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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耳畔喋喋不休的唠叨,孙临挥手便抽了一记耳光过去,将那亲兵的话语顿时被堵住。
他不明白,这位原本比较好相处的总兵老爷。为何突然间成了这模样。
“休要罗嗦,若是南海伯来了发觉咱们没有尽力救百姓,第一个被追究的必定是我,而你们也一个别想逃。”孙临厉声道,然后。他寻了个高处站了上去,看着周围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登莱兵,他大声又道:“诸位当中,有多少是三年前曾经在我帐下做过事的?”
应者寥寥,但毕竟还有几个,孙临心中稍松。他又道:“还记得新襄的肉罐头的滋味么?”
“记得,如何不记得?”那寥寥的数个老兵顿时精神振奋起来,口中也不禁口水成河。
“记得的话,就好生听我吩咐,咱们在这里救济百姓,南海伯必定不会亏待咱们,他很快就会派船来,整船整船的肉罐头,到时管大伙吃个够——那些不知道肉罐头什么滋味的,可以问问你身边知道滋味的人。”
孙临的话语起了一定的作用,“肉罐头”是件新鲜事物,但只要有人讲解,再发挥一点想象,于是所有的登莱兵嘴里都开始流口水。虽然这让他们的腹中更为饥饿,却也加快了他们的办事效率。
将一个个逃难来的百姓引到避风向阳的地方,挖出一个壕坑暂时供他们居住。每五百人左右在周围挖出壕沟来,起到排水的作用。同时注意四处撒石灰,据说可以消去肉眼看不见的毒虫,所有人的大小便都得集中处置,免得产生疾疫……
孙临对这些内容相当熟悉,当初为了给新襄准备移民,他没有少这样安置过百姓。但是每一次做起来时,他还是觉得手忙脚乱没有头绪,而每到这时,他就尤衷地佩服俞国振。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那些灾民变成移民再变成新襄的居民的。
因为天气转冷的缘故,一个个火堆升了起来,为了避免发生火灾,孙临不得不再派人去看着火堆,但旋即又发生了灾民为了争夺烧火的柴草而斗殴之事,孙临又不得不亲自去处置。当将斗殴双方弹压已毕,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向着东面望了一眼。
然后,他便看到了无数锦帆。
最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希望俞国振的支援赶到而出现了错觉,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错觉,在羊角沟东部的海面上,确实出现了大量的帆船,数量至少是二十艘,而且其中大者,简直象一座小山。
如今的海面上,唯有俞国振才拥有这种规模的船队,俞国振果然未曾舍弃百姓,果然派人来了!
“南海伯来了!”他忍不住呼道。
“南海伯来了!”那些登莱兵也呼了起来。
“南海伯来了!”欢呼声最大的,却是来的灾民。他们当中,不少都是三年之前山东大战中被夺回来的百姓,他们当初未曾选择随俞国振去新襄,但那支军纪严明、爱民如子的虎卫部队,还是深深留在了记忆当中。所以到了羊角沟后,他们听说南海伯会来帮助他们,便深信不疑。
现在,南海伯的船队果然来了!
大明并不重视海权,而俞国振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对于大明沿海的一些重要地点,他都专门派人调查过水文资料,最重要的就是航道水深,象羊角沟,因为可以连接济南府,便是渤海中的一处重点航道。此处水虽不是很深,但河面平阔,没有拦门沙,因此大船可以进入河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俞国振下令大船在海上落锚,再用小船将物资人手运上岸去。
他自己也乘着一艘小船,最先踏上了羊角沟北岸的土地。
“济民,济民!”船还没有靠近,他就听到兴奋的呼喊,然后看到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仔细认了一下,认出这个因为总锁眉头而在额间形成了“川”字的中年人,就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孙临,心中不免一愣。
“克咸姐夫,你怎么这个模样了?”他上岸后,拉着孙临的手问道。
“六天没睡,又没有洗漱,难免狼狈……不说这个,你来了就好,我去睡一会儿,这边的事情,便由你来办了。”
见到俞国振,孙临心中的紧张顿时就放了下来,他这几天当真是疲累至极,因此也不与俞国振客气,将身上破烂的大衣裹了裹,直接就在地上躺下,转眼之间,鼾声如雷。
俞国振注意到他裹着的大衣,还是当初自己赠送的虎卫军大衣,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崇祯十二年时,孙临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他虽然再也不曾自作主张,可也拒绝了俞国振的好意,即使被罢职也不曾向俞国振求援。
一转眼,三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经过无数事情的孙临,终于成熟起来。他身上的名士味道少了,做实事的味道却多了,俞国振就是欣赏这种做实事的人。
一船一船的虎卫开始登陆,虎卫的组织效率是极快的,因此在不长的时间之后,便已经有几千人上了岸。他们立刻分散出去,既有抢占高点建立起防御的,也有接过指挥权开始安置灾民的,还有在河滩边建造简易船坞的。象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虚空中穿针引线,让一切变得忙碌而井井有条。那些原本觉得自己很能干的登莱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到原本在他们手中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在这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手中,只用小半时辰甚至可能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彻底完成,而且还做得极为漂亮。
孙临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毕毕剥剥的火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在河滩上,而是在一处帐篷之中。他掀起帐篷门帘,走出来便看到四周都是一团团的篝火。
已经是夜晚了。
肉香味让孙临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直接挤到一处篝火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向旁边的人道:“还有肉罐头么,给点给我吧,这几日饿惨了……”
“活该,既然明知道我会来,还这般省吃俭用,活该你挨饿。”
旁边人递过一个马口铁的铁皮罐,孙临刚把打开,用手抓着就要吃,身后传来俞国振的声音。孙临把手中的肉先塞在嘴里,一口油汪汪的,然后嘟囔着道:“海途遥远,况且我虽然肯定你会来,却也不知你是否做足了准备,总得省些,让你来好做……”
说着说着,他口里就含着肉,坐在火边又睡着了。
俞国振盯着他枯瘦的脸,微微摇头,心中满是感慨。
果然,还是这样的大时代中能锻炼人,若说以前孙临还有些华而不实,那么现在,他就是经过锤锻的钢铁了。
只不过,他对于崇祯皇帝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准备挟持崇祯的计划,还会如此信赖和支持自己么?
