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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年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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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说话有气无力,脸白唇青,看样子还感了风寒。

被叫花子拦路的人说道:“听说今年黄河闹洪,可是孝感好好的哪来的灾?”

一个肩头扛着步枪家火的壮年汉子民军装束的人,一脸的憔悴,衣衫也是破坏的像个叫花子,一眼便看出战场退下来,听了这话,将脸一扭停住了脚,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常败将军在孝感又吃了败仗,还连累了我们湘军。孝感城破,北洋军放火烧城!他妈的,他们不要饭,吃毛?”

一个老汉口感慨道:“李大帅在的时候,天天听到的都是打胜仗。怎么黄总司令一来,民军就尽吃败仗。北洋军已经拿下孝感,汉口又还能守住几天?”

“这仗,我们湘军是不打了。我们在前头厮杀流血,却总有人在扯我们的后腿。不要说常败将军,就是长胜将军,也甭想打胜仗。”

熊秉坤刚好路过,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心里沉重,闷闷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回到汉口指挥部,在门口碰上吴兆麟,他迎上来笑道:“现在才回来?孙部长早他们回来了,刚才还在担心你是否困在孝感脱不了身?”

熊秉坤放下脸来,孝感城破,革命军大败,他们还能如此淡笑自如,把看黄兴的笑话比革命事业还要看得重,他应酬似的问道:“有什么事?”

吴兆麟看熊秉坤气色不善,收起刚才的笑意,“确实有事。武昌军政府今晚八点整紧急开会,商讨对策,记得早点过江。”

“商讨对策?”熊秉坤冷笑一声,阴沉着脸抛下吴兆麟,抬脚便进了军门。商讨对策,是要商讨如何把黄兴逼出湖北吧?先前已经逼一个李想,是要把革命长城毁个干净彻底?有沙场战将不用,有破敌之法不用,又民心士气不用,尽做些下三烂的事情,寒了将士民心,涨了北洋清狗之气。武昌政府如此行事,是要把革命葬送在这鄂江潮?

熊秉坤一路走来,见军营里闲散的士兵,吆吆喝喝堆积在一起,大肆嘲讽着常败将军的四条腿,跑得比谁都快,忍了一肚皮的气站住了看。他觉得头嗡嗡直叫,哆嗦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好。

恰恰他的一个老部下,远远见他过来,便赶着献殷勤儿,笑道:“黄兴这回丑可是出大发了,只听他们闲说,黄兴在湖北事迹都可以编出一部折子戏了,放大栅栏演得定比李大帅的故事还要红火。”

熊秉坤火爆的脾气竟然听了也不言语,只抬手“啪”地一掌掴将去,简直使出八极拳的威风,打得这个士兵就地一个磨旋儿,半边脸早紫涨了,惊慌地抬头看时,熊秉坤早大步去了。

孙武和蔡济民两个人好有闲情逸致的下围棋,秤有黑白,正到收小官子儿局面。孙武人品不怎样,但下棋还真有几分国手的段落,蔡济民根本招架不住,搔头撮牙地要悔棋。孙武眼见蔡济民过来,心情大好的他便赶紧的向他招手笑道:“瞧瞧,这也是个以文明自称的革命党人,简直就是街头无赖。让六子的棋儿赌一台戏的东道,竟悔了三步。得,我惹不起他无赖。”

蔡济民趁机落子,裂嘴呵呵一笑道:“谁说革命党人就不能悔棋?”

憋了一肚子火的熊秉坤心里又是一突,面对两个上司,只是冷冰冰问,“戏?什么戏?”

