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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青岛口附近土地确实是崇祯赏赐的,但是换了旁人在此任总兵,绝不会容俞国振在这里放两千虎卫,囤聚大量军资,同时在此招募人手、工匠前往耽罗岛。
五千人的军资,以登莱兵的标准,也就是花了俞国振区区十万两银子罢了,新襄又不用负担他们的军饷。比起这些收获。他还是赚的——要知道通往朝鲜倭国的贸易航线。为了避开郑家明里暗里支持的海盗们,也唯有走青岛口——羿城——平户最为安全。
这个收入一年也不只十万了。
“孙克咸派人来了,他已经到了临清。而且……他有一封信,是给官人的。”将岸拿出一个布袋,交给了俞国振。
俞国振哼了一声。若孙临是虎卫,早就被他罢职了,十之八九是和霍彦一样,发配到哪儿去修路去。不过听说霍彦在新杭城干得不错,已经又升到了监事一职,那厮才能还是有的。
打开信,俞国振愣住了。
信上字迹斑斑,并不是用墨写的,而是血。
“我错了。”
只有这三个字。却写得刀劈斧砍一般,看上去触目惊心。俞国振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将岸:“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派来的人说。如今他虽在高起潜手下。却没有多少兵权,处处为高起潜所压制。特别是……见到卢像升死后,他便闷声痛哭,将自己锁了一日一夜。”
“只有这些?”
“那人还说了一句,他暂时在高起潜处,只等官人的命令。”
将岸着重说了“命令”二字,俞国振瞪了他一眼,他又笑道:“官人,是信使原话。”
看来卢像升的死给孙临极大的刺激,他当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而且,他只怕对于毁了他心血的高起潜心怀怨恨,留在高起潜身边,也是在等待某种机会。
“鲁莽的性子不改,只会惹祸。”俞国振皱了皱眉。
“高起潜部在临清,颜继祖等人在德州,他们是指望不上什么,虽然他们两边加起来,还有十余万兵马。”
颜继祖倒是没有多少人,但祖宽奉命遏建虏之前,手中却有山东总兵所辖的全部兵马,高起潜收拢残兵,手中人数也不少。他们若真的来援,建虏绝对不敢围攻济南。
“建虏呢?”
“建虏兵分两路,一路以多尔衮为首,围着济南,如今是围而不强攻,只是每日驱投降的官兵填沟实壕。另一路以岳托为首,已经进入青州,今早得到的消息,其前锋是个叫玛瞻的,带着约是三千人,已经到了高密。”
“高密!”俞国振闻言一愣:“这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正是!”
“嗯……”俞国振有些讶然,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知我已经到了吧?”
“便是小人,也是等听说船队来了,才知道小官人到了。”
“那好,你立刻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离开港口,只说……建虏来攻,故此戒严!”一路上的疲惫顿时没有了,俞国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是!”将岸道。
旁边的茅元仪此时已经知道孙承宗战死的消息,身为孙承宗最器重的门人之一,茅元仪当真是悲痛欲绝,但他还没有失去失为一个参谋应有的冷静,听得俞国振此言,他低声道:“南海伯可是要吃了这一部建虏?”
“不足三千,又与后队远隔,这正是送上门的肉,如何能不吃?”俞国振笑道。
“南海伯,还得谨慎,建虏最为狡诈!”虽然想要替孙承宗复仇,但是茅元仪还是谏道:“须得谨慎,我军方涉海而来,兵多疲惫,至少要休整三五日,才堪作战!”
俞国振抿了一下嘴,然后道:“自是要详细打探建虏的情形,至于休息,我只给他们一天休息的时间。”
“只一天?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啊!”茅元仪顿时急了。
“虎卫自称天下强军雄中雄,要想做到这一点,可不是只靠着平时的训练和装备就行,他们还需要有打硬仗的毅力。”俞国振一笑:“我相信,他们能做到!”
第八卷四四二、天下骁勇雄中雄(三)
大约三千人的建虏快速穿行在胶东平原之上,经过了山区之后,一马平川,正适合以骑兵为主的建虏驰骋。
道路两端,是密集的棉田。自从新襄建立青岛口这个基地之后,便全力收购棉花,新襄的经理人深入到每一个村寨,在登莱兵的保护下将一袋袋粮食运来,而对于胶东的百姓来说,只要种棉,就可以直接到新襄设置的收购点换粮食换银子,完税之余还有不少节余,让他们避开了一般商人的盘剥,因此也乐意种植棉花。到了这个时候,田里的棉花都摘尽了,只剩余光光的棉杆,因此藏不住人。
玛瞻扬眉四顾,马鞭晃荡,指着这广阔的大地道:“来日我大清若是入主中原,我定要请皇帝将我封至此处,这片土地,尽为我射猎之野,土地上的百姓,尽是我包衣之奴!”
玛瞻为代善之第六子,今年也只是二十八岁,从五年之前跟随多铎出征开始,到现在也经历过不少大战了。
只不过在建虏将星纷现之中,他实在算不上起眼。
或许是因为自幼相对体弱的缘故,他领兵的时间算是晚的,手中也没有什么实力,如今他带的这几个牛录,全是父亲代善拨给——名义上也是属于他的兄长岳托统领的正红旗。
故此,他也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实力圈子。
他却不知,如果不是某人的到来让历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原该在去年十一月便暴疾而死的。
“辅国公,天色渐晚了,我们是继续进军还是觅地扎营?”
听得手下一个牛录额真询问,玛瞻抬起头来。看着还有些光亮的天空。便指着附近一个空落落的村子,笑着道:“那就准备……”
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尖锐的响声从身边传来。
这响声玛瞻绝不陌生。是火枪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只是一个信号,紧接着,便看到村子中一排排的明军士兵涌了出来。数量不多,似乎就是三五千人的模样,却将去路阻挡得严严实实。
“再向后去,便是青岛口了,你们不是都想着当上虎卫么,如今便是机会!”一脸大胡子的孟威咬牙切齿地道:“休要放走了这群垃圾!”
