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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刚从现代社会回江都的那段日子,茶饭不思,每天坐着发呆,这时杨杲就会来到父亲面前,劝他吃饭,求他歇息。
时间越久,过去的记忆复苏得越多。雷钧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确有这么一个儿子。
杨杲比蕾蕾小好几岁,但是却比那个现代社会的女孩懂事得多。古代的孩子普遍早熟,帝王家的男孩尤其如此,因为面对和身处的环境。始终逼迫着他们快速接近成人。
但是偶尔,杨杲仍然会流露出一些孩子气来,贪玩,和宫人发脾气。偶尔不肯去念书,在宫苑里疯跑……
这种时候,雷钧从来不去责备他。
他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他曾经在蕾蕾身上用过那么多心思,现在却再也不能看见她了,习惯了当父亲的雷钧,不由自主要把自己的心情转移到别的孩子身上去。
在宫里人眼中看来,陛下比以前更加疼爱赵王了,如果说之前在赵王面前,做父亲的还有一些身为帝王的威仪,那么现在这威仪已经完全褪去了,他现在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守着自己幼子过日子的普通父亲罢了。
如今每天,雷钧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杨杲说话,问他功课念的如何,教他读那些有难度的书籍,考他诗词对赋,给他讲老师不太肯讲的诸子杂家……
他甚至教杨杲几何,地理,自然知识,还有基础物理。
比起儒家经典来,小男孩对这些更感兴趣,雷钧给他出一道题,他能一个人闷在书房琢磨一下午。之前习字念书都没有这么大兴趣。
这本来不是皇子该学的科目。甚至杨杲隐约觉得,父皇教的东西,师傅们绝对不可能教他,而且似乎也没人懂这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父皇说大地其实是个球,是因为有吸力,人才不会到天上去,而月亮和太阳,也不过是和星星一样的东西。上面没有人也没神仙,只是远近距离造成了区别。牵牛星与织女星比起来,其实是一颗绿豆和一座宫殿的差距。……
这些事儿,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不羁,可是因为父亲的纵容,杨杲索性就把老师教的那一套扔在了脑后。身为皇子,学习如何辅国理政才是目标所在,但是那“目标”在雷钧眼里,却显得那么荒唐。他是宁可儿子对莳花刻木这些杂事儿着迷,也没兴趣看孩子写什么治国文章。
但是,就算把孩子培养成一个天才,也不能避免他最后的死亡。
每每看着这孩子在自己面前。用恭敬又充满热情的黑眼睛望着他的时候,雷钧的心底就会涌出巨大的悲哀……
他很清楚,儿子的生命就要走向终点了,还有几个月,他就将惨死在自己面前,这个男孩稚嫩肌肤里的鲜血,将溅满自己的全身……
赵王杨杲,是被宇文化及的部下一刀杀死在自己面前的——雷钧完全知道即将到来的剧本。
每每想到这儿,他就禁不住剧烈颤抖,除了把这孩子搂得更紧一些。雷钧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想过,干脆把儿子送出宫去。悄悄的,秘密的,让孩子一个人逃出这可怕的牢笼。可是最终他又打消了这念头。
十二岁的皇子,单独出宫去。先不提这将招惹心怀不轨的部下们多少疑惑的眼光,就生存能力而言……叫他在外面怎么活下去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稻米就是从御膳房的米缸里冒出来的,他是一盆始终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哪怕塞给他再多金银,这孩子也无法单独生活下去,他甚至不知道如何使用金银。
更何况,赵王突然失踪,离宫上下一定会惊惶,说不定适得其反。引得叛乱提前发生……宇文化及做事一向斩草除根,他仍然不会放过这个孩子。
可是把他留在这儿,岂不等于叫他跟着自己送死?!
“杲儿,离开这儿,好不好?”有一次,雷钧突然这么问他。
“离开这儿?”杨杲愣了,“父皇要回长安了么?”
“不,我不走。”雷钧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杲儿,你一个人走。离开这儿,去哪儿都好。”
“为什么?”男孩更加疑惑,“为什么要离开这儿?”
“这儿很危险……”雷钧定了定神。“早晚会出事,呆儿,你留在这儿会死的!”
杨杲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那父皇也一块儿走?”
“我不能走……”
“那我也不走了。”杨杲摇摇头,“我就留在这儿陪着父皇。”
每次都是这样,对话到这儿就谈不下去了,雷钧无法说服儿子离开。他也没有什么有力的理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小皇子赶出宫去?
杨杲的去留,成了雷钧最重的一块心事,这一两个月来,他日思夜想。希望能找出个周全的办法,借以保住儿子的性命,他自己是罪孽深重的人,被碎尸万段也无所谓,但这孩子是无辜的,他甚至都不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小小年纪就得丧生在乱军刀下,这有多么不公平!
但是无论雷钧怎么想,都不妥当,无论他把孩子送去何处,他知道,叛军都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新年刚过的那两天,雷钧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危机迫在眉睫了,他甚至明白事情究竟会发生在哪一天,可他一点主意都没有。
难道除了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就真的再没别的转机了?
不!不行!
就算是强迫孩子出宫,雷钧也要挽救他的性命,他已经这么决定了!明后天就找个理由,强令杨杲悄悄离宫,独自逃去外面。
整个下午,雷钧都在琢磨这件事,他还想到在那之前,自己得教会这孩子充分的谋生技巧,要叫他适应外面那个陌生的世界,或许那将很痛苦,可是为了活下来,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想了一天,到傍晚,雷钧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他靠在桌前,几乎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陛下?”
