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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璧君忽然说道。
汪精卫也说道:“李帅,我经常在南洋活动。看到的是国人在离家万水千山之遥的南洋经历过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般的生活,他们被诱骗、拐卖甚至是绑架到异国他乡,从事着最为繁重的体力劳动却得不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他们被视为天朝弃民,无法得到来自于清朝政府的保护;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挣扎着、无助地死去或无望地活着。终于,民国建立,他们的境遇得到了国府的重视,派出李帅了解他们的悲苦,派出兵舰保护他们的权益……”
槟榔屿华侨华人,对祖国的赤诚之心,感天动地。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经济破产,民生困苦,华侨华人在居住国地位低下,他们热切的心,迫切要求改革中国政治体制,希望祖国统一强盛。李想带着两条兵舰高调的到来,让他们的心都沸腾了。
李想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确是无比冷静的说道:“在这种弱国无外交的年代,即使这次我能争得短暂的外交胜利,但之后呢?”
吴世荣大声道:“海外的华工们还将面临着怎样的问题我也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无论面对怎样的挫折和困难,他们都是些勇敢和命运抗争的人!”
“你们有这个勇敢抗争命运的心,那是很好……只是你们想明白没有?为什么洋人走到哪个地界儿。不管土著人再多,都不受欺负?”李想劈头就是惊心一问!
所有的人都被他问得一怔。
“只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一个个强大的国家!”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想已激情地说开了,“一个英国兵在阿富汗被割了耳朵,就有一队人拖着大炮去报复……”
李想带有湖南口音,和黄兴一样熟悉的官话,极富感染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静静的听着,都被深深吸引了。
“……现在诸君不满,愤郁,酝酿反抗。我很赞同诸君身上华夏男儿……女子的热血未消!可是当背后祖国孱弱的时候,你们这样的反抗,真的能达到你们心目当中的目的么?”
李想神色无比的诚恳,一副交心的模样儿:“这次我带着两条兵船而来,你们就看到了指望。洋人也多了一些儿忌惮。要是我下次赶来,带的是十条兵船,军人也更多上十倍。那时洋人还敢这样看你们么?你们还怕受欺负么?祖国虽然远在万里,但是却是你们这些游子唯一的依靠!……”
已是掌灯时分,领事馆内的景物被苍茫暮色所笼罩。
李想还在演讲,声音从灯火煌煌的大厅传出来:“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我去让祖国变得更加强大起来,我也只能给你们这个承诺!你们可以回去考虑考虑,我在泗水交涉还有些日子。你们也知道怎么联络上我,到时候愿意和我一起上路的,我竭诚欢迎!”
……
东爪哇省的总督府内。
总督大人坐在躺椅上面。老头子把玩着一杯加冰加苏打的威士忌,听着碎冰块在玻璃杯里面轻轻碰撞地声音。只是并不说话。
围着他一圈儿,都是军服笔挺的殖民地守卫部队地军官。警察局的高级警官。无一例外全是白人。
副官双手呈上一份厚厚的文件:“遵照您的命令,我们组织了包括西方议员、军官、科学家在内的一个调查团,对华工进行了调查,这是他们的调查报告。”
总督大人沉吟着道:“你挑重要的念几段!”
“是。”副官念道:“……但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情,我们西方人千万不可忘记,这就是,中国领土之内,有着四亿五千万人口,他们不仅不以宗教信仰相异而分裂,而且有‘神明华胄’的自尊思想,充满脑中。尽管他们不满意现在的腐败统治者,但从来没有想到让一个,或几个外国政府来替代他们……”
总督大人喃喃道:“‘神明华胄’……?这些中国人,无论走到那里,都坚守着他们那些可笑落后的野蛮文化,过他们的传统节日,祭祀他们的祖先神明。”
副官又道:“此外,还有一件事也不能忘记:我们西方人,对于中国民众,不能视为已经成为衰弱的,或者已经失去了德性的人;他们在实际上,还是充盈着无限蓬勃的生气,而且备具出人意外的勤俭巧慧等品质,还有,中国人守法易治。”
总督大人被调查报告的观点深深吸引了。
副官看总督大人没有说什么,又道:“至于中国人所有的好战精神,尚未完全丧失,可以在这次中国所谓的‘辛亥革命’中看出来……”
总督大人恨恨说道:“清帝退位,民国建立,汉口租界的收复,以及派遣兵舰泗水护侨,已证明这点!”
副官问道:“还念吗?”
总督大人摆手道:“不用了。我将好好研究这份报告,或许,它能帮助我们作出最重要的决定!”
