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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曹化淳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张元佐。
他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廷臣一指责天子重用内监,几乎每次都会把他当一个靶子狂喷,这让他心中觉得挺冤屈的,他虽然也有贪财弄权之举,可大体上还是和朝中清流关系亲善,像文震孟为内阁首辅时,他专门下贴致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羞辱,无尽的羞辱。
他却不知道,若按着原来的历史发展,他被清流特别是东林大坑特坑的事情还在后头。
俞国振没有出声,心里却鄙视起崇祯用人不明来。崇祯既然明明不喜欢张元佐好为大言夸夸其谈,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候,却又想起使用其人!
“如今军情你已尽知,朝廷如何应对,你可有良方?若是朝廷用你为将,拔举你为总兵官,你能否领军退虏?”
抱怨完了之后,曹化淳坐正身躯,眼中射出寒芒,这个时候,他手绾大权的大太监威仪终于拿了出来。俞国振也神情一凝,他心中明白,这话同样不是曹化淳自己的意思。
他是代替崇祯问的。
第六卷三一七、塞外传烽乱京华(三)
如俞国振所料,曹化淳是替崇祯皇帝问的。
此时崇祯帝,对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已经是空前失望,他已经准备在此次事后,再让温体仁复相了。但前提是能应对完这个麻烦,总不能让温体仁出外督师为将,他手中又没有什么人可用,想来想去,便想到了俞国振身上。
或许,为他抓住了高迎祥的俞国振,还能给他带来某种惊喜吧?
俞国振微微闭了一下眼。
若非时局,他真不愿意此时出来引领这个风头。他原先的计划,是让崇祯与东林一起折腾大明,自己在南方种田,向着东南亚、大洋洲移民,控制住马六甲海峡,压服倭国、朝鲜,到时乘着流寇灭了大明、东虏“紫屁东来”之时,挥师北进,以解放者之雄姿,出现在中原。
如此行事,得国之正,不逊于朱重八驱逐蒙鞑恢复中华,而俞国振也可以凭借已经在海外打牢的基础,和无上的个人权威,推动华夏开始新一轮的扩张:并不是简单的领土扩张,而是科技的扩张、交通的扩张、人口的扩张和生产的扩张。
不过要如此,他必须先铁石心肠,放任流寇祸乱中原、南直隶,以此来获取他在海外奠基所需要的人口,削弱大明的实力,同时尽可能避免与鞑虏提前交战,以免过早曝露自己实力,同时也是避免太过削弱东虏。
但只不过他虽然知道明末的大致走势,却不知道其细节,因此屡屡卷入冲突之中。
去年与今年初的与流寇之战,还有如今在京师遇到东虏入侵。便都是如此。
他现在还有机会避开。但是,面对那些残暴的入侵者,避开……真是最好的选择么?
在南直隶两次与流寇交战,他获取了大量的人口,前后加起来,足有十二万,并且得到了一些有才能的人的好感,方以智他们且不说。像徐霞客、宋应星、万时华甚至章篪。还有那些原本在历史中默默无闻的人物,纷纷向着襄安来,仅二、三两个月,就有近千人到襄安投靠。
人心即大义,即气运,即天命。
即使在京师的战斗,不能像在南直隶那样给他带来诸多好处,他也必须去做,只为……
他又想到了方子仪那天的默祷。
“曹公,此次东虏入侵。虽有小患,却必定无法攻破京师,只要京师严谨守城,小心细作。东虏绝无可乘之机。”他思忖了会儿,然后说道。
曹化淳微微有些宽心,俞国振是知兵的,至少比他懂得战场局势,俞国振既然说东虏进不了城,那就没有太大问题。
“若我为虏酋。此次征伐,应有破坏京师附近乡镇、掳掠人口毁坏农田为此战目的。如今我大明国力,依旧远胜于东虏,东虏此举,好比是在我大明胸膛处划开一刀,虽无法一击杀灭我,却可以使我不断流血。削弱我方国力。东虏历来进关入寇,其目的都是如此。”
曹化淳想了想,确实如此,此前东虏入寇,无非是劫掠一番便走。
“东虏本不善攻城,我大明火器占优,但孔逆等去投之后,将登莱熟练工匠与大炮亦带入东虏,致使如今东虏也有了大炮火器,至少在器械上,已经与我大明相当。”俞国振又道。
这些话曹化淳不爱听,也听不明白,他有些不耐烦:“济民,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向曹公说明敌我优劣之所在。”俞国振笑道:“曹公为天子伴当,若是天子问起此事,曹公也有话可谈啊。”
曹化淳闻得此语,嘿然一笑,示意俞国振继续往下说。俞国振竖起一根手指:“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贼降后金不过四年,后金虽得工匠火炮,操演使用尚不熟练,故此东虏尚未大举装备火器,我在钦州,与番人贸易,得番人火器犀利,故有购之。大明欲克东虏,必仰赖火器,番人火器既胜于我,何不购之为我军所用?”
“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曹化淳不耐烦地道,但当他看到俞国振微笑的模样,立刻明白过来:“好你个小猴儿,竟然算计起咱家来了……咱家别的不敢说,一年给朝廷购个一万枝火铳的主儿,总还能做!”
他不愧是侍候人的太监,最善揣摩人心,见俞国振模样顿时明白,俞国振其实是在向他推销番人的火器。这一推销,朝廷不可能直接与番人交易,那么中间商就是俞国振,他在中转手,获利应是不小。
不过也有他想不到的东西,他一开口就是一万枝火铳,在他想来,即使是番人来造,也应该极耗时力。要知道此时造鸟铳极为艰难,难就难在枪管之上,按照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的说法,枪管要靠钢钻来钻,一天的时间,一人之力,也只能钻入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也就是说,一个工匠一个月能钻出一根合格枪管就很不错了!
