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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哦。”小杨想了想,“可是队长,要是下次咱们去巴蜀一带……”
“首先,到了那时候再说,其次,它追你,难道你不会逃么?”方无应翻了个白眼,“连熊猫都跑不过,你还当什么特种兵啊你!”
“好吧,可如果扑上来的是华南虎……”
“可以杀。”方无应简洁地说,“至少明朝之前的华南虎还远远不到灭绝的数量,如今它的数量怕是比楚国的人口数量还多,正当防卫是合法的。”
“那好!待我卸下虎骨回去给您泡酒……”
“小声点。”雷钧提醒道,“会把颜回他们吵醒的,那个少白头一看就有失眠症。”
小杨不敢再吭声了,几个人埋头干活。
“妈的……热死我了,这头套。”雷钧闷闷地说,“要是能彻底光头那多好。”
小于笑起来:“实在不行您就摘了假发吧,看您脖子上的痱子蹭蹭往外冒。”
“我傻啊我?摘掉头套给孔子看我的光脑壳?”雷钧更郁闷,“他会把我当做罪犯的。”
古人信奉身体发肤乃父母所授,不得损伤,对某些轻度犯罪者,官府会剃光他们的头发,以此作为惩罚,这种刑法被称为髡刑。
“唔,这个我也考虑过,所以您可以说您这是鬼剃头,是生了病嘛……”
方无应看看雷钧:“哥们儿,你已经好多了,我们这些本来就有头发的,套上头套那才叫一个热,你那里面至少通风……”
“胡说!”雷钧恶狠狠地骂,“假发是贴着头皮的,中间又没自己的头发挡着,热死了!”
“回去找凌局要高温补贴。”方无应调试着仪器频率,一面同情地看看他,“她不批你就给她看你的痱子,她会批的。”
雷钧没吭气,他伸手挠了挠后脖颈,淌下的汗让痱子又刺又疼。
次日,雷钧的状态不是太好,颜回叫他上大车里面坐,但是被雷钧拒绝了,他说他“岂能同老师共乘”。
事实上雷钧宁可走路,那辆大车没有橡皮轮胎,颠簸程度几乎不是个现代人能承受的,他坐在里面被颠了二十分钟,就眩晕得除了想吐什么都不想了。
他们甚至不能和孔子的弟子一同饮水,现代人的肠胃已经被现代环境给改造过了,能抵御漂白剂却抵御不了细菌。溪水山泉还好一点,随便找条沟渠取里面的水饮用,颜回他们没事,雷钧如果多喝几次,就得被送医院去。
就这么蹒跚着走了整整一上午,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目的地楚国苦县的濑乡,据闻老子便住在此地。
沿途打听着,从农夫和牧童的嘴里得知老子的住处,孔子此时也弃车不坐,同弟子们一样步行前进,以示恭敬。
来到老子的住处,孔子先让弟子去叩门,过了好半天,出来个小童儿,脆脆的声音说:“先生已经知道各位来了,正在屋内侯着呢。”
“您来了,听说您是北方的贤人,您寻到了天下大道了么?”
这是老子的第一句话,孔子的回答则是:“正是因为还没有,所以才向您请教来了。”
两位大贤的对谈,是在里面房间进行的,雷钧他们,以及孔子其他弟子都在外间等候着。
透过细细的竹帘,雷钧能够看见两位老人跪坐在草席上,他甚至能听见老子的声音,那是和孔子截然不同的口音,而且明显是从一张缺了很多牙齿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你看那白鸟,只要互相看着,眼珠子不动,自然就会有孕,虫子呢?上风有雄的在叫,下风有雌的在应和,也会有孕,天性无法改变,命运无法改变,时机不能截留,真理不能被堵塞。……”
“……我的脑子已经被堵塞了。”方无应悄悄和雷钧说,“他这说的是什么呀!”
“他还真就这么想的。”雷钧也低声说,“你能和古人灌输生物学知识么?”
“要不怎么说科普工作刻不容缓呢。”方无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雷钧悄悄伸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他开始疑心孔子的耐心。
老子所说的,全都是天啊道啊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这些话题,对于孔子这热心社会改造的实干家来说,无异于浮云,在雷钧的眼中,这浮云都快慢慢幻化为一个“睡”字了,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孔子就老老实实跪坐在那儿听一大通浮云,五六十岁的人了,他真受得了么?
果然,对谈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里间的声音停下来了,过了好久,都没人再吭声。
全都睡着了吧?雷钧想,一面努力抑制住一个哈欠。他侧脸看看方无应,那家伙完全是一副睁眼梦游的样子。
子路有点坐不住了,他探头想看看里面两位老人家傻坐着干吗,不想被里间的人给瞧见了。
“那些都是您的学生么?”老子说,“请他们也进来吧。”
弟子们鱼贯而入,包括雷钧他们五个。依次行礼之后,都在孔子身后坐了下来。
老子明显比孔子更老,这是雷钧见到屋主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老子看上去真是老得一塌糊涂,说有几百岁都会有人相信,他的身体已经干瘦成了虾仁,满脸深刻的皱纹,使得他的脸看起来,好像是用藤条编起来的,倒是一双眼睛还有光芒,毫不混浊。
“这都是您的高足?很不错,我听说,南方有鸟名凤,食美玉,还有三头的怪人离珠替它看守食物,那凤鸟不正像您这几位高足么?”
“您过奖了。”孔子回头看看学生们,显然他也很满意。
却不想老子继续说:“我听说,天下无道之时,凤鸟是绝不肯出现在世上的,而您呢,在这纷纷扰扰的乱世里,您又为何非要恓恓惶惶到处奔波,一刻也不肯停留呢?”
