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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新襄寨自身阵亡之人,则被葬在了黄牛岭边的一块风水宝地。
处置完张大疤拉之后,俞国振命人将俞大伙的手下都带去宴饮,唯有俞大海、荀世禄两人,他招呼进了自己身后的大屋之中。
“公子有何吩咐?”见俞国振望着自己二人好一会儿不出声。俞大海惴惴地问道。
“听九河说,你是武襄公族人?”俞国振问道。
“是倒是,只是后生不肖,污了武襄公之名。”俞大海面有愧色。
“如此说来,我们倒真是一族,国威哥哥,你说与大海听听。”
“是,武襄公七世祖为俞敏公。在我们族谱中记载,为凤阳府霍邱人,与我们先祖……”
俞大海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尚有另一人,这人年纪有三十余岁,看上去沉稳普通,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俞国振和他说话,他才开口。
这正是俞国振大堂兄俞国威,他在家中启蒙识字。靠的便是一份族谱,听他琅琅而谈,这襄安俞家竟然真与谥号为武襄的俞大猷有着同族之亲,俞大海顿时又惊且喜。再一叙辈分,他与俞国振恰好是同辈!
“果然是自家兄长。”俞国振哈哈大笑,有了这个族亲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安俞大海之心,同时也可以让他更加卖力地干活。
“哪里敢当,哪里敢当。”俞大海也咧着嘴干笑。
与俞国振是同族,他当然欢喜,这意味着他对于新襄寨来说,不再是被逼投靠的海寇。而是远来投奔的族亲,两者之间,可是千差万别!但是,他心中又有些不安。若换了他,哪里肯认这种破落户为族亲,俞国振认了他这位族兄,必然有所驱使,而且这驱使恐怕还相当艰巨。
“既是自家兄长,那么我就完全放心了。”俞国振回到座位之中,敛起了笑:“大海兄长应当知道,张大疤拉是我特意引来的。”
“是。”
“西海之上,虽然没有刘香老郑一官那样的巨枭,但是势力也繁杂纷众。我没有气力也没有时间去与他们一一争斗,故此借张大疤拉之后。将他们聚拢起来,但他们竟然召来了安南人。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了。”
俞大海早猜出了俞国振的一些目的,可听他亲口证实,心中还是禁不住一阵澎湃。自南直隶到钦州才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自己这位亲认的族弟不仅建起了新襄寨这份基业,更是谋划了一场大的战役,此战之后,整个西海局面便为之一净!
“现在既然西海上有些规模的海寇都被一扫而尽,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来接收整个西海。大海兄长,我要建一支水师,但朝廷绝不会允许我出来担这个名声,虽然我在朝中也有强援,可这个口子很难开,故此只能有劳你,为这水师首领,我再帮你运作,如郑一官之事,得个游击之类的官衔,好于西海行事。”
俞大海激淋了一下,这原本就是他初时的计划,在西海杀人放火受招安,却不曾想,俞国振与他想到一块了。
“之所以要掌控西海,一来我新襄寨人口会越来越多,估计明年人口便可过五千,我需要大量的渔肉,想来西海的那些海寇,是不会让我安心打渔的。”
“二来么,我对西海的商路也极有兴趣,据我所知,如今会安为安南一大港,每年一至三月,便有倭人、华人至此贸易,西洋诸夷也纷至沓来,我们的船如今还不能赴远洋,但去会安,应该没有问题吧?”
“公子是想去会安贸易?”
“在陆上我喜欢当武装农民,在海上我当然是武装商船。我们华夏之民,与洋夷诸蕃不同,让我们主动去劫掠,那自然是,哈哈……不过若是别人惹到咱们头上,我也不会客气。”俞国振含含糊糊地说道,他怕俞大海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别有所指地道:“听闻倭人自东京来的一艘朱印船上,便有三百箱、四千贯目的现银……倭人一贯目是多少,你很清楚吧?”
