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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虽是“免官”,可还挂着尚书衔,雍正心里也当明白,如此压一压不过是曹颙年轻,不好再封赏的缘故。
曹颙经营直隶两年,明面上看似并无大刀阔斧的改革,实际上春风化雨,对直隶影响颇深。
只说去年与今年,直隶虽也有受天灾的州县,可却没有向朝廷要一分银子,单单这一项,就为朝廷节省了上数十万两银子。
曹颙早已在心里给自己这任总督做了评分,即便不能是满分,也能算中上了。毕竟农业水利的这块,进展有个周期,不成朝夕之功。
若是这样,皇帝还要挑剔不满,那曹颙只能无语。
按照他所想,皇上既在以“免官”的形式调他离开直隶,那到京后定要有一番安抚。
如今,这是什么状况?
见到十三阿哥的那刻,曹颙才知道缘故。
“皇上龙体欠安,这两日正在卧床静养,没有召见臣子。这还是听说你回来了,心里到底惦记,才吩咐爷来见你。”十三阿哥面容憔悴,强打着精神道。
事关龙体,不是臣子能打听的,要不然对景就是罪过,曹颙只能道:“瞧着王爷的神色,也是乏得很,王爷也需多保重。”
十三阿哥揉了揉眉心,道:“这两日,一直在园子里,是有些乏了。皇上那边,有皇后守着,也能好好歇几日。想必用不了两日,就能恢复常态。只盼着皇上这几日睡个好觉,这几年来,每日里歇不到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
这番话看似随口牢骚,也是在告诉曹颙。
皇上龙体欠安是欠安,却不是大事,可以过两日再递牌子请见。
曹颙心里有数,将直隶之事大概提了几句。十三阿哥差事繁忙,好生褒奖了两句,就叫曹颙出了园子。
在园子里这一耽搁,曹颙回到曹府时,已经是申初(下午…)时分。
还没到门口,便见曹府门前,红彤彤的,满地的鞭炮碎屑。
曹颙见状,既是欢喜,又有些担心。
早在天佑与左住兄弟上京前,曹颙就同冯先生就三小的学业做过恳谈。
据冯先生说,三人中,天佑资历最好,功课最踏实,左成次之,左住最差。
此次秋闱,天佑、左成问题不大,左住则在两可之间。
“老爷回来了……”门口小厮看到曹颙一行,高声欢呼着,迎上前来。
随即,曹元、吴茂、吴盛几个也从大门里出来,满面欢喜地迎接曹颙回府。
曹颙翻身下马,问曹元道:“三位少爷考得如何?”
曹元躬身道:“老爷大喜,三位少爷都中了。大爷中了第九名,柏二爷中了四十二名,松大爷中了一百三十七名。”
曹颙听了,脸上也不由露出欢喜。
顺天府乡试录取举人都有定额,顺治初年是每科一百六十八人,康熙三十五年改为一百四十一人。
左住的一百三十七,是倒数第四,可谓是运气颇佳。
“打人往马家、朱家报喜了没有?”曹颙笑着问道。
“先前太太吩咐下了,已经使人去了。”曹元回道。
曹颙点点头,又问了两句家务事,就回了内院。
兰院上房,喜气洋洋。
初瑜与田氏都在这边,李氏笑眯眯地看着天佑与左住兄弟,心下甚是欢喜。
三个孩子同时下场,最怕有上有下,那样的话,即便有中的,也不好太热闹。
现下,却是无憾事。
左住、左成兄弟“双喜临门”,天佑的中举也给曹家“锦上添花”。
田氏眼睛湿湿的,笑中含泪,不停地拿帕子擦拭眼角。
见曹颙进来,除了李氏,众人都站起身来。
曹颙给李氏请了安,同田氏见过,又对孩子们赞了两句,便先回梧桐苑。
待曹颙梳洗完毕,换了家常衣服,初瑜带着天佑他们到了梧桐苑。
“孩子们想要去琉璃厂,预备明日的谢师礼,我想着谢师是大事,外头的东西,优劣难辨,还是从府里预备的好。”初瑜笑盈盈道。
“正该如此。”曹颙点头道。
见天佑欲言又止的模样,曹颙道:“明日起就要忙了,今儿你们想要出府就出府,只是记得不要太晚回来。”
天佑忙应道:“谨遵父亲吩咐。儿子们出去,不是乱逛,是答应几个买谢师礼。即便是自家预备,怕也是要走一遭,那几位同窗到京后,就在会馆里埋苦读,对城里很是不熟悉,儿子们总要尽尽地主之谊。”
孩子们渐大,往后在官场仕途上,经营的就是人脉。
