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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的,一看便有了极深的共鸣。
“小官人,这《鬼女记》听闻极是好看,首演当夜,据说横波社里便积了水,全是看戏者流的泪,不知是真是假啊?”
眼见众人的话题从耕种岔到了戏里,俞国振哈哈一笑:“自己去看就知道。你们先忙,我可要走了!”
他起身之后。那些农夫便又回到田里,章篪依旧跟着他。俞国振望着生机勃勃的田园,终于开始继续回答章篪方才的问题:“不急不行,时不我待,在那些人伸手来之前,我就得做好准备。但我如今手中的人,打仗是不成问题了,可勾心斗角……”
“老朽明白了,南海伯只管放心。”章篪总算明白了俞国振的意思。
这位俞公子,虽然拥有虎贲数千。家财千万。却还拥有更大的危机感。而且确实如他所说,他越是家大业大,那么贪图他家财的人就越多。虽然他是新出炉的南海伯,可大明还是有些人,不会把这个爵位放在眼中!
俞国振引领着他到了新码头外。指着海滩上的一块地方,和他商量了一下如果从中原又招来大量百姓后该如何安置的问题。章篪如同俞国威一般,是一个出色的执行者,俞国振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他的回答都是中规中矩,俞国振对此相当满意。
回来途中,望着轨车从身边经过,俞国振道:“章先生,若是我们将轨车铺到钦州去……”
他的意思是为轨车积累更多的经验。特别是修建桥梁的经验,但话说在这的时候,他的前方突然传来沙哑的歌声:“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随着这歌声,只见远处踯躇行来一个矮小的道人,道人手把拂尘,身背酒葫,身材短小,满脸麻子,原本是其貌不扬,却偏偏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见他这个样子,俞国振不禁微微一笑。
章篪在旁却是目光凝结:“公子,这个道人,怕是有不寻常之处。”
“哦,为何如此说?”
“他方才唱的是柳咏的凤栖梧,有觅求明主之意。昔日徐庶见刘先主,便佯为道人,当道歌‘凤兮凤兮’……”
俞国振哑然失笑,此时道人走得近了,看他长得模样实在不敢恭维,俞国振低声道:“只怕来的不是徐元直,而是庞士元。”
“哈哈!”章篪也禁不住为俞国振的调侃而笑了起来。
“让他过去,咱们不睬他。”俞国振又道。
虽然不明白俞国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他既然如此吩咐,章篪便照做了。俞国振催马向着地矮道人行去,远远的就下来,仿佛要上前见礼的模样。那矮道人心中得意,便停住脚步,只等俞国振先开口。
结果俞国振牵着马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哈哈……”俞国振的笑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矮道人情知被耍了,他眼睛转了转,大声喝道:“南海伯这等轻浮,岂是对天下英雄之道?”
“天下英雄?”俞国振正准备重新上马,闻言回过头,与矮道人目光相对:“我手中有的是英雄好汉,天下自命为英雄者,有几人比得过我手中的虎卫?”
不等那矮道人说什么,跟在俞国振后面的齐牛凌厉的目光就瞪了过去,让那矮道人吃了一惊,不觉退了一步。
矮道人自知自己这次出场怕是不像想像的那样闪亮了,他同样也明白,为何会如此。
他原是想到俞国振这里寻求类似于诸葛亮的地位,这才装腔作势摆弄出这样的模样,可俞国振岂是那个演义里只知道哭的刘玄德!
“南海伯帐下虽然有的是冲锋陷阵的勇士,这位大力牛魔王更是不逊于关张赵的大将,但却没有一个诸葛孔明!”他还想做最后努力。
“我自己就不逊于诸葛孔明了。”他傲,俞国振就比他还更傲。
此语一出,矮道人哑口无言,他在新襄已经呆了五天,有癸泉子的帮助,到处都看了,故此不得不承认,俞国振至少在治政之上,似乎不逊于诸葛亮了。
第七卷三八三、嫁衣裁成孰可穿(五)
想到这里,矮道人只能再出奇谋,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南海伯虽然有不逊于诸葛孔明的治政奇才,可惜,可惜,这大好的新襄,都将为他人做嫁衣了!”他大声道。
俞国振与章篪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想要穿我做的嫁衣,就得伸出手来尝尝我的刀快不快。”俞国振上了马:“宋道长,这几日在新襄也见过我的基业了,为何还要玩这套把戏?”
宋道人愣了愣,他相信癸泉子不会把他卖给俞国振,但俞国振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这证明一件事情,这几天他拿着癸泉子开具的身份在新襄到处转悠,其实早就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这么一来,所有的神秘感就都没有了,他也是个有机智的,便两步上前,长跪拜倒。
“宋献策拜见南海伯,不意天下潜龙,竟在于此!”
潜龙什么的,俞国振根本不在乎,那是道人们装神弄鬼罢了,但这矮道人的名字却让他愣了一下,双眉一凝:“宋、献、策?”
“正是贱名!”
对明末的历史再不熟悉,俞国振还是知道,李自成手下的谋主当中,牛金星宋献策为首。只不过他想不到,这宋献策怎么会跑到新襄来!
李自成派来的?
他却不知道,原本的历史当中,宋献策是牛金星荐与李自成的。而且直到现在。双方还没有见过面。此时李自成还只是群寇之一罢了。
“原来是宋道长,且随我回去吧。”俞国振这次又下了马,倒是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但是,我以诚待道长,道长也请以诚待我,潜龙之类的话语,癸泉子道长早就玩过了,他没有和你说?”