这个消息是俞国振南下时在广州打听到的,徐林家族产业做得越发大了,与广州府的豪商也有往来,商人在一起免不了要打探各地商情,有一个跑安南航路的商人便提到此事,每年倭人朱印船都携大量现银甚至是纯银进入会宁,在此收购来自中国的丝绢、瓷器和各种器物,还有来自西夷的诸多南蛮物。
“一贯目为百两银子,四千贯目……即是四十万两!”俞大海呼吸稍停了一下,然后在心中大骂起来,张大疤拉那蠢货,既然在西海纠集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不直接去劫倭国的朱印船,这一船可就是三四十万两的银子,每年倭国来的正式朱印船至少有两艘,私下走私的船则数量不一,随便劫一两艘,哪里还要冒险来攻新襄!
这是将新襄当成软柿子捏了,以为是人畜无害小白兔,结果这小白兔却长出獠牙利齿,反把他给吞了。
不过稍一想,俞大海便明白,张大疤拉能和安南人拉上关系,只怕他雇请的这些安南士兵便是来自南边的阮朝,自然不会去打会安了。
“小人明白俞公子的意思了。”虽是认了族亲,俞大海却没有那么不开眼,真以俞国振兄长自居,旁边的俞国威可是俞国振的正牌堂兄,但在新襄寨里却都跟隐身了一样,指挥杂务时总有他,但却永远是藏于俞国振的身后,没有什么存在感。
顿了一下,俞大海又道:“不过,小人觉着,如今人心未附,便是夺了几十万两银子,也未必能给公子送来。”
那是自然的事情,换了俞大海自己,也觉得若是自己抢了几十万两银子,只怕立刻就跑到南洋去过好日子,哪里会给俞国振送来!
“不急于一时,现在我任命你为新襄渔政局副司,受三阶衔。”俞国振拍了拍手,小莲从里屋走出来,将两套新的制服拿了出来,与别的家卫制服为草绿色不同,这两套皆为纯白色,在肩章之上,绣着三条红线。
俞大海原本瞧着家卫那身衣裳,便觉得虽然有些怪,可确实实用好看,此时自己也得了一套,便知道自己是真正得到俞国振重用,心中顿时欢喜。
“荀世禄,我任命你为渔政局副司,同样受三阶衔。”俞国振又道。
不一会儿,小莲便将荀世禄的制服也拿了出来,荀世禄接过制服之后便要下拜,却被俞国振拦住。
“罗九河!”俞国振又看向罗九河。
“在!”
“我任命你为渔政局司局,受四阶衔。”
罗九河脸上顿时现出激动之色,虽然知道会转入渔政局,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提阶衔!
高不胖死后,大柱二柱被提了一阶衔,已经是四阶,而他罗九河,是家卫少年中第三个被提至四阶的。他长期的好友和竞争伙伴叶武崖,如今还是三阶,俞国振随身亲卫齐年,也是三阶,其余少年,更是二阶以下!
只有张正,接替他的位置之后,也会升一阶进入三阶。
“定不负小官人重托!”他向着俞国振行礼。
“海上你是新手,多向大海哥哥和世禄讨教,休要傲慢。”俞国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到里间去换好衣裳,海军的礼服,今后便是白色。”
俞大海心中怅然若失,但同时又松了口气,俞国振在他们上头安置了一个上司,那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做得堂堂正正,不像别人,安插人手肯定是安插到手下,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的事情。
他们换衣裳时,罗九河低声介绍了一个家卫中的职衔制度,他有意接近,俞大海与荀世禄知道他是俞国振最亲信的人物,哪里不曲意奉承的,加之罗九河说话带点小色的荤段子不断,不一会儿,三人便其乐融融了。
第三卷一五七、余波犹激浪三尺(二)
“大捷?”
“大捷!”