……
在美国领事馆里。
“看到这位年轻的李大帅,我很好奇,中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中国政府的做派,跟以前判若两人。”
美国领事亨利正在和几个纽约来的投机商人闲聊。
“中国并没有多大改善。”一位刚刚在中国走了一圈,乘坐长风号游轮来到泗水的银行家说到,“全副武装的八国联军对北京垂涎已久,一直沿水路严密控制。上海、天津等繁华租界……除了被这位非常有魄力的李大帅收回的汉口租界之外,现在应该叫做汉口对外开放经济特区了……都被欧洲人管控。过去三十年,清国在欧洲列强的支配下,惟一真正拥有的资产仅剩下海关,而连这个机构也由外国人直接管理。”
“濮兰德先生,我很想知道新成立的中华民国的情况。”
“在上个周期天的《泰晤士报》中,我有幸与CarrieChapmanCatt女士对此进行了一番有趣的谈论……现在的中华民国并不是我们美国人理解的真正的共和国,有效率的共和政体并未建立起来。目前中国所呈现出的安静,绝不是由于中国民众对政治状况表示满意。大多数中国人对共和制度根本就没有最起码、最基本的理解。因此,更不用说他们是否真正接受这些想法了。”
“目前,大多数中国人民保持沉默,因为他们正忙于这个国家近年来最大的一次谷物丰收。中国人很豁达,当他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就不再有时间去投入战争。而这个所谓的民国总统袁世凯,他正在按照慈禧太后的方式而不是美国人所熟知的共和体制来管理政府。换句话说,他建立了一个新的独裁统治,来取代刚刚推翻的独裁统治。”
亨利问道:“所以你不相信所谓的‘中国觉醒论’,或者‘新的时代已经在东方破晓’?”
银行家像一个中国通一样用中文回答道:“在中国有句谚语,非常贴切地隐喻了当前的形势。它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用美式英语继续说道:“要知道,远东并没有诞生一个‘全新的中国’。国家不会新生,只会演变。从结构上看,他们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特性,政治属性和中国官员的秉性并未改变。人类历史经验和科学研究表明,中国这种根植于民族传统、绵延千年的政治制度,要想在一两年内或者一代人之内就发生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
“辛亥革命与土耳其在1908年曾经经历的事件十分相似。一小撮组织严密、盘踞在海外的政客从大批追随者中招募到了数量充足的士兵,制造了这场所谓的革命。然而,中国人的内心并未因此发生任何天翻地覆的变化,并没有步调一致的起义,大多数人的心中也缺乏对自由的渴望和吁求。”
“所以说,我们最近总听到的‘中国觉醒论’之类论述是不确切的?”亨利追问到。
“这样的论述从1860年起就不绝于耳。自从蒲安臣使团首次让美国开始关注中国事件,关于中国正在觉醒或者将要觉醒之类的论断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所有关于中国正在发生巨变之类的言论,都不过是令人错谔的老生常谈。欧洲那些关于中国的报纸,一度错误地以为,昏庸无能的满清政府已经垮台,黎明的曙光和崭新的未来正在这个东方帝国出现;留学西方的新派学生被认为是这个国家的救星和新时代的先驱,就像土耳其和希腊的‘改革者’一样。”
这个银行家侃侃而谈:“坦白地说,中国人仍处于政治无意识状态,他们接受‘少年中国说’就像接受上天赋予的任何一切,只是他们在精神上仍存有习惯性的保留。别人告诉他们,与苦闷、贫困、饥饿、贪污、苛捐杂税相联系的旧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每个人都将变得富有和快乐。他们中那些乐观积极的人相信这些美妙的故事,把共和制当成了救世主,以为所有美好的东西将很快实现。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这种想法的愚蠢。把旧事物换一个新名字并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即使总统自己汉民族的人,民国政府统治下的敲诈勒索、行贿受贿、威胁掠夺、暴力犯罪并不比旧时代少多少。他们会通过自己的双眼迅速地看到城市满目疮痍、抢掠四处泛滥,他们总有一天会意识到太平盛世仍然远未到来。因为深埋在中国社会体制和民族性格中的骚乱根源一直没有改变。”
“这种观点并不仅我一人具有。这是生活在中国的、消息灵通的外国人的共识。我在上海时,《字林西报》对我进行过采访。这份报纸起初带着极大的热情欢迎革命,并对其报以厚望。然而如今,它只能悲哀地承认,由于没有一个强大有效的中央政府,事情只是在变得更加糟糕。”
“没有一个有作为的国家依靠,那么,即使李想有天大的能耐,也很难在交涉中有所作为了。”亨利沉吟着问道:“这是当前局势最有可能的结果吗?因此所谓‘少年中国说’的观点,将注定失败?”
“不一定。”银行家想起李想在收复汉口租界时玩弄风雨雷电的手段,“中国人内心深处需要儒家体系,儒家体系已经深入到这个民族的性格。整个中华民族的信仰可以被概括为三点:家长制度、宗族观念、劳动义务。在两千年历史中,这个地球上同质程度最高的民族,从未向他们的统治者,不论是同族或是异族,提出过任何要求,他们只希望享有在这种信仰下平安度日的权利。但是,正如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Meadows在60年前所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具造反精神但又最无革命性的群体。’他们总是随时准备起义。虽然,他们在香港被英国人统治,在胶州被德国人统治,在辽东半岛被日本人统治,在北满洲里被俄国人统治。显然,这些统治者的国籍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只要统治者足够聪明、公正,并且尊重他们的传统和信仰,他们便会安于现状,接受统治,和平生活。我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工部局工作了10年的朋友说,这里有60万中国人,我不断发现新的证据,证明世界上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像中国人这样对于一个好政府有如此快的接纳度。”
“我明白了。”亨利恍然道:“你是想说,因为荷印当局对华人的传统和信仰的不尊重,才造成当前南洋紧张的局势。”
“对!华人是最坚忍的民族,而荷印当局却愚蠢的屡屡挑战这个民族最后的底线,这不是逼着世界上最具造反精神但又最无革命性的群体去造反吗?李想可是个非常厉害的革命煽动家,把这群最具造反精神的野蛮人煽动起来,南洋必是一场暴风雨!荷印当局,这回可是招来大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