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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岛口修铁路到济南府,是俞国振的一个新决定,他看到大量的人口涌来,这么多人口如果没有事情做,那么必然要生出事端。因此,他决定同时推动青岛到济南府的铁路与水泥路建设——为此,他还必须先在山东设置水泥工厂。
设计中的铁路测量的结果,全长约是八百里,也就是四百公里左右,按照如今新襄铁轨的标准,每米铁轨的重量是九十斤,全部建完要三千六百万斤铁,也就是一万八千吨!
崇祯十五年新襄全部钢铁产量是四点八万吨,今年预期将达到六万吨,若是单纯供给山东的铁轨生产,那是足够了,但是俞国振还要准备大量的农具,准备铁船,准备枪炮武器,南方也要修建铁路……所有的建设加起来,今年六万吨的钢铁能尚不足用!
好在铁路不是一年内能建成的,今年最大的作用还是在培养熟练工人。俞国振的计划是利用三年到五年的时间,修成济青线铁路。当这条铁路修成之后,华夏的铁路军团就基本上成型,而且俞国振对两广的消化基本完成,就可以考虑将整个江南都纳入自己的治下了,那时需要建设铁路的地方就更多。
象马大保这样被“骗”上铁路系统的人还有不少,收容的青壮男子当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成了铁道兵。马大保初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和他一起,挂上了“铁道兵”的牌子之后。反而心安起来。
但旋即他就想到小丫头片子,报告了一声之后,向那人问起小丫头片子的事情来。
“你想收养她?”那人有些惊讶:“这可不成。段晴已经登记了,很快便有人要将她接走啊。”
“这是……这是何意?”
“哦,你放心就是,对于无父无母的孤儿,南海伯一律恩养,段晴极是聪明,年纪又只是八岁,正该送去上学。象她这般的孤儿,全部会集中于青岛口——这样,你若是不放心。我将你也分派到青岛口去,到了那边,你还可以去看看新建的初等学堂。段晴今后便在初等学堂里生活,有专人照顾。”
所谓的专人,并不是随便在灾民中寻找妇人。对孩子们的培养,是俞国振最为重视的问题,没有之一,因此除了实学教师之外,在新襄每二十个孩童专门配备有一名生活教师,这名生活教师必须懂重照顾孩童的生活起居。懂得一点的医护道理,甚至还得懂一点实学。若不是这些年来,俞国振几乎是强制性地要求新襄百姓都上夜校,想抽出这些人手来还很困难。
青岛口的初等学堂,当然不会立刻有那么多生活教师,但勉强也够用就是。
马大保似懂非懂,只是见着一个女子过来将段晴牵走,他有些不舍。但他也知道,这样对段晴更好,只能微笑着挥手,让段晴放心地跟去了。
段晴才走,马大保就听得有人嚷了起来:“让俞国振来见我,让俞国振来见我!”
众人都是怒目向那边望去,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被俞国振部下救了性命的,在他们心目中,俞国振可比什么天子皇帝要亲切得多,此人大叫大嚷,甚是不敬!
“抱歉,我们人力有限,我们官人也没有那多余的时间来见你。”
“我乃朝廷命官,我南下,理当有人护送,替我背负行囊!”那人大叫:“让俞国振来见我,我听说他到了这边,你们这些走卒,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马大保心中暗暗称奇,这人胆子倒是挺大,跑到这边来骂南海伯来。不过这人消息也灵通,连南海伯到了的事情都知道!
然后,他看到远处一群人行了过来,被簇拥者年纪极轻,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光景,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就这样径直走了过来。
“听说有人要见我,我过来了。”那年轻人走来之后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情?”
说来也怪,那年轻人看上去像是个没有脾气的,可他往这一站,和言细语地话一说,马大保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迎面而来。不仅是他,方才闹得极凶的那个自称朝廷命官的人,此刻也变得瑟缩起来。
“说话。”俞国振又道。
那个朝廷命官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拱手道:“下官故太常卿魏忠节公讳大中之子魏学濂,拜见南海侯。”
他前倨后恭,又将死去了的老子身份搬出来,显然是明白,自己身上的那点儿官位,在俞国振面前实在是没有资格摆谱。
“魏忠节公……”俞国振一时间没有想到是谁,身边的幕僚上来低声说了一句,俞国振恍然大悟,原来是东林六君子之中的魏大中。
此人倒是刚直,被魏忠贤害死,连带着长子也死去。俞国振对于现在的东林极是不屑,但对当初那批东林人物则没有太多的恶感,因此点了点头:“有何事?”
第十卷五七九、蛇蝎当道祸心藏(三)
“下官在京中经历李闯之难,又逃脱建虏之爪,正欲南归留都,经历山东境内,先是被当成逃民隔离于此,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贵属却不为下官提供脚夫人力。朝廷的体面,官员的体面……”
“朝廷的体面官员的体面,都是被你这样的人丢光了。”俞国振哼了一声,打断了这个还弄不明白时代变化的家伙:“自己背着走吧,我这里每一个人力都有用处,每一个用处都比为你背行囊重要得多。”
“咦……”
俞国振不再理睬他,而魏学濂方才觉得拿出自己亡父遗名,必然可以压制住俞国振,当发现他最大的倚仗也没有用处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凭仗的东西,根本一钱不值。
顿时羞愧感涌上心头,他以袖掩面,自己背起行囊,踉跄而去。
山东境内,冬天时节俞国振组织了十万灾民疏浚河道,将河堤和运河重新整治了一番,赶在雨季之前解决了隐患,从德州段开始,运河又通畅起来。只不过南下之人,虎卫都沿途查看路引,或者说通行证,凡是从疫区来者,唯有拿出虎卫提供的路引证明已经隔离,这才准许上船南下,凡是没有路引的,一律又送到隔离营中去。因此,魏学濂在德州乘上了船,两日功夫便到了徐州。
此时闯军早就放弃了徐州,而原本驻于山东兖州的祖宽部移镇淮安。出身闯军的高杰镇守徐州。魏学濂在俞国振那儿吃憋,知道高杰比俞国振更为难缠,哪里敢来招惹,正琢磨着快些离开,结果却在码头上被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魏兄么,你也逃出了京师!”
