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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澡花了半小时,紧接着便是乘木排沿渔洪江向上游溯,大约行了五里,便到了徐林所说有粘土适合烧砖制窑之所。
“这群外乡人,究竟在做什么名堂?”有一人低声问道。
“发了这许多工具给我们,自然是伐树了。”黄顺道。
就在这时,将岸到了他们身边,抓起一件工具道:“斧头诸位都认识吧?”
他用的是当地土话,黄顺缩了一下脖子,心中暗暗诧异,这北边来的外乡人学说话倒是快。周围人听得他这样说,都笑了起来,斧头哪有人不认识的。
“拉锯,诸位可认识?”他又拿起另一件工具。
“小人是木匠,大半工具都认识。”
听得他能说当地土话,原本有些疑虑不安的诸人中,有大胆的应道。
不过这句将岸不曾跟黄顺学过,向他问了一句后,将岸喜道:“你曾是木匠,那好,你便是一个小头目了,你每日比旁人多十文钱。”
“小人也是木匠,小管家,小人技艺也不差!”顿时又有人嚷道。
“好,那你也多十文……不过若是给我发觉哪个诳人偷懒,钱就没有,人先打一顿赶走!”将岸说完之后,挥了挥手:“你们二位木匠教他们如何用这拉锯,咱们先伐木,这片山头,全部伐掉!”
这原本是荒山野岭,众人得了命令,便拿着斧头拉锯去干活。有两个木匠带队,又有锋利的工具,半天时间里,便有近两百棵碗口粗以上的大树被砍倒,在渔洪江之边,清出了一块场地。
这时送饭的来了,用蒸笼蒸出的米饭喷香,再添上咸鱼阉肉,还有一些酸菜,倒是让众人浑了个肚儿圆。
黄顺干力气活不行,多数时候都是凑数,不过将岸早就说了,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只要能在这里安抚好劳力,将他的意思传达准确便可以。他吃完之后,凑到将岸身边问道:“小官人,要不要开工干活儿?”
将岸笑道:“不急,不急,让大伙儿再歇两柱香的功夫——对了,你问问他们,手套是否还堪用。”
为了避免因为磨破手掌而造成劳作效率降低,每人手上都配了粗麻手套,黄顺听得这个陪着笑道:“小管家宅心仁厚,这手套,果然有用,没有一人手起泡的。”
正说着间,突然听到渔洪江畔异样的声音,那正是他们登岸之处,黄顺踮起脚尖望去,只见那些“小管家”们正在放火烧荒,江畔老大一片,都成了焦土。到现在,火势已经灭得差不多了,露出足有十余亩的一大片狭长空地,正好是夹在渔洪江与一条小支流之间。
那条支流虽然不大,但水势湍急。
“小管家,烧那么大块地方出来做什么?”
“砖窑设在这,咱们营建,总得要砖,另外,咱们伐下的木头,也在此扎成木排放下去。”
“原来是这样……俞公子当真是想在此落籍?”
“那是自然。”
就在两人谈话时,家卫少年们开始将一样样东西拼装起来,他们铲平支流边的土地,将那些铁的木的家什一样样对接,转眼间,一个水排就被安置在支流之中,随着支流河水的冲击,开始迅速转动。
“这晨……”黄顺摸不着头脑,他倒是见过水排的,但不是说要在这烧窑么,为何搭起了水排,莫非水排也可以用来烧窑?
“该干活了,黄老哥,黄老哥!”将岸突然喊起来。
原来他只顾看着那边,休息时间已经到了。黄顺告了声罪,将岸吩咐道:“你与他们说,上午大伙做得都极好,今天每人加发五文,若是下午做得好,那么就是加发十文。”
黄顺转述了他的话,顿时一片欢呼,众人脸上都满是灿烂的笑。
“下午除了继续砍树木之外,还得将咱们上午砍倒的运到水边去,就是那边空地。”将岸指了指搭起水排的地方:“黄老哥,除了方才我说的工钱赏格外,我再开出一份赏格,今日像这样的圆木,运到河边上,每多一棵,便多十文的总赏,也就是说,这两百棵全部送到那边,那么诸位今天除了工钱之外,还能得到两贯钱的总赏,至于诸位如何去分,由黄老哥和两位工头来商量,只要不打起来,我们一概不干涉!”
听得这后一句,黄顺顿时明白,这可是给他和那两个工头中饱私囊的机会,他将两工头拉到一边嘀咕了两句,然后向着那群劳力大声说了些话,将岸勉强能听懂,他将许下的赏钱从每株圆木十文降到了七文,其余三文,自然就归他们三个头目瓜分了。
接二连三出的赏钱,让这些乡民都大是欢喜,他们本来就是劳作之人,有的是气力,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黄顺对那边搭起来的水排好奇,因此便跟着分出的一半人将圆木运到那新辟出的空地去。有足够的麻绳,那些实在太大的,便由十余人同运就是,将岸反复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途中虽然也出了点小意外,但还算是顺利。
第一批圆木运到时,黄顺看到已经竖起了三座水排,而且每座水排前都有一座木架子,木架子正中,则搭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铁器,铁器边缘全是利齿,像他们方才用的锯子一般。
“这位小管家,这是什么器物?”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拉着一个家卫问道。
“水力圆锯。”
那家卫也不隐瞒:“咱们小官人可是花了半年时间,才和蒋师傅、纪师傅制成,你且看着吧。”
他一边说,一边与众家卫少年一起,将运来的圆木架上了那木架子,然后他做了手势:“成了,开始吧!”
