”字,猛的打了个激灵,眼前顿时浮现起当年泡论坛时的情形。仔细一听,却原来是一个广东佬在激动的嚷嚷:“顶你个肺!”,以示严重赞同郑老大的英明决策,却原来数百年后流行网络的“顶”,源出自此。
向何斌使了个眼色,何斌心领神会,站起来说道:“郑老大,小弟有些话要说。”
“何兄,有话便说吧。”
“郑老大,小弟的家业全在内地,前一阵子被官府查抄了一番,近日又有新来的知县上门勒索,小弟不胜其烦,正想着把家人财产都转到台湾,郑老大的决定,小弟当然赞同,只是……”
“何兄,这澎湖也尽够你安排家人,又何苦一定要去台湾。”
“郑老大,这澎湖地少人多,又常有台风,实在不适合耕作。小弟向郑老大讨个情,能允准家人迁台。”
郑芝龙却不料何斌在此时要求迁台,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眼角余光觑向身边的杨帆,那杨帆却不愿公然得罪何斌,轻咳两声,却不说话。
郑芝虎却不耐烦,说道:“何斌,此时你要去台湾,可不是给我老大添乱!”
“芝虎,这却如何是添乱?我只是要把家人送往台湾垦荒,过几天安稳日子。大家伙都知道,朝廷吏治败坏,家人留在内地,实在是不胜其烦。再说,郑老大在台湾的基业虽撤,也不能把当年带去的人全数撤走,总需要留人看守。我去台湾,也是大家两便。”
张伟此时也站起身,笑道:“何兄之苦衷,我想大家也都明白。两全其美的事,我想郑老大也不会阻拦。”
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点头称是,又对郑芝龙笑道:“大哥,小弟也对土地田产颇有兴趣,听说台湾虽然是蛮荒之处,无主的好田到也不少,也想招些贫苦无地之人去屯垦,不知老大之意如何?”
郑芝龙很是意外,这张伟海上生意越做越红火,手下也啸聚了上百的悍勇之徒,不知何故也要去台湾那不毛之地。
思忖一番,郑芝龙显是觉得张伟却台湾是少了身边一患,此人善于交际,手腕人缘极佳,留在身边不除是祸患,除了又恐失人心,现下他自请去台,未尝不是避祸之举,到是可以成全。
因笑道:“我这边放手,你们到急赶着要去,莫不成那边发现了金山不成?也罢,两位兄弟的面子,我郑一不能不给。两位前去,那边还有些粗陋住处,可以暂且安身,至于其它,就得两位自个儿想办法啦。”
张伟何斌一齐喜道:“那是自然,总不能让郑老大为我们操心。”
郑芝龙又对施琅笑道:“倔驴,知道你与张兄弟交好,又一直想着去台湾吃沙子,也罢,这次放你与他两人一同去,看你过得几年,来不来寻我叫苦!”
施琅一时间大喜,他与张伟何斌不同,自来人缘极差,因而张伟千叮咛万嘱咐,令他千万不可开口,待风声稍弱,再去向郑芝龙求告,谁料郑芝龙此次到是大方的紧,不待他开口便允了此事,施琅喜不自胜,当即向郑芝龙做了一揖,连身称谢。
郑芝龙见众人再无话说,便吩咐张伟何斌二人立时动身,协助已去台湾的郑彩主持撤台诸事。
张伟等三人待其余人等各自离开,便去寻郑芝龙辞行。郑芝龙已换了长衣,只穿一身对襟短褂在偏厅中歇息,看三人进来便笑道:“施琅且不去说他,被家中娘子乱了方寸,张兄弟与何兄弟却如何受了他的蛊惑,想去台湾受那份罪。那里的情形却与澎湖不同,连一处好房子也寻不到,若不是颜老大在那边经营了几年,只怕除了荒草别无长物,现下又有荷兰红毛在台湾闹腾,两位现在一定要去,我也阻拦不得,只怕将来会后悔不迭。”
张伟笑道:“郑老大当真是有心,其实我们到也不是要把台湾当成扎根的地方,只是在澎湖挤的气闷,这施琅又一直嚷着说那边如何的好,小弟到是无所谓,只是做着看罢,小弟的海船一样的营运,那边不行,还是回澎湖便是了。”
郑芝龙不再多话,淡淡吩咐了三人几句,便端茶送客。
张伟轻步踏出郑府,在胸中长吐一口闷气,轻声低语道:“这下,总算是海阔凭渔跃了!”
第十六章 赴台(上)
张伟一出郑府门口便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未及招呼,便有人兴兴头头的向张伟说道:“伟哥,你既然要去台湾种田,想必那几艘海船要出脱了,怎么样,卖给别人不如卖给自家兄弟?准保给你个好价钱。”
张伟尚未回话,四周的人便吵嚷起来:“凭甚就卖断给你?张伟兄弟和我的交情难道就不及你么?张兄弟,卖断给我,做哥哥的一定不教你吃亏!”
“张大哥,咱们兄弟谁跟谁,这海船一定要卖断给我。”
“张大叔,咱们叔侄谁跟谁,这海船一定要卖断给我。”
“张大爷……”
张伟哭笑不得,眼瞅着那些一大把胡子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跟自已攀兄弟,论叔侄,吵闹不休,气的张伟直欲从口袋里掏出把AK47,突突突将这帮家伙扫死。
无奈的大叫道:“诸位,这船,我是谁也不卖。去台湾就不能干海上买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