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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握住了宋教仁的手,钦佩地微笑着,说道:“钝初啊,你把竞选运动安排得这么好,还让不让别的党活啦,啊?”
宋教仁也笑着说道:“行啦卓如,这个‘好’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宁可听成一个‘差’字!”
梁启超摇着手里的孙中山的《民权初步》,说道:“就这个小册子,我们进步党就弄不出来。”
宋教仁自谦的说道:“谁不知道你那只笔,十本《民权初步》加起来,也没你写过的宪政论著多!”
梁启超也不自谦,稳稳重重说道:“那都是用文言写的,没孙先生写得深入浅出,都是大白话,就是贩夫走卒也读得懂!不愧是从事宣传运动的行家里手啊!”
黄远生早就听得不耐烦,不禁对着话筒报道说道:“进步党党魁梁启超先生今日莅临国民党竞选总部,与他的政敌宋教仁先生会晤。人们原本期待两大对手舌枪唇箭,生死以搏,不料,二人都是客客气气……”
宋教仁一听就笑了,指着黄远生说道:“你们这些记者呀,就是惟恐天下不乱!”
梁启超气度从容的说道:“他说得倒是实情。”
宋教仁一笑道:“咱们两人会打起来吗?”
梁启超眉梢一挑,说道:“平时咱们是朋友,政见上是对手,但从来不是敌人。”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这个,我在英国议会看到过一次。那是真乱呀!每一个国会议员都代表某个民众团体的利益或某种主张,在开会的时候,你骂我我骂你,甚至大打出手!议长上台的时候,忽然摔了一跤。底下就有人喊‘嗨!民主摔倒了!’。”
梁启超和周围的人都笑了。
宋教仁双手捂着取暖,沉吟道:“咱们中国要是也有这样的议会政治,那该多好!议长可以摔倒,议员可以吵架,但只要有真正的国会,民主政治就永远不会摔倒。卓如,从戊戌变法开始,你追求的不也是这个吗?”
梁启超早已被宋教仁感染得百感交集,因笑道:“论起对议会政治的痴迷,我真是不如你呀!”
宋教仁笑着说道:“我是‘议会迷’嘛!”
梁启超摇头笑道:“也是‘政党内阁迷’。”
宋教仁也是一笑,说道:“那是个很好的行政体制。卓如,我知道,内阁制还是总统制,你我两党政见不同,但推动民国议会政治、走政党内阁的路子还是一致的。以国体论,英国是君主制,美国是共和制,但以政体而论,英美是一样的,都是宪政,而且都是两党轮流执政。自从你组建了进步党,我就一直在想啊,如果咱们中华民国也能形成两党轮流执政的态势,那会是件大好事啊!”
梁启超点了点头,说道:“好!遁初,我今日就跟你约定:在即将到来的国会大选后,贵党一旦上台执政,我党就以在野党的身份监督你们!”
宋教仁望着门外大雪纷飞的天空,舒展了眉头道:“监督就是帮助!”
梁启超大为佩服,睨了宋教仁一眼,心里拿定了主意,说道:“反过来说,如果我党执政,也请贵党进行监督!”
这时,一群电影人托着、抱着、提着电影器材走了进来,喊着:“梁先生,我们得在外面等多久啊?”
梁启超对他们摆摆手,说道:“再等等,再等等……”
宋教仁问道:“卓如,你这是……”
梁启超笑对宋教仁说道:“他们都是报馆的记者。遁初啊,我请你帮我个忙,贵党做竞选宣传的时候,请你允许他们用电影拍摄下来。”
宋教仁微微一笑道:“好啊卓如,我说你跑到湖广会馆来做什么,原来是‘打入敌人内部’啊!”
梁启超感慨道:“这次竞选运动,与其说是各党派竞争国会议员,不如说是你国民党进行示范。自从组建了进步党,我才发现,这些即将投入竞选运动的党员,不是原来清朝的官僚,就是行伍出身的军人,根本就不懂议会政治为何物。”
宋教仁叹道:“袁大总统同意你这么做吗?”