“好戏!武汉都轰动了!接着就要轰动全国了!”孙武瞧着棋盘,带着阴阳怪气,又是兴致勃勃地说道,“黄总司令在孝感唱的一台大戏,成就了他的常败将军,黄兴四条腿的名声。和那个满人二百五荫昌南下唱的一台大戏,南北呼应,互相辉映。”

“拉鸡巴倒吧!”熊秉坤憋了半天的邪火突然爆发了,管他们什么谁的顶头上司,什么上下军队的纪律,什么革命党人的文明举止,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当初在总督府外扑碉堡楼子,争着要组建敢死队,平了张景良的乱,吼着要杀黎元洪除后患,可见他脾气的火爆程度,憋到现在,都要憋到爆了啊。熊秉坤大声吼着,顺势一脚将一盘残棋踢了老高,那棋盘在空中翻滚着落在地上,黑白子儿下雨似的叮叮当当撒了满屋。

熊秉坤在上司面前从来是规规矩矩,刹那间两个顶头上司面前变得这般狰狞,突然之间吓得孙武、蔡济民一时回味不过来。

熊秉坤戳指骂道:“不出半月,你们就得去扑黄兴的后尘,被冯国璋追着恨爹妈没给你们生四条腿。湖北革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你们还有闲情逸致下什么鸟棋,听什么鸟戏。”

孙武首先醒悟过来,见熊秉坤气得像疯狗似的乱吠,冷冷一笑道,“就是天塌下来,我也顶得回去。一个冯国璋,就吓得你发了猪瘟似的疯癫。黄兴吃败仗,只能怪他自己没用。”

熊秉坤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在孝感都干了些什么!忒煞的胆大过头!这戏演得他妈真精彩!这会子袁世凯坐镇信阳,也可以放心的回京总理内阁。冯国璋带兵烧了孝感,正一步一步的向汉口推进,滚汤泼老鼠,造反的革命党人一个也走不脱!以袁世凯当年镇压义和团的狠辣手段,这回汉口不被杀个血流成河才怪呢!刚才我踢了你们的棋盘,今儿冯国璋火烧孝感城。等着看他娘的好戏吧,比黄兴闹的笑话要好看精彩的多。”说罢,不理气得发疯的孙武,一屁股坐在椅上,深深地伏下了身子,不住摩挲着新长的青色寸头发。

此刻雨已暂歇,满春楼里,宋教仁那烦乱的心绪始终无法平息下来,一种莫名的惆怅忽然袭上心头。来到汉口,驱走李想之后,依然无法一展心中抱负。汉口各界给他施加的无形阻力,重重的束缚着他,使他倍感有力难施。此刻才从心里开始佩服李想,比他这个革命党人更要离经叛道李想,反而可以在汉口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个封建腐朽的社会。

宋教仁一甩手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沉重而缓慢地向南移动,他仰首望着神秘而变化无常的苍穹默默不语。一阵寒风袭来,带着长江特有的腥味,他怅然低头望向远处一线著名的张公堤。宋教仁单薄的衣裳似乎不耐秋寒,身子有些不为人觉的瑟瑟颤抖。

“遁初,”庄蕴宽抱着长袍的下摆走上楼,身上沾了不少的雨水,进来就道,“看这天,一时恐怕还晴不了吧?”

宋教仁摇了摇头,清癯的面孔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道:“武昌那边怎么样?”

庄蕴宽走到窗前,与他并列,说道:“黎元洪对于上海此项决议,不表同意,认为既以武昌为中央军政府,代表会议地址就应设在武昌。当即派居正、陶凤集去沪与各省代表榷商。”

宋教仁低声道:“黎元洪现在是湖北真正掌权者,武昌又是首义之地,他要不与上海争一争才怪。”

“武昌革命权柄落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庄蕴宽不无忧心的说道:“要紧的是克强非要在这里做什么战时总司令,真是气死我了。江浙联军,都有上好的革命觉悟,也全是我革命党人领导,克强去了,不知比这里强多少倍。你和克强关系最亲,去劝劝他,被被人坑死在这里。我来汉口时,孙武就借口送我,从孝感城抽调大批军队。剩下两协湘军,是怎么也守不住孝感。”