“……”
“要我看啊,这样的世道,您该避开人群,教学也好,著书也罢,那才是最该您干的事情呢!”
第十四章 子贡的发难
当晚,他们就留宿在老子家中,在雷钧看来,这两位圣贤的交谈明显有些沟通不良鸡同鸭讲,寻不到意见的焦点。但是拿孔子的话来说,老子就如同龙这种动物,是无法形容,也不能琢磨的。
夜晚,发生了小小的意外,口才最好的子贡在莫名其妙缄默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找来了。
“我知道,你们不是楚国人。”这是他上来的第一句话。
雷钧和方无应都愣了!
“你以为老师没有发觉么?”他讥讽地笑了笑,“老师不让我们声张,说,哪怕真的是罪犯,只要他一心向学,也为时未晚。他还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雷钧尴尬地挠挠头发:“我们不是罪犯,也没干过坏事。更没有谋害夫子的心。”
“那为何你的头发都没了?”子贡满脸疑惑地盯着他,“我见过你脱掉假头发。”
雷钧无可奈何,干脆一把摘下头套:“太热了,再不透透气我会中暑的。”
“你的头发呢?”
“剃了。”雷钧摸摸脑门,“天热。”
方无应赶紧说:“不是,他本来就有鬼剃头……”
雷钧很不满,“喂,熟归熟乱讲话我一样告你诽谤!凭什么说我有斑秃……”
“那你的头发也是假的?”子贡盯着方无应。
“我的可是真的!”方无应把脑袋伸过去,“不信你揪揪看!”
子贡一脸厌恶摆摆手。
“我们真心想拜夫子为师,他是大贤,后世万代都会供奉的……”
“夫子不听阿谀奉承之词!”
“不是阿谀奉承啊……”雷钧嘟囔着,但是看子贡表情,他不敢再说了。
那时候,他们在老子家的小院子里,当时满月高照,子贡瘦瘦的身形在月白色的尘霭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这几年,我们跟随老师东奔西走,去了不少国家。”子贡忽然放轻声音,“所到之处,国君倒是全都十分客气,无不以礼相待,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任用老师、实行他推行的道理。”
“可是夫子不是很在意,对么?你看他,何等的执著!虽然四处遭遇拒绝……”
“怎会不在意?我多少次,发现老师夜里难以入眠,起身坐望苍空。他虽然从未对我们说过丧气话,可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是明白的……”
子贡的语调里,多少有些沮丧和失望。
雷钧想了想,说:“此间为乱世,若施行仁义,难免会被虎狼之国当作鱼肉——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我不信夫子看不透。”
子贡没有说话。
“但是,播种子的工作却是必须要做的。”方无应突然笑问,“吃过番茄么?”
子贡瞪大眼睛:“那是何物?”
雷钧在旁边嗤嗤笑,番茄直到明朝才从南美传入中国。
“是一种野菜的果实,这么大红彤彤的,水分特足。”方无应咂咂嘴,“一咬一包水,酸酸的,炒个鸡蛋,可好吃啦!”
子贡以完全不信的眼神看着他!
“是我们那儿产的。”雷钧说,“别的地方因为土质问题,都长不出来。”
“哦,那这番茄就是楚国之珍品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方无应也乐了:“珍品?呃,那倒谈不上,野果而已。我们那儿没人拿番茄当珍品——到你们这儿,大概就成珍品了。其实番茄的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他说着,用小拇指掐出一点点指甲:“就这么点。但是呢,你要是在春天把它丢在土里,浇水施肥,这么一点点小种子,到了夏天,它能长出几千只番茄来。”
“啊!”
“就是如此。”方无应点点头,“种子播种下地,通常在起初都不会看到什么动静。”
“那是当然。”子贡说,“物种生长是有其周期的。”
“但是好好给它浇水,它会慢慢长出小苗。”方无应说,“这时候,不要去践踏它,也不要说,这么点小苗,长不出什么来的,没希望了——任何事情刚开始看着,都是没希望的。”
子贡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明白了。”
“懂了吧?”
“老师现如今,就是在做播种这件事。”子贡说,“长苗和结果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是的,甚至久到你们……不,久到我们大家全都看不见。”雷钧低声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道行于天下,传播道理的人即使已经不在了,世间也会久久留下他的声音。”
那天晚上,雷钧问方无应怎么会想出这么一番话来解劝子贡的,方无应说,哪里是他想出来的,他不过借了孔子的想法,再还给孔子而已。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这都是他自己的思想。”方无应说,“我也是听了几千年夫子的教诲,才有那样的感触。”
“可惜他不能亲耳听见你这番话……”
“子贡一定会说给他听的。”方无应笑起来,“至少从今晚之后,子贡只会更加坚定信心追随于他。被这些徒弟们鼓励着,夫子还会轻易生出颓丧之心么?”
“不管怎么样,他们不再把我们当坏人了。”雷钧摸摸假发,叹了口气,“可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第十五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雷钧他们出发那天晚上,苏虹把雷钧的车开到了雷蕾她们学校。之前她就和雷蕾通过电话,告诉她自己要来接她,苏虹总是不放心蕾蕾一个人在家。
苏虹停好车,仔细看看学校周围那一排小店,然后走进其中一家湖南米粉馆。
店内只靠着墙摆了几张小桌,几把条凳,墙壁被多年油渍弄的脏兮兮的。室内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她一眼就看见了冲她招手的雷蕾。
“这边!苏阿姨!”
苏虹拎着坤包走过去:“刚下课么?”
“嗯!刚到没多久。”雷蕾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