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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突申若是武后欣赏的媳妇,这一点毋庸置疑。武后需要的不是一个木偶人或是瓷娃娃一般的媳妇,至少在目前的情形下,一个强大有本事,同时又对自己顺服的媳妇,这是她很乐见其成的,否则也不会一手推动这场婚事,毕竟贺兰烟还是她的外甥女。
所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李贤陷入了短时间的呆滞状态。
第四百九十八章 送别,逛街,遇亲
六月盛夏有多热?只要看人影寥寥的大街,就能体会到这毒热日头的威力。不过,再热也不能不出门,所以,虽说先天怕热的人不在少数,但顶着日头出门的人还是有的——既然要吃饭,就不能不干活。而那些不用生产的官员们也没法休暑假,这朝廷大事一日不处理就会堆积如山,可不能耽误了。
长安金光门外,李贤正在送别屈突仲翔,同行的还有铁匠老陈和徒弟阿洛,外带顶着招牌红头发的米哈伊尔。虽说是李贤掏腰包赞助了这场西行,但屈突家提供了一百个武士,而李大帝在得知此行在即,也让程处默前来相送,顺带塞进来两个人。
“他们两兄弟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最难得的是去过天竺,和不少城邦的土王也有些交情,事到临头定能发挥作用。”
程处默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了一个袋子塞给了屈突仲翔,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他便狡黠地笑道:“我知道我家伯虎在你这生意中占了不少份子,我这个做长辈的也索性表示表示。这金银不好带,里头都是上好的南海珍珠。天竺多的是各色宝石,但上好的珍珠并不多见,所以能轻易讨得那些土王的欢心。总之,仲翔你千万小心。”
屈突仲翔打开袋子,看见里头全都是圆滚滚的大珍珠,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谢过。看到这光景,屈突寿自然是眉开眼笑,屈突诠则是对着程处默道谢不迭,而一旁的屈突申若想到此番自己成婚小弟却看不到,即使她再刚毅的性子也颇觉得有些神伤,免不了强打精神把人拎到一边又训导了几句。
长辈们的关照完,李贤只觉得该说的都被人家说完了,便索性重重拍了拍屈突仲翔的肩膀,只吩咐了一句话:“成败不是第一桩要紧的事,要紧的是给我囫囵回来,明白了吗?”
程伯虎则是和屈突仲翔勾肩搭背地嘀咕道:“仲翔,我和小薛都等着你的镔铁兵器!”
性情比较木讷的薛丁山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而和屈突仲翔从小玩到大的周晓则是满脸的不舍,好容易才狠狠心道:“仲翔,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话一出满场皆静,而屈突仲翔第一个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当胸锤了他一拳:“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临川长公主知道我拐带她的宝贝儿子,非生生活撕了我不可!阿晓,别那么没出息,又不是生离死别,等事情办完,我还是会回来的!”
李贤情知再这么唏嘘下去谁都走不成,便干脆上前牵来了屈突仲翔的那匹马,又严格嘱咐了他一应通关的说辞,顺带吩咐他一定要去拜访裴行俭,还有通过西域时的注意事项。终于,屈突仲翔等一行人各自上马疾驰而去,就只见烟尘滚滚,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而一群送行的人则依旧站在城门口,各自的面上都有些怔忡。
“当初仲翔是出了名好惹是生非的主,谁知道现在竟是个有出息的!”
这话从作爹爹的屈突诠口中说出来,自然有相当的分量,于是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继而,几个长辈扫了扫程伯虎等人,目光倏然又落在了李贤身上——别说屈突仲翔,就是李敬业程伯虎周晓,当初还不是一个样,想不到现在都如此有担待。
“雍王殿下,我还是那句话,我还有俩孙子……”
听到屈突寿旧事重提,李贤慌忙找了个借口上马就跑,屈突申若则冷着脸上马追了上去,程伯虎等人对视一眼,也笑嘻嘻地各自跃上马背,和长辈们打了声招呼便溜了个干净。于是,两位国公一位刺史也不顾这大热天的,站在城门口闲磕起了牙,使劲感慨着自家的好运道。
仿佛是生怕当了大姊头和李贤的电灯泡似的,程伯虎薛丁山周晓一进城就改道去程家老宅乐和去了。而屈突申若拍马追上李贤,没好气地嘲讽道:“怎么,大名鼎鼎的六郎也会怕了我伯父那么个老头子?”
在斗嘴上,李贤等闲不输给别人,此时便笑嘻嘻地反讽道:“申若你不是也同样像躲瘟神那样躲着你伯父?”
一对未婚夫妻站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最后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全都发现对方满头大汗。于是,屈突申若便建议去冰铺买点冰食解暑。
由于如今各家府邸几乎都有冰窖,而且都是花样翻新唯恐一样品种吃腻了,所以李贤已经很久没上西市的冰铺,所以,当他拐进一条十字小街,听见满街叫卖的人都号称自家才是正宗六郎冰的时候,他差点没给吓了一跳,看看身后大姊头抱手微笑,他很快醒悟了过来,敢情这一位是故意的!
“好了,这事你三年前就该知道了,别那么吃惊。”屈突申若主动把李贤往一家铺子里头拽,才一坐定就向那迎上来的伙计点头吩咐道,“老样子,来两份!”
看那伙计殷勤的模样和屈突申若熟悉的架势,李贤就知道这一位必定没少来。随便一瞅四周,只见这里和以前一样,坐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仕女或是公子哥,他再随口一问价钱,顿时给吓倒了——原以为藏冰业的发达会降低价钱,谁知道这价钱竟然更贵了。
“物以稀为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屈突申若笑吟吟地朝李贤一眨眼睛,屈指算道,“以前不过就是冰屑兑上蜜糖,最多也就是些酸梅汤,现在既然加上了新鲜果子,还有各色果仁蜜饯这样的物事,价钱不高怎么成?再说了,价钱低了,这平民百姓都买得起,岂不是让那些公子小姐们降了身价?”
