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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老货也不辩护,只是认罪,崇祯翻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大为满意:他为人刚愎时时不忘敲打身边之人,只恐被百官小视,像曹化淳这样的态度,在他看来才是端正。“香贼狡诈,也不怪你,但此事干系重大,你说那庄子,是不是俞国振遣人灭的,他与香贼可谓誓不两立啊。”
曹化淳偷望了一眼崇祯的脸色,然后低声道:“奴婢不敢乱猜,但那小子例是个胆大妄为的,若是他知道那庄子是香贼巢穴,必定会不报官直接杀过去。”“哦,为何不报官?”“官府处置香贼,自有法度,审理判决,迁延时日长久,而且难免有漏网之鱼,二来么……”香贼以妖术聚敛,其巢穴中多少有些钱财:崇祯怪怪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曹化淳跪在地上冷汗直冒,好一会儿,崇祯才道:“你这老货,那小子也让范闲给了你不少好处,你却不帮他说话,这不是说他好杀贪财么?”“皇爷圣明,奴婢贪财了,是收了俞国振一些好处,但奴婢怎能因为这点好处,便昧着良心在皇爷面前说胡话!”表忠心的机会到了,曹化淳自然不肯放过:“奴婢是皇爷的鹰犬耳目,皇爷就是奴婢的人……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货,朕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小骂大帮忙!”崇祯听得心中欢喜,却还是不忘敲打了他一下:“罢了,罢了,这世上哪里去寻那种十全十美的人物,俞国振这小子,好杀贪财喜爱女色,总算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屡立大功,朝廷却无法给他赏赐,他抢得的东西,就算是给他的恩赏了。”奴婢定然让范闲敲打他,让他知道,朝廷“皇爷对他的厚恩,要他好生做事,不要辜负了皇爷的期望!”
见皇帝已经有些倦意,却又却翻案几上的奏折,曹化淳小心翼翼地行礼退出御书房。在门外抹了把汗水,这一次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那个蠢货张涛,做事情也太过不小心!
然而,他才出来不久,便又铁青着脸,拿着一份锦衣卫的秘奏,飞快地跑了回来。有辽东关宁军中参将吴三桂者,总兵吴襄之子,于山东布政司为人伏击!
虽然方才崇祯的心情极是不错,但是曹化淳可以肯定,当他看到这个消息时,心情必定大坏!
与此同时,温体仁也通过他的渠道,得到了南京城外小庄子的消息他得到的消息还要更多些,原因无它钱谦益、张涛这两个名字,实在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看来这个钱牧斋,果然是不安于乡野……还有这狂生张博,竟然改了自己的字,叫什么天如,天如如天,不就是以为自己和老天一般?”
放下这封秘信,温体仁眼中寒光四射,张涛在他看来只是一只不知死活上蹿下跳的小虾米,甚至张涛所倚仗的周延儒,在他看来也已经是落水的野鸡。唯有钱谦益,声望太高,威胁太大,而且此人老奸巨猾,若是给他机会,对温体仁来说,是最大的威胁!既然你钱谦益与张涛混在了一处,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温体仁冷笑了一声,提起笔,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信。
他知道随着这封信,一场血雨腥风将要被掀起,而且若是能成,他或许能将处处与他为做作对的东林党人彻底赶出朝廷。到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算是大权独揽,整个庙堂之中,再无任何对手!
第三卷一二二、马援在此曾伏波
俞国振并不知道,他在南京城外的行动,再次掀起大明朝廷的风暴,此时的他,正沿着海岸向钦州航去。
按照此前的筹划,海上每隔三日左右航程,船便会靠岸停泊一次。他们不出外洋,完全是贴着海岸行驶,沿途也经过打点,特别是挂上了郑芝龙的旗号,倒算是有惊无险。
这样航行的速度自然是极慢,但安全性大增,特别是那些对航海并不是很适应的人,不至于在海上就丢了性命。
足足花了六十天,他们总算到了钦州。
当水手欢呼着终于达到目的地时,俞国振也心怀激动地来到了船头,漫长旅途的疲惫,海上生活的枯燥,在这时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这里便是他将来的大后方,无论他和他的军队,今后是在两淮与最凶残的流贼作战,还是在长城内外与最野蛮的鞑虏作战,这里将会源源不断地给他供应粮食、武器、军饷还有士兵!
俞国振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他看到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小官人,扶牢来,船要靠上了!”
码头简陋而狭小,他们的船队靠上去颇有些艰难,这是钦州府治下的长墩巡检司辖下之地,在府城西南,夹于渔洪江与钦州城之间。此地土人与汉人混居,人口稀少,按照嘉靖年间的《钦州志》所载,整个钦州,不包括下属的灵山县,人口不过一万二千余人。三十年前,安南贼人数掠钦州,杀戮军民,残害商旅,至使此时钦州人口。仍然不过万余人。
也正是因此,高不胖才能贴着长墩岛对岸,买下一大片千五百亩的土地。
“俞公子,还是我先到一步啊。”当俞国振登岸时,徐林已经笑吟吟地在码头上等着他了。
“是我错了,今后还是自长江、湘水、灵渠、漓水转运人口吧。”俞国振长叹了一声。
如果有大海船,那么海运自是便捷,但是如今大明的海船制造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他不过是百余人,分乘三艘海船,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才到,可徐林则自内河而来,借助沟通长江与珠江的灵渠,比他还要早半个多月抵达。
这简易码头,便是徐林让人搭起来的。
“渔洪江自此入海,水面宽阔,水深也合适,当真是天然良港。俞公子。你选中钦州,很有眼光!”
