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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俞国振,仅带着两千虎卫一万官兵,便能击灭扬古利这支殿后偏师;三年后的俞国振,凭着两万虎卫(岳托直至此时仍然认定,俞国振兵力有两万),便能击败他六七万人的右翼军。若是再放任俞国振两三年的时间,他手中有五万人马,那满人还有活的机会么?
想到这个未来,岳托便不寒而战。
“大将军,你还是说吧!”和硕图强忍着泪水道。
“我方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咱们大清入主中原,整个天下,都是咱们八旗的……咱们大清的皇帝坐在紫禁城里……你回去对皇上说,要想让我的梦变成真的,就要尽早除了俞国振,无论用什么法子……哪怕假手明国皇帝,也要杀了,杀了……”
说到这里,岳托突然身体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他的口中涌出紫色的血,他大叫了一声,气绝身亡。
和硕图见他双眸未闭,伸掌去为他阖住,但手掌方过,岳托的眼睛依然睁开,满眼都是不甘。
“大将军!”和硕图终于忍不住,退后两步,哭拜于其尸体前。良久之后,他起身拔刀,割破手指,将血涂于面上:“大将军之仇,我们大清,必然要报!”
虽然岳托并没有直接死在战场之上,但他的死,却与虎卫的埋伏分不开,因此这笔帐,自然是要算在俞国振的头上!
罗洛浑更是大声嚎哭,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当自己失去了父亲羽翼之后,竟然什么都不是!
和硕图看了他一眼,虽然要为岳托复仇,但罗洛浑年纪还小,还不足以担当起正红旗的重任,还是让自己来接过岳托的旗帜吧。
“不得举哀,罗洛浑,若是想着你父亲的遗骸回到我大清,就休要哭了!”他一把揪起了罗洛浑:“我们准备走,与杜度会合!”
第八卷四五九、忽然更作渔阳掺(一)
俞国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竟然这时下起了雨来,当真是便宜了建虏!”
跟在他身边的纪燕喃喃说了一声,而张正却仍然是面无表情,茅元仪倒是捻须笑了一下。
原本俞国振的计划是休整四天,等待补给跟上之后,便继续追击建虏的右翼军。他的计划,就是在潍县至胶州一带尽可能迟滞建虏,迫使建虏大量消耗粮草。然后在青州一带的山区不停袭扰建虏,将建虏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但是亭口镇没有达到预期的战役目标,虎卫不得不转入休整,而休整还没有结束,老天又不作美,开始下起冬雨。
若是下雪都还好些,下雨对于主要依靠火器的虎卫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燧发枪虽然能保证射击时不受一般雨的影响,但火药的保存与运输却成了大问题,考虑到稍有不慎可能带来的损失,俞国振最终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但这几天他并没有闲着。
在建虏经过的地方,官府几乎彻底崩坏,大量难民无可依靠。这些天里,俞国振遣人四处散布流言,只说是在青岛口有粮可放,同时组织人手沿途接应,大量的百姓已经拖儿带女背着仅有的财产向着青岛口而去。冬雨只持续了两日,到今天已经晴了,但地面却变得泥泞起来。到了中午,阳光照射下地面化冻,就更是难以行走。给百姓和虎卫平添了几分艰难。
打头阵的,就是亭口镇与高密城中被解救的百姓,总数加起来,约有近三万人。
这三万人的行动。可不是件易事,百姓扶老携幼前行,其速度与虎卫前进完全是两码事,虎卫若是急行军状态,一昼夜奔一百里是很正常的,但百姓磨蹭一天能走十里就了不起了。自然,这是指让百姓自己走,虎卫这些年来收容的百姓多了。自然就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组织方式。
“……不怕风,不怕雨,到了新襄自有米,不纳捐。少交粮,会安人人喜洋洋。老母鸡,炖锅汤,大肥猪,灌肥肠。吃得汉子油汪汪,吃得姑娘心烫烫……”
几乎每隔着里许,便可以看到有虎卫站在稍高的地方,挥舞着铁皮喇叭。用沙哑的嗓子,编着不着调的打油诗。甚至还有敲着快板、唱着道情的。虎卫是职业军人,但职业军人也需要有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俞国振也很注重这方面的培养。所以这些不入流的诗人与演员们,却能够用最朴素的话语,鼓动着底层百姓的士气,让原本只能走个三五步的人,能走上个七八步了。
当然也有些老大难,就是那些小脚女人们。
这个也难不着虎卫,虽然受俞国振的影响,到了新襄的女子被强制性放脚,但虎卫们也同样积累了足够对付小脚女人的方法。马和骡子这样的大牲口,被组织起来拉大车,大车上则坐满了小脚女人。新襄特制的运输车此时虽然还没有完全换上橡胶轮胎,但它的结构比起一般的大车要灵便,自身较轻,载重量大,一辆车塞个二十余名女子小孩,不成问题。
另外就是靠着家里男人用独轮车推,这东西几乎家家都有。
“到了新襄,真的……有饭吃有肉吃?”
一个坐在独轮车上一边的女人抱着襁包中的婴儿,喃喃地向着推车的丈夫问道。
“南海伯说有,那便有!”那黑瘦的汉子勉强笑了起来:“而且,那边没有建虏!”
是的,只要没有建虏,他们凭着自己的勤劳,总能够赚口饭吃!