第十卷五五二、水穿城下作鸣雷(四)
如同被李自成带走的李圆方一样,家住在济南府的兰云也是面临着家破人亡的绝境。因为黄河水夺了大清河的河道,一夜之间,暴溢的洪水冲破了堤防,摧毁了他的家园,他的家人因为洪水而失散,而他自己,则好不容易挣扎着扯住了棵树,待水势稍退之后再看周围,已经无法判断哪里是他的家园了。
但与李圆方不同的是,兰云在发现自己彻底失去家园之后,并没有李圆方的茫然,他毫不犹豫,根据太阳的位置辨明方向,向着东南行去。
别的他不知道,他只记得,三年多前的时候,当他们一家被建虏掳获驱赶时,是来自那个方向的虎卫救了他们。那时他才十四岁,虎卫中有位官长见他伶俐,还专门问过他是否愿意加入虎卫,他自是满心情愿,但他的父亲却不同意,因此他只能回到了家乡。
在一片腐臭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饥寒交迫之中,他还牢记着当初虎卫的话语,哪怕嘴唇渴得发裂,也坚决不去喝那些腐臭的水。
“渴了你还可以撑一段时间,若是喝了这种带虫子的臭水,用不了多久便会腹泻,打摆子,全身无力,直至死去。”
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然后便看到了远处的一队灰黑色的人影,他精神一振,别的人都是向着黄泛区外逃走,而这个时候向着黄泛区内而来的。唯有虎卫!
“我在这,我在这!”他挥动手,向着来人大叫。
这声音惊动了俞国振,俞国振向这边望看,就看到这个黑瘦肮脏的年轻人,看模样只是十七八岁。
“小兄弟,你身体怎么样?”俞国振加快脚步,到了兰云身前。他本来是想去扶住这个摇摇摆摆一晃就要倒的年轻人的,但是王启年却比他更快,一眨眼就窜了过去,将兰云扶了起来。
齐牛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个小子就是俞国振的贴身护卫,论及个人的勇武,他当然比不上老牛。但是身手敏捷已经不逊于田伯光了。当初的憨性,倒还没有改变。这两年跟在将岸身边。看顾着耽罗岛上的牧场,每日就是打磨操练自己,这让他的实战能力有了非常大的提升。
兰云非常羡慕地看着王启年,论年纪,两人相差无几,可对方已经是一位虎卫了,他这时甚至想。若是三年前他跟着虎卫走,按当时那位虎卫官长的话。他的家人也可以跟着去新襄,那么现在他就不会遭遇这种惨事。
俞国振其实知道。随着明王朝的覆灭,北方会出现许多悲惨之事,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已经给予这些百姓选择的余地。但若是百姓自己放弃生的机会,他也无能为力——他无权因为自己的同情怜悯,就将整个华夏民族的未来都押上去。
“咱们官人问话,你回答。”王启年见这小子只是一昧地看着自己,却不回答俞国振的话,顿时不高兴了。不过他现在不像几年前那么一根筋了,换了几年前,他肯定是不但要松手,而且还要推上一把,现在么,在将岸这个聪明人身边调教了两年,倒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饿,饿,还有渴。”兰云回过神来说道。
“给他一个波萝罐头。”俞国振道:“还有勺子。”
自有勤务兵领出罐头,给他打开,淡淡的果香立刻吸引了兰云的注意力,他狼吞虎咽地将罐头吃掉,连糖水都一滴未剩舔得干净。
见他缓过气来,俞国振道:“这附近还有受灾的百姓么,他们在哪里,你能不能带路?”
“能,我能!”兰云盯着俞国振,目光里全是敬服与崇拜:“南海伯,南海伯,你是南海伯,我见过你!”
与三年多前相比,俞国振的变化并不大,故此兰云填饱了肚子之后,还是认出了他。认出俞国振之后,他想到自己这模样很有些失礼,忙跪了下去:“小人见过南海伯。”
“你认得我,你叫什么名字?”俞国振有些惊讶。
“小人兰云,三年前,小人被建虏掳获,是南海伯解救的,那时远远见过南海伯。”兰云想到自己的家人,不由痛哭:“悔不当初,若是听从了南海伯,去了新襄,便无今日之难!”
俞国振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泥泞中扯起:“好好活下去,休要让你家人失望,只要自己愿意努力,天无绝人之路。”
“我要加入虎卫!”兰云大声道:“南海伯,求您让我加入虎卫,我定然努力!”
“加不加入虎卫先别谈,咱们第一要务,还是救人。”俞国振道:“这样的大洪水,马上又是冬天,若不能及时组织好救援,不知会死多少人,兰云,你能帮我么?”
“能,能!”兰云毫不犹豫地道。
“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受灾之民,带我的人去见他们,我们就在离这里五里左右的小山岗上设有临时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