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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很久很久,简柔才继续开口:“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之前在历史上活着的年代,我不能去,不然还得重蹈覆辙,之后,虽然宣华夫人不在了,宫里的人都还记得我的脸,所以我也不敢去长安。”
她停了停,继续说:“我哥哥……我是不想再见他了,就让他醉生梦死吧。”简柔叹了口气,“家国亡灭虽是经由你手,可是雷钧,那实在也算你的责任。”
那为什么要来江都?雷钧想问,却不敢出声。
“我四处乱逛,毫无目的地走了很多年,本想寻死的,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要为什么去死:为陈朝么?我虽是陈朝公主,却不觉得它就该屹立万年;为了你父皇?我……我对他也没那么深的感情;为了你?可你甚至都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泪水又要涌出眼眶,雷钧慢慢低下了头。
“这些年,我问过自己无数遍,怎么会弄成这样了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后来我才明白,是我那日一时软弱,不肯接受事实,还贪恋了你的许诺。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要是手头有一杯鸩酒,哪怕一口气倒进嘴里,也强过……强过被你欺骗,被你凌辱。”
简柔的语气是那么平静,甚至都听不出其中有恨意,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锐利无比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雷钧的心上!
“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如果真的只剩下恨,为什么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和你结了婚呢?我都不记得你了,可这结子却一直留下来,多少年也舍不得丢掉。梁所长当年,那么反对咱们在一块儿,他肯定知道真相,所以才叫我赶紧跟你分手,他还说,全校那么多男孩子,要是真想谈恋爱他去给我介绍,保证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当时所长说这话,我听了还气得直哭,我和他说我谁也不要,再好我也不要,我就要你……这到底算是恨,还是爱?”
深深的夜里,宫殿寂寥无声有人都睡了,只剩了这对男女,默然相对。
“找不到死的理由,那就只有活着,这些年,我活在时间的夹缝里,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怎么活着。我只觉得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再回去见你……可是总见不着,我又想你。”
“……”
“我以为间久了就会淡忘,我很想把这荒唐的过去给忘掉,要是能忘得一干二净,就当没发生过,那多好——可我办不到。”简柔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想你想得没办法了,就来江都,守着,等你今年能巡幸到这儿,落下脚,我再想办法……”
简柔的表情,似乎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她抬头,目光迷惘地望着雷钧:“你究竟是不是他呢?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一阵难熬的沉默。
“溜进离宫不是多难的事,可我怕人认出来,更怕被你认出来……”她叹了口气“我一边恨自己,一边又不肯走,想尽办法留在这儿,只为了等你睡着,能再看看你。”
她说到这儿,再度落泪。
那一夜,雷钧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以为发现了真相的简柔,对他只有满腔恨意,他以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他以为他再不能听见她叫自己“雷钧”。
可事实上,简柔仍然爱着他,并且为此而深深痛苦。
“……我没想到你会在江都。”雷钧挣扎着,艰难地说,“我没想到……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该早点过来的。”
“你是怎么会一个人过来的呢?”
雷钧沉默片刻,才将局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包括白起对他们的警告。
最后他说:“以前我在现代,你不能回去。可现在我过来了,你就能够回去了。”
“回去?”
“我想……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容忍和我一同生活,是吧?”简柔一怔,然后,慢慢垂下眼帘。
目睹她这样的表情,雷钧觉得心脏疼极了,可他不能不继续说下去:“这样正好,你可以回去见蕾蕾了,你当然应该恨我,但你别恨蕾蕾,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女儿……”
“我知道,你会好好待她的,简柔,她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一个人过得很惨……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你去帮帮她,去照顾她,好么?”