徐林说这番话是真心诚意的,他心思深远,自然知道这里条件得天独厚。若真发展起来,又一个广州府也说不定。
“雷翁,雷翁。”俞国振笑领了他的恭维,同时高声喊道。
雷振声、雷振宙兄弟掺着雷王成上了岸,雷王成其实年纪并没有大得走不动了,但这几十天海上漂泊,让他这生在鄱阳湖边的老匠人身体虚弱了许多。听得俞国振唤,他应了一声,俞国振忙上前两步:“雷翁身体如何?”
“多谢小官人垂问。小老儿身体无碍。”
俞国振引着他们劈荆斩棘,顺着缓坡,来到了小山顶上,徐林来得早。因此介绍道:“这是黄牛岭,东北面的那座山是三停岭,正东为丁山岭,钦州府城距此约是三十余里路。”
“我们的地界在何处?”俞国振问道。
“哈哈,原本高管家买下的便是这黄牛岭至江边,共是一千五百亩地,我来的这些时间里,又将南北两边的地尽数买了下来,如今我们有地九十七倾,其中可为水田者二十七倾。旱田十一倾,荒山、坡地五十余倾。其余是河湖。”徐林笑着向俞国振伸出手来:“共花了我一万一千两银子,我自家可是拿不出这许多。俞公子,掏钱吧。”
俞国振爽快地道:“多谢,多多益善!”
雷王成咂着舌头,近百倾田地,那就是接近万亩!虽然大多数是荒山坡地,可若开垦出来,也是极大的家业!
“不过,俞公子,有件事情倒要俞公子当心,安南人有些不稳。”
“安南人一惯不稳。”俞国振抬了抬下巴:“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历朝君子,对这些四边小人之国,太过宽容,至于后患遗与子孙。我俞国振虽然没有什么本领,手中也没有多少实力,但也不会对这些贼寇有丝毫纵容!”
听得这话语,徐林猛然一惊,他猛地看着俞国振:“俞公子……选钦州为基业,莫非……早就有此打算?”
俞国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过了会儿,他道:“咱们原本只想种种田,开些工坊赚点小钱钱儿,可这世上总有些豺狼,想方设法要钻进咱们院子里,偷吃咱们养的羊和兔子,糟糕咱们种的花花草草,若是咱们疾病老弱,它们甚至还想着要吃咱们的肉要咱们的命。咱们虽然是实诚的良善人家,可总不能不护着自己的家什,不能不保着自己的性命吧?”
“俞公子说的是。”
“据我所知,就在二三十年前,安南贼人还曾数破钦州,杀掠无数,虽然朝廷也出兵进剿,打过一场自卫反击战,但二三十年过去了,新的豺狼又长大啦。”俞国振又是一笑。
“咱们实力尚不足啊。”
“这就要拜托徐先生,钱的事情,我来操心,但是请徐先生经营出一条路来。”俞国振笑道。
“朝廷那边……”
“也由我来办,总能有办法的。”俞国振道。
“哦,说起朝廷之事,你在海中航行,可能有所不知,退休致仕的钱谦益,前些时日为人所告,已经被逮入狱了。”
“啊?”这消息让俞国振愣了一下。
他倒是知道钱谦益在原本的历史中是很坐过一回牢,只不过没有想到竟然提前到此时就开始了。随着他的介入,原本的历史发生越来越多的变化,不过,大致的趋势,目前尚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为何事被捕?”
“私下怨望结党营私之类的理由。是同郡某人出首告发,朝廷已经将之押解入京,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得到了。”
“钱牧斋当真是……”听到这个,俞国振立刻猜到,能施出这种毒计的,非温体仁莫属。
顿了一下,他笑道:“算了。庙堂之事,与我们太远了,我们还是办好眼前的事情。雷翁,咱们在船上商议的事情,你觉得……在这里有可操作性么?”
“可操作性……小官人说的是能否切实吧?”雷王成与俞国振同舟数十日,也算是熟悉了俞国振的一些奇谈怪论:“小老儿再看看……”
在他看四周时,俞国振又向徐林道:“徐先生,哪儿适合制窑烧砖?”
“在渔洪江上游左岸,那边林多草深,下又有粘土。正适合烧砖。”
“我所说石灰石矿,可曾有发觉?”
“也有……”
徐林一一对俞国振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他早来近二十天,早就雇了土人。将周遭好生探看了一番。
俞国振看了看码头,自己带来的人都已经下了船,随船运来的东西,也都搬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六月,正值钦州雷雨多发的时节,他看了看天色:“先将就着住下,雷翁,觉得如何?”
“照着小官人的吩咐,此处建座码头。”雷王成指了指与长墩岛相对的渔洪江江畔:“再修一条道路。通到这边来,依着这山,呈环状修一条主道……”
他所规划的,就是未来这座基地的港区与镇区。俞国振依他所指望去,他所说的作为中心的山,就是黄牛岭,离渔洪江边约有两里的直线距离。
“雷翁且慢慢规划,徐先生应当替我们安排好了宿处,咱们先住下再说。”俞国振笑道。
附近虽然也有些人家,但突然间两百来人到来,住处确实不足。好在徐林先到,一切也都安排妥当,雇请当地人在距离水边里许处搭上了棚子。再架起木板,虽然四面通透。总算暂时能挡一下雷雨。
“俞公子,别的倒没有什么。夜里蚊虫实在太重,俞公子还得小心这个。”见雷雨如期而来,徐林笑道:“我这些天,可是已经受够了……咦,这是……蚊帱?”
当他看到俞国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蚊帐拿出来时,很是愕然了一阵,然后恍然大悟:“也是,俞公子的纺纱机与织布机……织些蚊帱,有何难的?”
“我知道此地炎热,蚊蝇必定猖獗,哪敢不做准备?”俞国振笑道:“我还有一物,虽说效果非未太佳,但也有些用途。”
“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