梁启超点点头,说道:“他跟我说,‘要做个好推销员,是得好好学学。’”
宋教仁哈哈大笑,说道:“‘推销员’!这个比喻好啊!”
梁启超只一笑,没再言语。
宋教仁转对着围过来的国民党候选议员们说道:“大家都要记住袁大总统的这句话。”
他从一个候选议员的怀里拿一本《三民主义》摇着,说道:“要当好‘推销员’,先要有好东西。这个,我党得天独厚,孙先生都给咱们预备下了!”
他再拿一本《民权初步》,也摇着,又道:“可大家还要记住,你们都是候选议员,你们最终的‘推销品’,就是你们自己!这个,我党也是得天独厚,孙先生也给咱们预备下了!”
那个怀抱着这两种书的候选议员道:“宋理事长,我省的选民几乎都是农民,素质太低,向他们宣传什么‘三民主义’、‘民权初步’,他们恐怕听都听不懂!”
宋教仁刚要向他说话,却转向了梁启超,说道:“卓如,你听到了吧?就是我党党员,要用孙先生的思想武装起来,也还早着呢!”
“要搞农民运动,”一个湖北籍议员插嘴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我的奋斗》,说道:“这个,我党也是得天独厚,李大帅也给咱们预备下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八仙过海(三)
宋教仁布置完选举事宜,离京南下,要搞一个全国巡回演说。
在武昌,李想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宋教仁看鄂区的选举盛况。
在红楼前广场的投票站外排起了长龙。广场旁边的一个讲坛上,鄂区最大的政治力量国民党下属的修正派正在进行竞选宣传。街旁电线杆上挂着一些候选人的宣传海报,一些民众围在一起听宣讲人讲解该党的纲领和目标。
此次,鄂区在议会选举的“高人气”离不开鄂区国民革命最高委员会的大力宣传。此外,一些人权团体与候选人也竭力对选民进行各种“游说”;鄂区许多名人也都加入了这个“宣传队伍”。
李想一副显摆的屌样说道:“从议会选举刚开始,许多投票点前就已排起长队。一些道路因此变得有些拥堵,但军方和志愿者一直都在努力维持秩序。大多数投票点的工作都在顺利进行中。各站点前民众‘爆满’凸显中国首次议会选举的‘高人气’。”
在李想洋洋得意,议会投票选举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广场上出现一波游行示威的人群,喊着要求国民党立即下台的口号,在冲锋队耀武扬威的出现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退却的迹象。
“民主的步履艰难啊!”宋教仁说道。
李想假装听不懂的干笑道:“放心!政府已经派遣大批军警保障投票站安全。而且,我鄂区国民党部有自己的党卫军,容不得别人在我的地盘捣乱。”
“是吗?”宋教仁的目光落在那些戴着红袖标的冲锋队员身上,这些膀大腰圆的家伙,从那笔直站立的身子一看就知道是退伍军人出身。
许多示威者在示威之后,仍然会去站点投票,他们声称:“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表达自己意愿和权利的机会”。
李想和宋教仁就这样漫步武昌的风雪中。
李想心里发愁,掐着指头算,“宋案”不远了。提醒宋教仁是坑定的,可要怎样才能叫宋教仁相信他的话?
李想背着手走在,忽然看见拐角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因说道:“雪下得小了……我们好像被人给盯住了,这里可是武昌,我的大本营,那些家伙能量不小。”
“袁大总统的人,你说能量大不大?”宋教仁一点也不吃惊的说道:“袁大总统不放心我,我一南下后,他就派他的爪牙随时监视。”
李想阴狠道:“我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必。”宋教仁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有这些人随时向袁世凯回报,袁世凯才会放下心,我也才能安心的备选。你知道吗,我将南下,袁世凯属韩玉辰壮我行色,赠以交通银行可以随地支取的五十万元巨款存折一个,为了按袁世凯之心,我受了!”