简柔没有做声,她伸出手,慢慢握住雷钧的手。
“可你怎么办?”她忽然低声说,“再呆下去,你会死在这儿的……”
冰凉湿润的触感,雷钧能感觉到,有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算是那样我也认命了,真的。”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只当我为历史再做点贡献。”
“不,我不走,我也要留下来。”她忽然呜咽着说,“要死,咱俩就死在一块儿……”
她这最后一句话,好像一道暖阳光柱,雷钧心中那些坚固的冰凌,在它的抚慰下,终于开始融化……
“唉,那怎么行?”他故作轻松地说,“这儿可没有你的名额。”
简柔终于哭出了声。
雷钧搂着简柔,轻轻拍着她,似乎是要让她把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哭出来。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秀发,雷钧安慰妻子的姿态,就好像很多年以前,简柔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来被他抚慰一样。之后,雷钧问她,身上带了定位器没有。
简柔摇了摇头。
雷钧从怀里掏出定位器,拉过简柔的手臂,仔细替她绑好。
“他们非要我带上,我不肯要新开发的皮下定位器,他们就给了我这个老式的,还说要是发现我没带上,就强行再把我抓回去,”雷钧笑了一下,“其实我留着它也没用,你带上吧,这样你就能回去了。”
那是他生存的机会,简柔完全明白雷钧是把最后一丝机会让给了她。
“可是雷钧……”她的神情凄然。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真的,我这颗大好头颅,其实谁来斫之都是一回事。”雷钧微笑着说,“想到那边有你和蕾蕾在,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春风抹过花瓣的轻响。
他的笑容,又温柔,又勇敢。
黎明之前,趁着离宫内的人们还没醒,雷钧送走了满面泪痕的简柔。
虽然他万分舍不得,虽然他们分离了九年,到现在才刚刚见面几个钟头。
但是短短一夜,一切都改变了。
现在,连简柔也走了,这个时空,真正只剩了他一个人。
雷钧回到窗前,慢慢坐下来。黎明的微光正自东方渐渐升起。
舍弃一切,他的人生至此,才真正开始。
遥远的未来,有所爱的人存在,如此而已,而在当下,有他住着,如此而已。
那儿蛇般蜿蜒而逝的过去,这儿,如潮般汹涌而来的如今。
只是如此而已。
雷钧现在的心情,如无风的海面,广阔,却无比平静。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面对未来了,哪怕,前面就是死亡。
简柔的归来,无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她失踪了九年,在雷钧与大家道了诀别之后,却突然出现,并且还是雷钧把她送回来的……
这让所有人心绪复杂。
等到蕾蕾放学冲进局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简柔时,女孩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简柔离开时,蕾蕾才六岁,可是现在这女孩已经上高一了。她甚至和简柔一样高,简柔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没有人能责怪简柔,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可介入的资格。
再说,现在不是雷钧失去妻子,而是简柔失去丈夫——一切都倒过来了。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苏虹充当了好友的“向导”,她将这九年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她想尽量协助简柔再次适应。
迎接简柔的不是哭泣的女儿,还有一堆按照规定必须给予的各项处罚,另一方面,因为有未成年女儿需要抚养,再说,孩子的父亲刚刚离去……考虑到这些,简柔还是被允许回到原单位继续就职。
“当女野人当了九年,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续上以前。”简柔苦笑着和她说。她曾经像朵颀长的花,连花瓣的边缘都是精致芳香的,可是现在,那些动人的美都被默默隐藏起来,从而使得这女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静和忧郁。
简柔的这些改变,苏虹后来告诉了方无应,说这些的时候,苏虹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和雷钧的事儿,太复杂了,复杂得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方无应默默听着,他忽然说:“很明显,她还爱着雷钧呢。”
“可她不肯和雷钧生活在一起,”苏虹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可是眼下雷钧都生死未卜了,她还不肯原谅他……”
“简柔会等着雷钧回来的。”方无应说,“真到那一天,我不相信她还能再逃回隋朝,继续避而不见。而且他们这个状态,离婚也没多大意义。”
“但是眼下的问题也挺严重:她脱离这个社会太久了,这么突然地回来,连孩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是说蕾蕾?”方无应问。
苏虹点点头:“看得出来简柔有些失落,之前还黏在她身上、妈妈妈妈叫个不停的小孩儿,一转眼都一米六三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她了……”
“是因为她爸爸的缘故?”方无应问,“妈妈回来了,爸爸却没能回来—孩子难免心生怨恨。”
“……或许。”方无应沉默了片刻,才说:“对蕾蕾来说,这个妈妈是天上掉下来的,她适应没有妈妈的生活已经适应九年了。”
“嗯,蕾蕾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妈妈,她悄悄和我说,她受不了简柔还总把她当小孩儿,简柔改不了口,总是叫她‘宝贝儿’什么的,同学在跟前,蕾蕾觉得太丢脸了……”
“蕾蕾在雷钧跟前撒娇倒是挺自然。”方无应说到这儿,没再往下说。
“这一家三口,多灾多难,聚少离多,有些伤痕怎么都愈合不好。”苏虹低声说,“我还听简柔说,之前所长反对过他们的婚姻。”
“所长还反对过凌涓的婚姻呢,”方无应说,“结果,这两对都结了婚,所长反对也没用。”
“但他们的遭遇都不太好。”苏虹望着天花板,慢慢说,“所长什么都明白,这两桩婚姻的问题他都早早看出来了。”方无应搂着她,他慢慢抚摸着苏虹赤裸温热的肩头。
“所长是天才命,工作狂,这样的人对婚姻的看法,和常人或许不同。”
“雷钧和简柔的事儿,我能理解,可他当年怎么那么反感史远征?”
“……不是说了么?凌局长当年那么有才华,却非要去给个唐朝草莽‘洗手做羹汤’,女人一结婚生子,事业多半会受影响,身为导师的所长当然气恼。”方无应想了想,又说,“再想得多一点,恐怕是身家显赫的嬴氏长公子,对草莽出身的盐贩子的轻视。”
“真不知道所长要是看见咱俩,又会怎么说。”苏虹突然说。
“嗯,他会说,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此乃天作之合也。”
苏虹噗嗤笑起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咦?我有说错?”方无应故意问,“我们哪里不相配?床上还是床下?”
“喂!你啊,有点正经好不好?”
“正经多累呀……”他笑嘻嘻地说着,开始亲吻苏虹,“我就喜欢不正经。”
他们甜蜜地亲吻,这让苏虹觉得幸福极了,可在这幸福之中,她又微微生出一丝悲哀来。
“怎么了?”方无应轻声问。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