他猛然睁开眼睛!
屋里已经黑下来了,宫人还没来得及掌灯,那人,就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
声音有些耳熟,穿着是宫内侍卫的服装,看不清脸孔。听话语,雷钧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一紧张。慌忙站起身:“……谁?!”
那人没说话,却只很轻地笑了一声。
雷钧愈发紧张,他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摸身上的刀!
“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人笑道。“才走了多久,陛下就不认得小人了?”
雷钧一怔!
他死死盯着黑暗里的人,只觉的脑子轰的一声!
“你是……”他迟疑着握着刀。不肯说出那个名字。
那人看出他的犹豫,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陛下如此多疑。那咱们就来对暗号——中国足协主席是谁?”
那人的隋朝长安话,突然间变成了现代普通话!
雷钧愣了愣,旋即脱口而出!
“谢亚龙……不,他已经下课了,是崔大林!”
对方哈哈大笑!
来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方无应。
雷钧咣当扔掉手里的刀,他也大笑:“怎么?男足又冲进世界杯了所以你特意来通知我?”
“冲个屁!千年等一回吧!”方无应哼了一声,“你一走,国足又损失一名宝贵的死忠了。”
“喂!我才不是他们的死忠呢!”
方无应大大咧咧走过去,拍拍雷钧的肩膀:“没关系,当中国队的球迷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他那熟稔的姿态,几乎让雷钧感动得落泪。他正想说什么,方无应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光影摇曳,宫人在门外轻声道:“陛下,该掌灯了。”
方无应赶紧走远了一些,做出有事禀报的恭敬样子,雷钧这才说:“进来吧。”
宫人进来,给他们掌上了灯。她的表情有点疑惑,大概是看见了方无应的缘故。
然而雷钧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宫人离开,方无应这才出了口气。
“你怎么过来了?”雷钧赶紧问。他此刻,心里藏着巨大的疑团!
“过来看看同事行不行啊?”方无应笑道,“出差两年,把同事给忘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雷钧的内心,涌起了无限酸楚。
他慢慢走回到桌前,坐下。
“应该是你们把我给忘了才对吧。”他淡淡地说,“虽然我也没啥资格要你们记得我。”
他虽然语气平静,但是方无应仍然听得出里面的怨恨。
他叹了口气:“雷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不过来,是过不来。”
雷钧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总闸关闭了整整一年半,两个月前才刚刚打开。”方无应说,“而且……苏虹也失踪了,你刚走,她就失踪了。”
这几个简短的句子里,包含着太多的惊人信息,雷钧惊得站起身来!
“怎么回事?”他竭力逼出声音。“苏虹她怎么会失踪的?!闸门又怎么会关闭?!”
方无应苦笑:“行了,说来话长,事儿太多我一时讲不完,而且今晚我来找你,也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那你是来干吗的?”
“呵呵,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方无应又笑,“其实不光我来了。杨广同志,你这宫里今晚来了一大帮人呢。”
“一大帮人?”雷钧更加惊讶!
“别人等会儿再说,有个人,你得现在就见一见。”方无应笑了笑,又走到门口,他轻轻拍了一下掌。
门外,从黑影里走出一个人。
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她穿着隋朝样式的红襦,七破花间长锦裙,纯金的饰物在耳际烁烁闪光,发髻还未盘起,看其装束打扮,和隋朝贵族少女无异,只见她。低头走到雷钧跟前,盈盈下拜:“……儿臣叩见父皇。”
雷钧吓了一跳!
“……蕾蕾?”他试探着问。“是你么?”
女孩噗嗤笑出来:“是我呀爸爸!”
她抬起头来,雷钧这才看清楚。灯光下少女熟悉的脸孔,不是女儿蕾蕾又是谁?!
他又惊又喜!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雷钧惊喜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一把抓住女儿,“让我看看!天啊。两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行了你们俩先说话。”方无应说,“我去外面放风。”
他三蹦两跳跑出去了。
等方无应出去,雷钧的目光重新回到女儿身上。
“妈妈还好么?”他问,“你呢?你们过得怎么样……”
“妈妈很好。”蕾蕾眉间动了一下,“我也很好,就是……很想爸爸。”
她说着,就哭起来。
雷钧把女孩抱在怀里,听着女儿的哭声,他也心如刀绞。
“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吧……”他低声说,“是爸爸不好,弄成这样。”
蕾蕾边哭边摇头。
她的确长大了,比起两年前,蕾蕾看起来更加成熟了,更像个大人了。她今年该上高三了……
想到这儿,雷钧心里一动!
“蕾蕾,你怎么过来了?学校不上课了?”
蕾蕾摇摇头:“我请了两天假。没关系,是梁所长给写的公务假条。”
“梁所长?!”雷钧一惊,“他回来了?”
蕾蕾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回来了,还是像个老顽童似的。尽吓唬我说爸爸和以前不一样了啊,要注意规矩啊,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说话了什么的。”
雷钧叹了口气:“蕾蕾,觉得爸爸真的变了么?”
蕾蕾仔细端详了一下他,摇摇头:“没有。虽然现在变成古装戏里的人,不过这样反而好看。比原来剃光头当黑社会老大好看。”
她甚至还拽了拽雷钧身上的宽袍大袖。
雷钧也笑起来:“这次,你能呆多久?”
“后天早上就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