那人见他大喜,魏学濂向他看去,也是脸带喜色:“竟然是来之兄。来之兄也逃脱大难,甚好,甚好!”
“不唯我脱身了,周介生也脱困了。”
魏学濂一听周钟也脱困,神情多少有些尴尬。倒是吴昌时,泰然自若,举步而来。拍着魏学濂肩膀道:“子一兄,你这模样……应该是从山东过来的吧?”
“莫非二兄不是走山东来此?”听得这话。魏学濂心中一凛。
“俞国振这祸国狗贼正在山东。我们没有子一兄的胆子,自然是绕道了。好在身边尚有家丁护卫,也算是有惊无险。”吴昌时气宇轩昂:“子一兄来此正好,随我二人一起去见高镇。”
“已是兴平伯矣。”旁边周钟淡淡地说道。
他们三人都刻意没有提起在京城中的经历,对于三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魏学濂为闯军所迫,任户政府司务。方领官印,李自成便退出京师。周钟受牛金星所重。被视为牛丞相高第门生。吴昌时更是钻营有道,为刘宗敏荐与李自成。三人在李自成登基劝进上。没少卖力气,劝进表中甚至称崇祯之死乃是“独夫授首,四海归心”,李自成个人功勋“比尧舜更多武功,比汤武尤无惭德”,为了争夺这两句出自何人之功,魏学濂与周钟私底下还相互攻讦过。
当初李自成用一口薄皮棺材,将火中找出来的那具焦尸放在皇宫门前,其余投降的大臣经过时都免不了祭拜落泪,而这三人,却是昂扬而过,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李闯在退出京师时,知道这些人不可靠,勒令他们留守,而他们也乘机裹卷财物向南逃窜。只不过魏学濂在李闯进京之前,就将劝他自尽避免有辱父兄之名的仆人遣回老家,临时没有手下可以支使。吴昌时与周钟二人则不然,他们是带着仆从家丁南下,有李闯任命的官员身份,沿途闯军倒没有为难他们。但绕道南下,花费的时间就长了,魏学濂被隔离了十五日,还是与他们同时到达的徐州。
“你们去见兴平伯做什么!”魏学濂很不情愿:“兴平伯武人舛傲,而且又是闯贼出身……”
“正是因为兴平伯闯贼出身,所以才更需要去见。”吴昌时冷然一笑:“子一,你难道不明白天下已经变了么,咱们手中没有兵力,故此事事皆是不谐。便是如今的金陵城中,也是蛇蝎当道,钱牧斋、吕先自为阉党勋戚所压制,岂救得了我等?”
“你的意思?”
“咱们三个都在闯逆治下忍辱偷生过,虽然咱们三人心志坚定,绝无从逆,但到了南面,没有什么依靠也是说不清的。”吴昌时压低了声音:“想要自保,需要粤援!”
魏学濂心头顿时雪亮!
在李闯治下为官,是他的奇耻大辱,更是他的滔天大祸,逃归金陵之后若是有人揪出此事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这一世的功名富贵就更不要想了。吴昌时、周钟都是如此,他们想脱此罪,就必须要有得力人物担保,而东林复社一脉在金陵城中与阉党勋戚争斗得正是炽热,他们这些人去了金陵,钱谦益、吕大器和史可法等人为了避免他们成为阉党勋戚攻讦的借口,必然先要和他们做切割,甚至抢先将他们抛出去!
唯一之计,就在于有外藩相助。
“子一大概沿途乘船,未曾打听金陵的消息,故此有所不知也。”周钟又淡淡地道。
这是讥讽魏学濂了,两人在京中因为替李自成写劝进表的芥蒂,现在尚未消去。魏学濂哑口不语,吴昌时却又道:“此前钱公、吕公原是准备拥立潞王,但阉党携四镇威逼,故此福藩得立。阉党所以得意,无非是有兵,如今我东林复社同忾连枝,手中却只有左良玉一镇之兵,若是能将高杰再拉过来,于东林复社,我们便有大功,还愁钱、吕诸公不出死力保我们?”
“高杰如今都被封了伯,哪有那么容易拉过来……”
“高杰是被封了伯,可是俞国振却是封了侯!拥立之功,还比不得俞国振在山东观望坐视京师沦陷,高杰心中如何不嫉恨?更何况,四镇之中,他与祖宽一在徐州一在淮安,这分明就是将他二人顶上前去面对俞国振,他二人心中岂有不怨恨?”吴昌时哈哈大笑起来:“子一兄,你虽然家学渊源,但法门广大四个字,你还得好生揣摩体会。”
他得意洋洋,魏学濂却不得不佩服。无怪乎周延儒为首辅之后,吴昌时能在朝中呼风唤雨,被称为手眼通天之辈!
“好,我就随来之兄去见这位兴平伯!”
他们三人在京师中名头不小,特别是吴昌时,听闻他们三人求见,高杰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这伯爵府是原来徐州一位豪商府邸,虽然被闯军攻破过,但大体上保全下来。四进深的大院子里,到处都是虎贲武士,尽管军纪都松松垮垮,可从他们脸上的凶悍可以看出,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吴昌时三人在这些武士身上,还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味道,他们在京师之中,见到的闯军身上,便是有这股味道。
“三位才子来见咱老子,不知是有何事?”高杰高倨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