身为登莱兵把总的孟威,原是跟着孙临去了高起潜部,乱中带着千余人逃散,但孟威并没有去与高起潜会合。而是一路收罗同样逃散的残兵,凑足了三千余人,昼夜兼程赶回登莱。
在孟威看来。朝廷和高起潜是靠不住的。那位总兵孙临老爷虽然有报国之心,却不知道如何报国。也是靠不住的,就连最像样一点的卢像升都被猪一样的队友坑死了,那么再在朝廷官兵这其中混下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他早就想加入虎卫,一直以来只是因为年纪大,所以不被接受,现在他带了三千多人来,南海伯总得安慰安慰,让他加入虎卫吧。
结果却在这里遇上了玛瞻,他对附近的地理极是熟悉,当然知道,若是让玛瞻就这样过去,转眼便是即墨境内,他不知道青岛口是否有准备,因此一边派人前往送信,另一边则鼓动自己带着的这三千余人来打玛瞻的阻击。
这三千余人的骨干,还是登莱兵,装备虽然因为溃败而遗失了些,但打一场遭遇战的弹药还是足够的。况且先后由霍彦、顾家明打造出来的登莱新军,并非没有战斗力,哪怕是在孙临手中,他们都打得有声有色,若不是高起潜实在不堪,也不至于会溃败。
在玛瞻所得到的情报中,只有进了即墨境内,才有可能遭遇到虎卫的抵抗——他们得到的消息就是顾家明带着几乎全部虎卫,打着登莱兵的旗号到了济南府,而青岛口几乎是不设防。
他们也知道,虎卫有可能从耽罗调人来守青岛口,不过,随着东江百姓移至耽罗,建虏的细作也到了耽罗,他们知道耽罗岛总共也只有两千余虎卫,而在玛瞻等人看来,至少还得留下一千虎卫看着耽罗岛,因此即使青岛口有守兵,数量也应该不超过一千五百人。
玛瞻带三千骑先行的目的,就是不让青岛口有从容撤退的时间。身为强盗,若是在青岛口没有抢到足够的东西,回去是会被嘲笑的。
两军相遇,玛瞻虽无准备,可是建虏的战斗力确实胜过孟威所带的这些败兵,而孟威军因为有所预备,也按照虎卫所授,利用树枝、沟壕,建起了简易阵地。所以双方一占人和一占地利,暂时僵持起来。
孟威的想法很简单,这里离青岛口已是不远,他要做的就是依托村子和简易的工事,将玛瞻拘在此处。只要等青岛口的虎卫上来,那么他便将指挥权交给虎卫——还有虎卫打不胜的仗吗,那可是天下强军之最!
不过问题却有些出入,他想的是很好,有些问题却没办法解决。
双方交手了大约有五分钟,互有伤亡,而这个时候,一股急躁的情绪已经在孟威手下蔓延了。
“援军在哪,孟把总,你说有南海伯的援军,咱们已经激战半晌了,援军在哪?”当孟威巡视着己方的防线时,突然间一个官兵惊恐地揪住了他的衣裳问道。
“就会来了,虎卫就会来了,我们大早就派出了信使,以虎卫的速度,最迟半夜之前便能赶到。”
“半夜?半夜?弟兄们就快顶不住了,你还要等到半夜?”那人绝望地喊道:“老子算是上当了,被你花言巧语骗来,说什么跟着虎卫有肉吃有钱花,却是来送死!”
有一个人这么嚷起来,众人便都动摇了。孟威还想说什么,他身这一人猛地挺刀,便刺入了那人的胸膛。
“狗杂种,想要动摇军心,杀无赦!”
动手的黑瘦汉子狞声说道,一把将尸体推倒,然后举起了带血的短刀。
“宗老虎!”孟威叫了一声。
被称为宗老虎的黑瘦汉子回头看着他,手中的刀锋也指了过来:“婆婆妈妈,谁挡着老子杀鞑子,谁想坏了老子杀鞑子的大事,老子就杀他——孟老威,你他娘的怎么说?”
孟威啐了一口:“不是老子收拢人手,你这厮早不知逃到哪疙瘩地里啃老树皮了,现在问老子怎么说?都是自己兄弟,一言不合就动手,你……”
孟威与虎卫接触过,虎卫当中也有争论,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虎卫之间的争论上升到火拼的地步,甚至连相互动手的也少。虎卫内官兵之间的差别,远没有明军当中那么明显,俞国振甚至专门设有虎卫兵代会,也就是士兵代表会议,完全由虎卫选出的代表来监督各级将官。他们虽然无权干涉将军的作战指令,可是对平时的军纪、作风,却有权力提出批评,乃至向上级直至俞国振处弹劾主官。这套制度虽然它的建立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可是已经迅速普及到了虎卫的每一个队。
孟威这样的局外人看来,这可是南海伯控制部队的又一个手段,在这种手段之下,任何一支部队主官,都无法背着南海伯搞什么小动作。而且部队的风格也能够得到保全,不至于因为替换了主官便变样。[WWW。WrsHU。COM]
“老子只要杀建虏,从辽东逃到京畿,从京畿逃到直隶,再从直隶逃到山东,老子逃够了。”被称为宗老虎的黑瘦汉子狞笑:“不愿意跟老子杀建虏没有关系,但想着坏了咱们军心,那就是投敌,就是和建虏一般的畜牲!”
认识宗老虎的都知道,他一家老小在辽东死在了建虏手中,他从此便与建虏不死不休,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孟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