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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阿芊忍不住噗哧一笑,见母子俩同时转头看她,她便笑盈盈地屈膝一礼:“奴婢只是觉得殿下实在过于小气,陛下是什么身份,居然也学那些小家小户的用芝麻补身子。”
李贤对此却不以为然:“咳,合适方才是最好的,我可不像某些冤大头,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要当败家子也不是这么当的!”
自己儿子的脾气,武后自忖没人比她更了解,当下不禁莞尔:“谁都知道,你就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一条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穷鬼,谁能想到你是个大财主?”挥挥手示意阿芊暂且退下,她这才不无戏谑地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么忽然进宫来,总归不是为了这么一条方子吧?”
“我来看望一下母后不行么?”李贤涎着脸答了一句,发现武后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得嘿嘿笑了一声,“知我者母后也。昨儿个刘仁愿到我那里去了一趟,我只是想来问问,这老刘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刘仁愿,武后那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大肚量的人,但素来却牢记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制人无法翻身。由于李义府的缘故,无论是刘仁轨还是刘仁愿都不是她喜欢的人,老刘头如今正如日中天,她不好表现得太过,可刘仁愿这条落水狗不打更待何时?
她早就知道刘仁愿去找过李贤,此时听李贤明白无误兜出来,便冷冷问道:“怎么,他想求你保他?”
李贤当然知道老妈和刘仁愿不对盘,可这事情与其拐弯抹角打听求情,还不如撞这个木钟来得实在,因此他丝毫没被那冷冽的口气给吓倒:“他当初那几个亲兵是我让给他的,如今他落魄了,求着我把人暂且接收过去,我只是没想到他被贬为民。这功过相抵,他不至于如此倒霉吧?”
“朝廷有法度,什么落魄!”武后没好气地在李贤头上拍了一巴掌,本待开口让其死心,但寻思片刻却又觉得应该敲打两句。
“你如今不是亲王了,这做事情也应该多思量思量,别为了一点昔日旧情就乱了方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刻意施恩笼络人心。这刘仁愿先是力主海东调防,失了公心;大军征东时,他居中联络却又使得新罗失期;镇守百济也没什么大建树;如此何来功过相抵?他这个右威卫将军若是还留着,这用人之明四个字就不用提了!”
虽说武后口口声声都是大道理,但李贤不是傻瓜,怎会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给骗了?只不过,和自己这位老妈打擂台讲究一个点到为止,绝不能不依不饶,因此他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了。毕竟,武后刚刚提醒的第一条还有一定的价值。
说到底,就是他还没适应这么一个新鲜的职位。
事情没办成,却不能顶着一张懊丧的脸,所以接下来他少不得再闲话了一些其它——母子之间的感情怎么来的,不就是在小事上多多联络感情么?这皇家规矩大,原本就容易造成生疏,若是自己再不努力,那就是母子也是空的。最后,变戏法似的送了一盒茯苓糕和核桃酥之后,他方才起身离开了大仪殿。
这时候,阿芊方才闪了出来,发现案桌上果然多了两盒东西,便笑了起来:“这殿下还真有意思,宫里头要什么没有,还巴巴地送来这些。”
“他就是这个卖弄的性子,不过这是他家那几口子自己做的,也算是一片心意。”
说得轻描淡写,武后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意动。她虽说不是寻常母亲,但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贴心一些,所以,只是一些变着花样的小物事,次数多了也就不寻常了。拿过一个盒子随手取了一块核桃酥吃了,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不消说,这肯定是贺兰烟的手艺,太甜了!
当然,儿子的爱心点心并没有让武后忘记自己的职责,这没多久就坐上案桌开始察看刘仁愿的安置事宜,很快就把原本的十日变成了五日——原本还想把人流放姚州的,看在李贤的面子上暂时也就算了,等他日趁李贤不备再办更好。这刘仁愿留在洛阳久了难免会和李贤见面的次数更多,还是早点打发人回乡免得麻烦。
出了洛阳宫的李贤并不知道,自己去探望了一次老妈,免去了刘仁愿流放之灾,却也让人家不得不卷铺盖回乡。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会觉得这一趟走得值得。
和长安安定坊的宅第相比,他在洛阳修文坊的这座宅子无疑更便利更庞大,过了天津桥的第二个坊就是自己家,整个坊别无第二户,这黄金地段再加上规制可谓是独一无二。正因为如此,洛阳宫内的东宫虽好,他却依旧没打算住进去。
对此,上官仪等宰相没有花费时间精力再劝。毕竟,宰相的时间不可能全部花费在这样没必要的打擂台上。
站在宽阔的天街上,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了出来——不得不说,洛阳的空气似乎也比长安更轻灵些,没有那种沉滞的气氛。话说回来,他是否应该在家里修一个漂亮的园子,也好为他日的《洛阳名园记》留下一个典范?