另一个家卫扣上机枢,水排带动着圆锯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大海碗碗口粗的树木,就在黄顺愕然的眼光中,被截成了两段。
“测试结束,一号机试运成功,接下来你们把滑轮架起来,有些巨木,单靠人力架不上去,得用绞盘和吊车一—我去测二号机。”那少年大声向着那边的同伴道。
那同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招呼人手开始挖深坑。
这一幕让黄顺已经彻底傻了,连回去干活都忘了,就一直看着少年们挖出深坑,架起木架,装上横梁,安好被称为“滑轮”的物件和绞盘。然后,方才那个少年测好了另外两座圆锯机床,转了回来。
“你怎么还在过……怎么样,龙吊安稳了吗?”那少年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向这边问道。
“九河,所就放心吧!”
“叫我队正!”罗九河不满地道:“那好,测一测吊车,拿那根大家伙吧,都当心点,出了问题,自保第一,你们的性命,可都是小官人的!”
绳索被套在最粗最大的一根圆木上,为将之拖过来,他们可是用了十多人,但这边却是两个少年转动绞盘,两个少年扶着圆木,轻轻松松便将那棵巨木抬起,然后推到圆锯台上,将之锯成了两截。
“啊啊啊!”黄顺已经说不出话了,指着那根巨木,只能啊啊地叫。
紧接着那被锯成一段段的木头,又送到二号圆锯处,在那儿切成了木板,整个过程,所耗的时间并不长。黄顺是见过木匠处理圆木的,两个手艺好的木匠,想要这般处置如此大的圆木,得有少说八个帮手,再花上半天时间,但在这里,就是五个人,短短的片刻!
“别啊啊了,那边在催你呢。”罗九河见这厮在旁边手舞足蹈的模样,既是自豪,也有些轻蔑。
从崇祯五年初起,俞国振蛰伏襄安两年多的时间,银钱花费接近二十万两,所做的准备极为充足,水力冲压技术,翻砂铸模技术,由水车而来的齿轮传动术,滑轮起重术,种种技术储备,化成了一件件实物零件。像这样的水力圆锯,俞国振准备了不下十套零件,全部由蒋权确定的标准件制成。
在俞家,所有的度量衡标准是唯一的,游标卡尺的运用,让长度计量达到了完全统一,因此被拆解的零件都是相同规格,只要像搭积木一样将他们拼装成,那便可以了。
对于黄顺来说,这是近乎奇迹的变化,他神情恍惚地回到将岸那边,将岸看着他这模样,约摸猜到他是被水边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咧开嘴笑了笑:“黄老哥,我们小官人做的那些玩具……你觉得如何?”
“那是鲁班祖师下凡啊!”不等黄顺开口,自称是木匠的一个工头嚷道。
第三卷一二五、安得广厦数十间
“休要丢了我们雷家的脸面,这可是我们为官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官人的厚恩,你们吃的穿的,可都要心中有数!”
人一上了年纪,免不了会唠叨,雷王成便是如此。他拿着一只游标卡尺,严励地教训着两个儿子,雷振声雷振宙应了一声,在旁边的蒋权多少有些尴尬。
他确实有些担忧,在船上他与雷家父子讨论过营建之术,至少在建筑房屋之上,雷家父子的技艺要远远胜过他。好在他跟着俞国振时间久了,甚至连标尺都是他定的,在一些细活儿上,雷家父子和他还有差距。
“来了来了,木板来了!”
见从上游飘下的木排,齐牛大叫起来,他嗓门响,炸雷一般,震得众人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才这么一天功夫,就有如此多的木板!”
看到木排上堆得高高的木板,雷家兄弟愣住了,旁边,蒋佑中向雷发达挤了一下眼:“我说了,小官人的锯子可厉害着,便是外行,也能锯出板来!”
小码头上的简易龙门吊也早就装好,从木排上御木板并不废什么气力,板车将一车车木板从简易的车道上拉到了离码头不过百米的工棚之中。这段沙子车道是少年们花了半天功夫修成的,属于临时便道,因此还不是十分平整。
“大伙手中的尺都是一般的,记着,不要用你自己的尺,若是谁胆敢用自己的尺,立刻驱出师傅行列,改去当学徒,每月就是一两银子的工钱!”
蒋权开始时声音还小。但渐渐便大了。俞国振在南京招募了足足百余名工匠,其中有十余位是木匠,再加上雷家两兄弟和已经有十六岁可以充当帮手的雷发宣,一共是二十人。这些人俞国振全部交由蒋权管理,而在襄安呆了两年,看着一个个少年从傻乎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可以管着众人干活。蒋权的长进也不小。
那些木匠们纷纷笑着应是,船上的两个月时间可不是白白过的,这个漫长过程中,无论是航行,还是在岸上休整。蒋权便是他们的领导者,他们的食物、工钱,全部由蒋权组织发放。因此,众人现在称蒋权,都是“蒋管事”。态度也甚为恭谨。
木板在这些工匠手中。凿出洞,剖出槽,每完成一块,工匠们便在其上用墨笔写下数字。每个工匠,都负责其中一项,因此很快就熟练了。谁快谁慢,也只需要看积压在他身前的材料多少便知。蒋权则负责整体验收。时不时地拿着他的尺子量来量去。
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向呆在一旁打下手的蒋佑中道:“快去报与官人。第一间的全部弄好了。”
蒋佑中飞快地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有一队少年家卫推着板车笑嘻嘻地过来,他们按着蒋佑中所指,将那些木板、圆木又拖了走。
这一次拖到的目的地是昨天清理出来的空地,同样也是沙子铺就的简易路,有些泥泞,但家卫少年们有的是气力,他们每一伙两辆车,一个拉四个推,共是六辆板车,将木材拖到了那块空地之上。
看到这些被运来的木料,雷王成喃喃说了声:“这真能成么?”
他是营建的大师,这一辈子也不知帮多少人家起过屋,可这般建房之法,却也是少见得紧。
将房屋拆成一部分一部分的,每一部分都标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