这件事正是宋教仁最犯难的,黄兴下的决心,是谁都拉不回。在武昌时,宋教仁便反对黄兴担任战时总司令。看着黄兴傻呼呼的接受黎元洪登坛拜将,宋教仁的心都替他苦不堪言。且不说黄兴统领湖北军事,还只是个战时的,下面永远不缺少制肘,捣蛋的。黄兴要是打赢了冯国璋,他这个战时总司令也就当到了头,要是打输了,这全部的责任就要他一个人顶。这件事真正叫人难为,黄兴偏偏却是乐此不疲。宋教仁听着庄蕴宽的话,沉思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不是克强一个人担当得起的。一场战事,牵扯全国啊。如今正个汉阳府,黄州府已经打得天翻地覆,逃难的人都往汉口挤,这里已经聚集十多万灾民。冬天就要来了,战争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湖北不知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我们一起街上看一下把。”

说着便转身下楼,庄蕴宽紧随其后,“总有挽救的时候,也总有解决的办法可想。”

宋教仁说道:“李想控制汉口时,凭着新华财团的雄厚资本,联合刘歆生,李紫云,还能勉强平抑因战争爆炸的物价,使得市面暂时稳定。但如今李想的新华财团势弱,刘歆生和李紫云收敛的淡出商界视线,汉口的黑心商人借此大发战争财,一张平日只要一个大子儿的面饼,如今要花一两银子才买得到。当初趋于外界压力,驱赶李想出汉口,看来是错了。”

刚刚下楼,却见汤化龙和黄中垲、胡瑞霖三个人带着几个随从进满春茶楼。汤化龙自黄兴入湖北之后,就刻意巴结,上次黄兴渡江来汉口,就是汤化龙安排陪同,也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收拾李想的势力。

汤化龙在前,忙拱手寒暄道:“遁初兄,辛苦辛苦!哎呀呀,几天不见瘦成这样儿了,缺什么东西找我嘛!庄先生也在,正好一块商量。”

宋教仁和庄蕴宽行了礼,一边将他们让进楼厅中,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出什么事了?黎公要是对上海的提议不满意,还是直接派人去上海商榷的好,找我也是爱莫能助。”

汤化龙等三人听了对视一下,胡瑞霖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事,咨议局里已有定论,我也不在此多言。只是出了一件非比寻常的大事,不是黎督,而是黄总司令。”

宋教仁和庄蕴宽一看他们三人的脸色,也知道黄兴可能已经……他们是不敢想象,心一直往下沉,沉入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海沟。

黄中垲接着道:“就是黄总司令,刚刚接到消息,孝感城破,黄总司令拼死抵抗,与北洋军展开巷战,冯国璋放火烧城。黄总司令如今还是生死未知,汉口城里如今尽是从孝感破家无亲可投来的逃难人。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谣传着孝感发生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难民和溃散下来的湘军,见人就哭诉当时的惨烈光景,听者无不心惊胆战。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却是你不犹不信。北洋军的凶暴,简直付著笔墨。”

黄中垲的话,无疑把宋教仁和庄蕴宽不住下沉的心按住,一把丢进北冰洋,冻城标本。

汤化龙叹息一声,说道:“孝感一失,汉口也保不住了,武汉三镇也都成了袁世凯囊中物。湖北的革命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任谁也无力回天。”

汤化龙的话无疑再一记重锤击在宋教仁的心口,他脸上涌上一阵潮红,硬把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吞了回去,心思突然变得无比清明,揣摩着他们的话意,半晌方冷冷说道:“我本做了革命党人,早存了慷慨就义的决心,经历的失败也是多不胜数。克强兄一心革命,也不是 第一回 上战场,然在湖北,却处处受到歧视和限制,革命老同志,被黎元洪登坛封将。在孝感夜袭冯国璋,孙武按兵不动,不听调遣,累得湘军损失惨重,还错过打败冯国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坚守孝感,孙武又私自撤兵,致使本就身疲力竭,损失惨重的湘军困守孤城,致使孝感城破,冯国璋威逼汉口,整个南方如火的革命形势急转直下。革命抛与鄂江潮,请问谁承担责任?”

汤化龙有些不安,登坛拜将的主意就是他黎元洪出的。只是如今他在武昌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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