“遁初兄是个明白人啊!”李想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袁世凯为抵制你演说的影响,打消国民党的组阁计划,指使北洋武夫冯国璋暗中主持所谓‘救国团’,攻击你‘莠言乱政’,抱‘总理热心,思攫现政府而代之’,并把内政、外交一切失败全部归咎于国民党‘醉心权利,不能垂功德而祛私见’?”
宋教仁对袁世凯早有所警惕,容说道:“我在沪时曾劝谭人凤担任粤汉铁路督办。此路于南方军事上的关系紧要,大局难料,一旦有事,有款有人,尤可应变。又叮嘱程潜:湖南应从速训练军队。一旦国民党获得选举胜利,袁世凯一定忌剋得很,一定要勾心斗角,设法来破坏我们,陷害我们。我们要警惕,但是我们也不必惧怯。他不久的将来,容或有撕毁约法,背叛国民的时候,我认为那个时候,正是他自掘坟墓,自取灭亡的时候。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再起来革命不迟。”
宋教仁认为袁世凯至少在正式国会召开之前,不敢公然撕毁约法,与国民党为敌,他没有从北洋武夫的肆意攻击中,嗅到火药气味。
李想郁闷的呼吸了一下清冽寒冷的空气,觉得清爽了不少,这才边走边说道:“袁世凯恐有加害阴谋,遁初兄先为戒备……”
宋教仁踏着满地碎琼乱玉,也一边走一边说道:“吾一生光明磊落,平生无夙怨无私仇,光天化日之政客竞争,安有此种卑劣残忍之手段?吾意异党及官僚中人未必有此,此特谣言耳,岂以此懈吾责任心哉!”
……
这天日黑时分,一辆黑色小汽车飞驰而来,在北京政府内阁总理赵秉钧的门前嘎然停住。一个身穿貂裘大衣、头戴海獭皮礼帽的人,从车门里闪了出来,拖着一条腿,一跛一跛地溜进了赵寓,在身后雪地留下一深一浅两串脚印。
这人便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
赵寓后宅的一间小厅里,壁炉火旺,灯光通明,不时传出一阵男人得意且淫荡的笑声和女人们娇柔造作的怪叫声。袁克定闻声,收住脚步,身子斜立在后院门前石阶上,袁克定很熟悉赵秉钧有个习惯:每天晚饭后,若无紧急公务,他总要和妻妾们在这小厅间玩一阵牌,下几盘赌注,妻妾中谁个连赢3局,这天晚上她便可得到赵的宠爱。
赵寓内侍对袁克定也很熟悉,知道他此时亲自上门,必有要事。见他在院阶上驻足,侍人便匆匆往小厅跑去。
穿着长袍马褂的赵秉钧,一听来报,“哗”的一声,挥手推倒面前的麻将牌,起身离座,急步跨出小厅,迎至门前。一看来的果然是袁世凯大公子袁克定,心里不由一惊:通常到了这般时辰,这位“大爷”是绝不出门的,即使有要务急事,也都是挂个电话,叫赵秉钧去一趟罢了。今晚,到底有什么特别要紧事犯得着这位“大爷”亲自出马了?
“‘大爷’驾到,未曾远迎,……”赵秉钧的客套话刚一出口,袁克定一扬手,又向他瞟了一眼,他便知事非寻常,把后边的话慌忙咽下,赶紧把袁克定引到二楼一间密室内。
赵秉钧刚把密室的门拴上,还未坐定,这位公子便抢先开了口:“赵叔,外面风声很紧,谅必你也有所闻了吧。国会选举揭晓后,大势不好呀!‘梁山匪魁’宋教仁趁国民党人在参众两院选举中获胜之势,借口回湖南故里省亲,在湘、鄂、皖、苏诸省,大放厥词,大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