这太平盛世,上头又有那么多高的人,他享受一下生活总归没人有意见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 悠闲的春日时光终究过去了
关中河南的匪患虽然不曾全部解决,但已经比当初最猖獗的时候消停了很多。
吐蕃没有求到公主,因此而屡屡蠢蠢欲动,但由于一道举猛士诏,西北集结了大唐众多精英,再加上有名将兼名相刘仁轨坐镇,基本上也就处于小打小闹的地步,不曾闹成大边患。
东边的薛仁贵这个安东大都护当得有声有色,昔日的白袍小将在民政上头也颇有两把刷子,这不但把高句丽故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有不少人家给他供了牌位建了祠堂,至于被打怕的新罗则龟缩不敢出,就连百济王也不敢私底下动什么歪脑筋。
长安城李敬玄裴行俭共同掌握朝廷人事升降等等安排,虽说表面看似融洽无间,但背地里却纷争不断,帝后的分歧在他们两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总的来说,一切还是和谐的,所以基本上还算风平浪静。
洛阳城中就更死水无波了。李治+武后+李弘+政事堂诸宰相……当然还得加上一个和稀泥的李贤。虽然几套班子的磨合还有问题,虽然常常也有政见上的分歧,虽然在朝堂上也会爆发出剧烈的争吵,但仗打得少了,支出少了,原本干涸的府库渐渐充盈了,朝官们脸上的笑容也就灿烂了,李贤偷懒的日子也就更多了。
春去秋来,冬天过了又是春天,转眼间在洛阳的日子就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四海升平,没传来什么太糟糕的讯息,朝臣们也个个身体健康,再没传出过某某高官病危的消息,这也愈发让李治感到来洛阳是个好选择。而经历了太多死人事件的李贤,也不得不承认,洛阳似乎是个善地。
唯一不幸的是,夏天的时候洛水泛滥过一次,南北两侧的民居都遭了一回殃,好在洛阳宫安然无恙——这年头别看皇宫高墙大院,被水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想当初薛仁贵在李治这一朝立的头一个功劳,就是在发大水的时候在皇宫门前大呼,算是变相救了李治一回。
两个女儿都已经一岁了,略微能看出一点样子。由于是双胞胎,无论怎么看都几乎一模一样,因此李贤常常抱出去给人认,基本上没几个能认准的,唯有程咬金年纪一大把却一认一个准。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到时候既然要重孙追重孙媳妇,这自然不能认错人。
这一天,李贤家里聚了一大帮夫妻,而且大多数手里都抱着一个孩子。去年仿佛是孩子的集体降生日,除了李贤李敬业和程伯虎,周晓薛丁山也纷纷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刚刚娶妻的姚元之也在前两天得了妻子怀孕的喜讯。然而,仿佛是在印证李贤那句话,这么多人中,只有李贤是一对双胞胎千金,其余人全都是大胖小子。
而且,当阿萝喜滋滋地和李贤抱着女儿出来的时候,一帮刚刚还在哭闹的男孩子们竟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仿佛是冥冥之中得到了某种谕示似的。
程伯虎当即大呼小叫了起来:“不是吧,难道六郎那两个闺女这么小就能管住这帮臭小子了?”
对于这种状况,李焱娘笑得前仰后合:“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来你们的小子们有克星了!”
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们被两个小丫头指挥得团团转的情形,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周晓同时想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想当初,他们可不是被李贤支使得连方向都找不到?都说性格能够遗传,看看如今小小年纪就“不同凡响”的太平公主李令月,足可见李贤的女儿很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于是,谈笑风生中,除了李贤之外,几位父亲的脸上便带了几分凄苦,李敬业更在琢磨今后是否要断绝儿子和李贤那两个宝贝女儿的往来。而已经高了小半个头的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则兴高采烈地围在屈突申若和贺兰烟身边,追问着什么骑马,什么射箭,什么剑术,反倒是已经十三岁的李旦安安静静地坐在李贤身边,手中捧着一本不合时宜的诗集。
武后四子一女,如今李弘李贤都已经成年,李显虽说今年便要加冠大婚,但性格依旧如往日那般贪玩不喜拘束,李令月小小年纪就开始舞刀弄棒,唯一真正喜欢读书的,其实只有一个李旦——李贤如今已经不用剽窃诗文度日了,可东宫不但是政务处理机构,同时也是文学机构,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和大批文藻出众的文官一起编纂评点某些典籍,其实根本不喜欢那些故纸堆。
所以,这时候李贤看见李旦在阳光下沉静地看着那诗集,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奇妙的思绪。只要能够这样继续下去,正可谓是人尽其所。李弘不会那么短命;李显不用收束性子接任帝位;李旦也不用离开自己最喜爱的书房,去当担惊受怕的傀儡;李令月亦不会羡慕自己母亲的风光梦想做女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吟什么黄台瓜辞。
哪怕是为了维持现在这种美好的生活,这种悠闲的情调,他都非常有必要当好那个和稀泥的角色,至于以后……谁人能断定以后呢?他从来都不是圣人,反正只需维护自己的爱人孩子,自己的兄弟姊妹和朋友周全,其他的关他屁事!
因为他的老爹老妈,似乎不用他过分操心。
午后的春日阳光点点滴滴洒落在花园中,各式各样的牡丹芍药争相绽放,葱翠的绿中点缀着无数红的粉的紫的黄的多姿多彩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花香,无数蜜蜂彩蝶在花间飞舞,间或甚至有小东西把那些妩媚少妇发髻上的珠翠当作了花朵儿萦绕不休。
尽管都不再是昔日年轻的模样,尽管没有人搽脂抹粉,但每一个女人都流露出成熟的风韵风情,每一个女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让她们身边的男人看得目光沉醉。数十把藤椅围成一个莫大的圈子,地上铺着柔软的苇席,几个已经会爬的孩子正在地上手足并用爬得欢腾,时不时还会发出咿呀咿呀的哭声或是咯吱咯吱的笑声。
李贤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大藤椅上,尽情享受着日光浴的照耀。虽说这不是什么海滨沙滩,但相比炙热的阳光,他更喜欢这种暖洋洋的慵懒感觉,因为这让他理所当然地更偷懒。就比如说今天原本应该去参加政事堂联席会议,但他借口女儿今天是一岁零一个月庆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