李贤也不是不明白这种道理,只是没想到这年头的人也同样如此狡猾,只得在心里暗叹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很快,就有伙计送上来两个盏子,浅浅的琉璃盏中堆着冰屑,上面淋着一层厚厚的红豆汁,看上去格外诱人。
此时此刻,李贤几乎无语,这不就是红豆刨冰吗?这个暂且不论,琉璃盏加上小银勺,这器具也未免太奢侈了,敢情这高价精品路线还贯彻得真实彻底。再注意到周围的陈设装潢,以及那些疑似情侣,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他终于确定,这无疑是大唐的时尚高端冰品店——尽管这刨冰实在不算高端。
其他成双入对的年轻男女都在窃窃私语说情话,而李贤和屈突申若这对准夫妻此时说的话却大煞风景。屈突申若坦陈这店是她和贺兰烟的私房钱拿来开的,更准确地说,这一条街上一共八家铺子,有一半都是她们俩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很是“谦虚”地向李贤讨教经验,顺带表示了一下雄心壮志。
“日后万一你变了心,我和贺兰至少还有私房钱,不必担心会饿死!”
明知这是笑话,李贤却无法等闲视之,正准备反击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咦,转头一看,他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那不是别人,正是新鲜出炉的大唐第一魔术师明崇俨。而在他旁边,则赫然是又两位熟人,更确切地说,那应该说是亲戚——越王李贞和纪王李慎。
“居然是六郎你在偷会佳人!”李贞仿佛极其熟悉似的,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这再过些日子就是正牌夫妻了,居然这么按捺不住性子!”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屈突申若,面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惊艳,旋即便转为了赞赏,“你果然是好福气!”
李慎唯恐这位兄长会说出什么有干碍的话,正要上前把人拽开,谁料兴致勃勃的李贞仿佛没考虑到自己碍着了人家的谈情说爱,一屁股在邻座坐了下来,又招呼他和明崇俨一块落座。
此时,他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看到李贤并不怎么反对,只得暗叹一声坐了下来。于是,就只见四面桌上都是两人对坐,唯有这边小小一张桌子挤了五个人,看着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李贤和屈突申若不是普通谈情说爱的情侣,所以对于忽然冒出来搅局的人,两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所以,彼此落座开始说闲话的时候,平日最滔滔不绝的李贤反而充当了倾听者的角色。
他和李贞这位伯父算不上太熟,但是,两个人曾经在几年前用某种很微妙的方式,来过一次小小的交锋,那一次他很幸运地占了上风。而这一次真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他便深刻领略到了这位越王的不凡之处——谈吐风趣词锋犀利,这口中似有数不尽的风土人情,道不完的文章典故,仿佛更像是一位足迹遍天下读书破万卷的游学士子,绝不像亲王。
当然,明崇俨这位魔术师也很是谈吐不凡,充分显示出了世家子弟的良好修养素质,笑得温文尔雅,说得不紧不慢,言谈间仿佛对功名利禄这种身外之物看得极淡,倒是对鬼神之说言之凿凿。
总而言之,在这样两个人面前,纪王李慎便成了隐形人一样的角色。
第四百九十九章 扫兴的风花雪月
对于大唐而言,虽说开了科举,但比起寒家子,世家还是在极少的科举名额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一份,所以,各家各户是有那么一些纨绔,可真材实料的也有不少。而即便是纨绔,家里就算其他的不教,从小到大有一项本事却是必学的,那就是观人之术。
有些扶助家业的学这本事是为了替家里招揽人才,而只想混吃等死过一辈子的,学这观人之术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别在寻欢作乐的场合,因为一时的眼拙而踢上铁板,给自己惹到惹不起的人。
于是,李贤这边五人挤在了一张桌子上,紧接着便先后有好几拨人起座结帐离场,不消一顿饭工夫,整个二楼竟是全都空了。至于在察言观色上更具专业水平的掌柜则干脆吩咐伙计到外头去挂客满的招牌,打定主意今天不做别的生意,也得把里头那几位伺候好。
作为亲王,李贞和李慎都是旁若无人惯了,高谈阔论的同时根本不曾注意周围的情景,倒是明崇俨稍有所觉。至于李贤则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觉人都走了,他心下松了一口气,于是便渐渐挥洒自如。然而,屈突申若往日从不忌讳男女之别,这一次却破天荒当起了淑女,在旁边为其他人续茶添水,绝不多插嘴一句。
“六郎,你小小年纪能文能武,我和老十在外边都听说了。这诗词歌赋上的本事固然难得,不过,我最赞赏的还是你能够冲冠一怒走凉州,愣是把那帮吐蕃人的气势打了下去!”
说到激动处,李贞愣是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站起身伸手往腰间一抹,结果这一摸空他方才想起,今天出来得急,根本忘记了佩剑。李慎实在是看不过眼,只得把这兄长用力按了下去,却不忘也夸赞李贤两句。
“六郎除了文武兼资,孝悌之名更是传扬于外,我还真是羡慕九哥。相形之下,我家里那四个小子就差得远了,要么只知道死读书,要么就知道舞刀弄枪!”摇头叹息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面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在我有一个懂事的女儿,也算是可慰平生了。”
李贤的脸皮厚度绝非一般,所以这种程度的称赞他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全盘照收,顺带礼貌性地反恭维了伯父叔父的才干。发觉这聚会有变成吹捧大会的嫌疑,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