这是权术,宋献策初来想要获取重视,就想到大言不惭这一招数。而俞国振为了打压他的气焰,故意无视他。两人短暂的较量,让宋献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明主。试图靠几句话便身居高位,根本不可能了。
必须拿出真正的本事来!
宋献策并不失望,相反,心里倒是更加兴奋。俞国振越是强大,也就意味着他想要投奔的力量更有前途。
“小人方才所说为他人做嫁衣,并非一昧虚言恫吓,伯爷,若是不未雨绸缪,只怕真要给人占大便宜去了!”跟在俞国振身边,他小心地落后了大约两步的距离:“小人从中州过来。听闻那福王都知晓了南海伯之富,都说伯爷有点铁成金之术!”
俞国振心里明白,随着新襄的货物贩卖到各地,新襄的秘密已经不能够继续保留下去,而且从他的情报系统得到的消息,如今北到京畿,南到广州,各地商人贩运南杂之时,往往还要特意标上“新襄南杂”之名,表明自己的货源充足。
新襄的物产极多。工业化流水线作业方式,哪怕不是水力带动,也拥有比起一个工匠从头做到尾更高的生产率,而标准化的度量和严格的管理制度,使得新襄产品的质量。也非一般粗造滥造的仿冒能比拟。如今在许多地方,新襄杂货。就是物美价廉的代称。
“那又如何,就以福王说吧,你在中州可以逍遥自在,手若伸到新襄来,来几只我剁几只。”俞国振道。
“虽是如此,若是天子也瞧上了呢?旧年天子令百官捐马,今年他就可以令勋戚捐粮,到时伯爷是捐还是不捐?”宋献策提起皇帝,便有些尖刻:“小人知道伯爷仁厚,自然是愿意捐粮救民,但是这些捐出的粮却给狗官们漂没,伯爷会甘心?”
“依你之见呢?”
“伯爷既有会安这条退路,何不向会安大举移民,新襄只留下一座空城,有人来要,与他便是!”宋献策说到这,声音了些:“小人这两年在中州、北直隶和山东一带云游,见旱灾连连,蝗蝻四起,今年只怕会有大蝗,到时献贼、闯贼等声势必复振,此伯爷吊民伐罪之机也!”
俞国振横了他一眼。
这厮果然就像历史记载那样胆大,才来就鼓动着他造反。俞国振现在还不清楚,他是否是李自成派来的细作,因此只是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我有一事,正要问宋先生……”
他将建虏进攻鲜国之事说了一遍,也说了自己遣人北上援助之事,然后道:“依宋先生之见,如何才对我华夏最有利?”
“这个……容我三思。”
宋献策没有立刻回答,现在不是卖弄急智的时候,他清楚俞国振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过了好一会儿,他心中浮出一个念头,又琢磨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成熟了。
“若是小人施计,定然是任建虏掳去鲜国国主,咱们另立一个鲜主,如此最为有利!”宋献策道。
“哦?”俞国振有些惊讶了。
就在俞国振惊讶的同时,耽罗岛,将岸也惊讶地张开了嘴:“你是说,我替建虏做了嫁衣?”
“正是……下官也是乘乱才得逃来,若非如此,下官就要与吴编修等一起被逮往盛京了!”
尹集满脸都是悲愤,身为主战派的他,在建虏兵临汉阳之后,便不受鲜国国主待见,若不是有同情他的将士预先将实情告诉了他,他也不能乘着鲜国国主出降之机,混杂在人群里逃出。
幸好此时的风向还是偏北,他才能乘船来到耽罗。只是如今国主投降,同道被擒,何去何从,他心中完全没有数。
“没有想到,我带走江华岛你们的家眷,反倒帮了建虏的忙了。”将岸沉吟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尹集的意思。
尹集倒是朝鲜的忠臣,如果自己不是将鲜国的世子带到了耽罗,只怕他会和其余两个最为主战的鲜国大臣一样,被建虏押回盛京,砍了脑袋了事。他既忠于朝鲜,又不愿意被砍脑袋,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耽罗被将岸所控制住的鲜国世子李溰。
将岸虽是聪明,可是毕竟还太年轻,所经历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俞国振让他多读史书,他也确实多读了,但要将史书中所得和实际政治活动联系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否则的话,他在见到尹集之初,就应该知道尹集的来意了。
“尹公之意,是?”
“鲜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建虏掳走国主,那么当由世子继位,遥尊国主为上王,厉兵秣马,准备北伐,迎回国主,匡复旧都!”尹集慷慨激昂地道:“鲜国世代奉大明为正朔,不意今日有些劫难,还要请将先生于天子处为鲜国美言,再赐金印符册!”
朝鲜国主被建虏所获,他携带的大明御赐金印,自然也交给了建虏。对于朝鲜这样的小国来说,大明御赐金印,就是其国主权力合法性的像征。
“此事好办,但请世子继位为国主,却不是你我能二人能操办的……尹公觉得,鲜国各地臣僚将士,能否支持世子?”
“下官既然来,便是有几分把握,只待拜谒世子之后,得了世子诏令,便可行事!”
尹集对如今的局势还是很乐观的,建虏大军深入,其势必不能持久,随着春天的到来,他们必然要北归就食。而鲜国国内,对建虏恨意不减,对大明存国之恩犹自未忘,在他们看来,大明与朝鲜“义则君臣,恩犹父子”。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世子继位,那么鲜国诸将只要保护好世子就有大功,而不必要去已经被占领了的汉阳城“勤王”。
鲜国世子李溰时年二十五岁,见到尹集之时,顿时泪眼汪汪:“尹卿,父王……父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