这话传到了齐牛耳中,齐牛闷声不哼,回头望了俞国振一眼。
“老牛要帮忙就去吧,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俞国振道。
齐牛笑了一下,然后就去帮百姓忙了。象他一般帮着百姓的虎卫有很多,这一路下来,不少百姓都叫得出熟悉的虎卫名字。
而百姓对俞国振的信任,也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中一点一滴建立起来。
“主公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跑一趟?”茅元仪忍不住道:“事无巨细,非为上之道啊。”
“话是如此,但是我哪里管了什么具体事情,我如今就是一面鼓,到哪儿敲一敲,然后虎卫士气大振。”俞国振自我调侃道。
他知道自己的作用,只要他沿途出现一趟,鼓励和表扬一下那些办具体事情的虎卫,对于振奋士气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有的时候,办事的人甚至不需要你夸奖,只要你出现,表明他的辛苦被你看到了,那么他们就很满意了。
马蹄声迎面传来,为了避免交通出现堵塞,虎卫已经将百姓们引导至道路的右侧,因此,迎面来的虎卫跑得倒是没有受到影响。他奔到俞国振面前,下马行礼,将一封信交给俞国振。
“章先生的信,说是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让我们放心。”俞国振拆开看了看,便笑着向茅元仪道。
章篪的信中简略地说了他在青岛口的准备工作,虽然言简,但内容却很详实,这是俞国振一向提倡的文字风格。有明之时,山东人口虽比不上江浙、湖广、江西、福建,但也是人口众多的布政司,崇祯三年整个山东在册人口总数约是一千零六十六万人,虽然这九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人口出现了负增长,但俞国振与茅元仪等人经过商讨之后估计,此战之后,整个山东将产生大约会产生两百余万受难百姓。而建虏还祸害了北直隶,崇祯三年时北直隶的人口是一千零七十九万,如今应该还有七八百万,受难比山东更重,只怕有三百万难民。
这些宝贵的人口。对俞国振来说都是千金难买的财富,对整个华夏的未来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俞国振定了一个此次乘着建虏南下的机会。在北直隶、山东招揽二十万到三十万难民南下的计划,这个计划若能成,俞国振估计,再有一年,新襄体制下的人口就能超过百万!
百万是一个门槛,过了这个门槛,俞国振就可以保证,新襄的影响能够掀动整个大明的风潮了。
“船只的事情。还是大麻烦,从这里去新襄不易。”茅元仪道。
“再过两年就好了……甚至明年就好了,如今龙门船坊的扩建也应该完工,增加造八条一千五百吨以上级战舰和两条三千吨以上大船的能力。”
俞国振随口回答道。能做到这一步,关键因素就在于新襄解决了钢铁龙骨的锻造问题。此前水力冲锻受到的限制太大,特别是水力锻锤的分量有限,因此当蒸汽锻锤出现之后,钢铁龙骨的长度就开始倍增起来。
而且。蒸汽轮机的试验也已经开始,如何用蒸汽为船提供动力,是宋应星现在着力解决的问题,俞国振有过海员的经历。因此直接就提出了暗轮,跳过了原本蒸汽船的明轮时代。这对船体设计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
“要不请郑家相助?”
“郑家不会出手的,就算他们出手。提出的条件也不是我们所能接受的。”俞国振摇了摇头:“我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拼命造船,甚至开始和荷兰人联系,希望荷兰人能提供战舰。”
“他们想做什么?”茅元仪大吃一惊。
“独霸海上,咱们在倭国扶植天草四郎四贞的事情,对他们影响很大,郑芝龙始终将东海当成他一个人的财源,将往倭国的航线视为禁孪,虽然我们很注意不直接触动他的利益,但他也不会坐视我们壮大。”
对天草四郎时贞的扶植来自于将岸的一次偶遇,而天草四郎在没有得到同样信仰邪神的欧洲人支援的绝望中,却盼来了新襄渔政局的战舰,这让他对新襄感恩戴德,认定新襄乃是他的那位邪神派来的,因此对于将岸的一些要求,比如说强掳本地女子之类的,都是竭力奉承。而有了这个据点,新襄的各种物产,便向着倭国倾销,这使得倭国手工业普遍破产,那些武士封建主们也囊中羞涩。
这都间接影响了郑芝龙的收益。
“他野心倒是大,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茅元仪冷笑了一声。
“能拖到明后年再解决郑家的问题是最好的,我估计郑家要真正翻脸,也是明后年的事情。”俞国振道。
两人沉默了会儿,茅元仪笑道:“咱们还是接着说说如何安置这些人吧,二十万人,主公觉得耽罗安置得下?”
“耽罗只是一个基地,上回你不是与我一起去看了,那边的屋子足够二十万人居住。关键是燃料,作饭也好取暖也好,都需要大量的煤,这个得从青岛口往那边运。”
崇祯九年底到十年初的皮岛之战后,耽罗岛在最短时间内搭起了几万间土坯房,供东江镇撤来的百姓居住。如今这些屋子空出了一半,只要再加紧建一批,完全可以供山东来的百姓暂居。俞国振的打算先是将这些百姓运到耽罗,在那里大约呆三个月到半年左右,接受后世传销式的培训,让他们熟悉新襄的政治、经济秩序,然后再到新襄接受三个月左右的参观、实习,强化之后便可安置到新杭、会安等地去。
正商议着具体的安置步骤时,突然间身后又传来了马蹄之声,这次马蹄声急得多,显然是有要事。俞国振看了看天色,笑着道:“难得浮生半日闲,看来……”
他话没说完,那边虎卫通信员便已经到了,下马行礼,又递来两份插着鸡毛的紧急军情来。俞国振拆开第一份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多尔衮……当真狡诈!”
第八卷四六零、忽然更作渔阳掺(二)
多尔衮哈哈大笑,笑声传于四野。
战火未熄的原野上,四处都是明军的尸体,他得意洋洋地一挥鞭子:“如何,我就说了,先清了退路,再来救援岳托也不迟吧?”
“王爷果然英明!”
在豪格与阿巴泰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多尔衮笑意更浓。
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