北京城中,崇祯皇帝把奏折接了过来,方才与曹化淳的简短对话,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收到的是好消息。
他自诩英主,不像那些被他所鄙视的庸主那样,掩耳盗铃不喜听坏消息。但是如果地方上送来的奏折是好消息,他当然会更高兴。
温体仁扫了在旁边的曹化淳一眼,不过他做得极为隐蔽,就是曹化淳也没有发觉。而且曹化淳如今正眉开眼笑,不停地向着崇祯作揖:“正是大捷,奴婢要为陛下贺啊,陛下果然是慧眼识英才,将那个王传胪任命为钦州知州,才上任月许,便有此大捷,海清河宴边疆无忧矣!”
“你这老货,就知道胡乱拍马屁。休得聒噪,待朕看了王传胪的奏折再说!”
奏折是六百里加急递送得至,崇祯皇帝听了一个被妻子千里捉奸而对驿递怒不可遏的御史毛羽健之言,裁撤驿递以至李自成反,但基本的军情传递,所受的影响还是不大的。
他拆开密疏,里面谈了八月十五日新襄之战经过,原本俞国振是希望密疏中没有自己的名字,但王传胪却还是详细写了经过。故此,崇祯一见到“有南直隶庐州府无为人俞国振于此立寨”,心中顿时大奇:“这个俞国振……这个俞国振莫非便是年初破贼的那一位?”
“正是。”曹化淳笑道。
“他如何跑到……钦州去了?”崇祯皱起了眉,心中生起一丝警惕。
他其实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但倔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曹化淳却是明白,他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倒是温体仁心思转了转:“陛下,此人有几分将才,何不调他去剿贼?”
“不过是一少年,在乡土间有几分本事。可去剿贼……”
若俞国振有个出身,比如说武举,那么温体仁的建议必然得崇祯支持,可是俞国振出自乡里,特别是在崇祯所得的消息当中,与东林走得很近。本身还是东林中方孔炤侄女婿,这就非常犯忌。这种人,如何能让他执掌兵权!
说完之后,他继续看下去,王传胪虽然从当时一个士大夫的立场出发,不愿在密疏中隐瞒情形,不过在俞国振再三要求下。他倒在具体经过里隐去了俞国振的功绩。只说俞国振在钦州立新襄寨,海寇袭之,他得知消息后向王传胪求助,王传胪便行文廉州府巡海大使,调涠洲游击赵千驷领三营水军、钦州把总独孤星引两营陆军,又请时罗峒峒主黄浩发狼兵相助,于新襄寨大破海寇,雷州以西海寇靖矣。
“原来这个小子也有向官府求助之时。”看到这。崇祯微笑起来,心里的那丝警惕放下大半:“温卿,你也看看。这个王传胪……应是崇祯三年的进士吧,朕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原本在南京工部为主事的,倒是个勇于任事之人。”
温体仁心中琢磨了一阵,王传胪不是他这一脉的人物,但似乎也不是东林复社一方的,属于那种两不相助的中立派。既是如此,他也不吝于顺着崇祯的意思夸耀两句:“此为陛下圣明。故能简拔能员。”
他说完之后,也看了一遍那密疏,心中同样暗奇,那俞国振那端端地从南直隶跑到钦州去做什么。那穷山恶水之所,哪里比得上南直隶繁华!
“温卿觉得。王传胪密疏中所奏之事,当如何封回?”待温体仁看完之后。崇祯问道。
在王传胪奏折之后,提出他对此次事务的处置意见,比如说,在此战中立下功勋的诸人各自升赏,从廉州海运大使到钦州的把总独孤星,捉住海寇巨枭陈大疤拉的俞大海,也给了个“龙门游击”之衔。
“这俞大海乃是俞武襄族人,倒是忠义世家……一个游击罢了,有何不可?”温体仁笑道:“如此也可彰显陛下赏罚分明,令诸军各将勇于杀敌。”
崇祯自己心里也是大半准了的,王传胪的奏折中,除了一些虚衔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