他却不知道,在新襄,钻枪管使用的是水力机械,并且采用了以坩锅炼制的高硬度刀具钢为钻头,使用油泵施压循环喷射冷却油为钻头降温液和冲刷枪管。这种方法之下,钻一根枪管的时间只用不足两小时!
至于枪机等零件,使用冲压法来铸造,更是便捷无比。所有的零件制成之后,再进入铁器工坊军械车间的装配线,采用流水做业的方式,由工匠完成。整个过程,完全实现了工业化,不仅其产量成百倍地胜过传通的手工工艺,而且因为都由机械完成,减少了人力判断的误差,使得零件的精确度也远胜过手工。这就保证了成品的质量,一则延长了使用寿命,二则减少了炸膛的可能性。
俞国振估计,每柄虎卫乙型的成本,大约是一两左右,而崇祯时粗制滥造的只有三十余发弹寿命的火铳的成本就要二两三钱,而能发百弹的“合格”火铳价钱,成本则需要到三两八银白银!
他只是以三两的价格向明朝廷出售这些火器,便可获得二两的利润,而且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工艺的进一步提高,他的成本还可以降得更低。
他也不怕这些流入到明朝廷手中的火铳会被用来对付他,一来这必然是虎卫乙的外售型,射程、精度都会受到影响,其威力只会比明廷如今使用的同类火铳略大,二来……等到有人用这类武器对付他时,他已经有打得更远射得更准和防得更牢的武器装备出现了。
“曹公,此次东虏来侵,若是诸将用命,大同总兵王朴能扼住宣府、山永总兵祖大寿能守九门水口,各地守臣据城自守,令虏无处可掠,再调集四方勤王之兵,与东虏决战于京师城下,便是以二换一,亦能令东虏菁华,尽葬于此。自此往后,辽东便再无忧虑了!”
俞国振所说的,便是关门打狗。东虏大军入关,不是走宣大,便是走山海关,把这两个口子堵住,东虏再想出关,就是绕道大漠,且不说其中艰难,只是一路上明军骚扰就足以让东虏这十万人马片甲不留。这也可以说是大明与东虏进行战略决战的一次良机,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京师左近被打烂,但反正不决战,京师左近也是要被东虏蹂躏至于残败的。
但俞国振知道,崇祯与曹化淳不可能采用这个计策!
经过与东虏的多年交战,崇祯与曹化淳等人,已经本能地对东虏产生了畏惧,他们决不敢看着东虏在京师城下,必定要想方设法将之赶走。另外,崇祯也对自己的文臣武将们失去了信心,根本不相信那些武将能守住关隘城池,等待勤王援军的到来。
果然,曹化淳只是略一思忖,便摇了摇头:“不可,不可,京师乃国之心腹,岂可任贼纵横?况且……若是贼人不待勤王之后至,便发力攻城,如之奈何?”
俞国振笑道:“既是如此,我尚有第二策。朝廷任命一宿将为总督,总辖京师之外各国,授予尚方宝剑,准其杀总兵以下不听号令者。使得军令一统,与虏会战于京畿。如今虏兵不过十万,而我兵亦有此数,无须大败虏兵,只需挫其锐气,虏兵必不自安,乃思遁走。此后再沿途袭扰,迫其不得携所掠百姓财物从容退却,虽不能大胜,却也可以令虏军此行空手而归。”
曹化淳听得这一计策眼前顿时亮了起来,这倒是合了他们的意思,反正打仗的不用动用京营,只动用拱卫京畿附近的各镇总兵辖下部队。不过思忖了片刻,曹化淳道:“天子有意令朝中重臣为督师,比如兵部尚书张凤翼,总领诸军。”
“不可,不可,此事不可由文臣来领。”俞国振连连摇头:“尤其张凤翼,更为不可。便是流寇,他也应付不来,何况东虏?”
他对这位兵部尚书张凤翼的评价相当低,曹化淳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此事天子心中自有定论,却不是他与俞国振能决定的。
“还有其余计策否?”曹化淳又问道。
“其余计策……若朝廷不希望太失颜面,可遣一骁将出城,多拨战马军械,令锦衣卫为助,传递消息,专杀分散掳掠的东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俞国振向着曹化淳道:“有如此一支游骑在,或者能建奇功。”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含笑看着曹化淳,曹化淳起身道:“此事非济民你无人能担……济民你要什么,只管与我说来!”
第六卷三一八、华夏孰为擎天手(一)
紫禁城,御书房。
刚刚下朝的崇祯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乎是挪到了座椅之中。周围一片寂静,太监宫女们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惹怒了天子。
相对那些以凶残闻名的皇帝,崇祯对于这些“家奴”算是宽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打杀不开眼的蠢货。
崇祯的耳边,还是朝廷里那些大臣口沫横飞时的嗡嗡声。他叹了口气,低低说了一声:“水。”
便有宫女为他奉上热水,上好的贡茶清香,并不能让他神智变得更清楚。他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冲入进来的情景,这让他感到极度地畏惧。
“陛下,陛下。”
当他被呼唤的声音惊醒时,便看到自己的皇后周氏正在面前。
“爱妃……”他长叹了一声。
“陛下且进些食。”周皇后双手将一个食盒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周皇后出身贫寒,父亲周善曾在前门处看相为生。她嫁与崇祯之后,无论是信王妃时,还是皇后时,都未曾改过自己的平民本色。不仅不尚奢侈生活节俭,甚至亲自动手劳作:为崇祯洗衣做饭,教宫女们纺纱织布。
崇祯对她也是由爱生敬,两人琴瑟和谐,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