只要不是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曹颙当然不拦着,便道:“会馆人来人往,到底不便宜。不拘中与不中,若是有同你们兄弟关系好的,有心留在京中,可以请到府里安置。”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一会儿出府前,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若是有寒门士子,又不愿过来住的,可帮衬一二。”
三小齐声应了,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
夫妻之间,心意想通。
待孩子们出去,初瑜便笑道:“这回老爷可算不用再担心,也能欢欢喜喜地给左住、左成两个准备亲事。”
曹颙道:“马俊已经是正四品,湘君的外祖去年放了安徽布政使,左住要是秀才,马俊不会说什么,那边的亲戚少不得要挑剔几分。”
初瑜道:“是啊,世人多长着一双富贵眼,与其顶着个秀才的身份娶亲,还不若捐个出身更体面。”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来回话:“老爷,太太,东府四老爷来了,在前院客厅候着。”
曹颙听了,抬头看了看座钟,才申正(下午四点)时分,还不到落衙的时候。
他心中纳罕,去了前院,就见曹项穿着官服,坐着吃茶。
见曹颙进来,他起身道:“大哥。”
曹颙点头回礼,两人分宾主落座。
曹项仔细打量两眼,方松了口气,道:“听说大哥回京,弟弟挨不到落衙,提前一步回来,大哥气色还好。”
曹颙听他有宽慰之意,心中很是熨帖,道:“在外两年,日子很是滋润,也算得了逍遥自在。这两年,恒生与这边府里多劳四弟照看,辛苦四弟了。”
曹项摆摆手,道:“侄儿懂事,大管家又能干,实没用弟弟做什么。”说到这里,添了笑意道:“还没恭喜大哥,今科曹家多了三个举人,我这做叔叔的,都觉得光彩。这次可要好生操办,正好府里也热闹热闹。”
曹颙这次免官不清不楚,消息灵通的,晓得他回京另有重用;有些得了红眼病的,也将曹家说成是衰相必露,身为先帝旧臣,曹家就要遭清洗之类的话。
曹项心中郁闷,怕闲话传多了,引得长辈们忧心,想着借着几个侄儿中举之事,好生请一回客,破了这个谣言。
曹颙虽平素不爱招摇,可也并不反对这个提议。
他没有想到辟谣什么的,而是想要在亲戚朋友前,让几个孩子多亮相一回。
虽说之前,熟悉些的亲朋故旧,也晓得曹颙除了亲生子、养子外,还有两名义子。可因左住、左成当时年纪小,鲜少在人前露面。
如今已经定了左住下聘的日子,田氏母子搬离曹府在即,让他们兄弟在亲戚朋友前亮相,往后看在曹颙的面上,多少也能照应一二。
说完这个,又说起明日拜房师、拜座师之事,房师还好,是曹项翰林院的同僚;座师却是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张廷玉。
曹颙虽除了直隶总督、直隶巡抚,身上还有兵部尚书的衔。
加上他在京,八成就要进户部,与张廷玉为同僚,不宜带天佑他们出去谢师。
曹项便主动请缨,道:“大哥,明儿就由我带着侄儿们去谢师吧?”
曹颙道:“正想要劳烦四弟,如此就拜托了。”
曹项笑道:“家中子侄出息,这是极体面之事,正是求之不得。”
见曹颙面有乏色,曹项没有久坐,商量完正事便走了……
章佳宅,上房。
宁太太坐在炕上,面露诧异之色,道:“没看错,那两个都中了?”
地上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管事,躬身回道:“小的瞧了三遍,元松少爷是一百三十七名举人,元柏少爷是四十二名举人。”
宁太太点点头,吩咐跟前侍候的丫鬟,赏了那管事一吊钱,打下去……
汗,原以为中午能出医院回来,没想到熬到下午,耽搁到现在才更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喜临门(二)
待管事的出去,宁太太带了几分唏嘘,对侄女兼嗣媳戴佳氏说道。
“真真没想到,那么一个吃喝嫖赌的爹,一个婢子出身的亲娘,倒养了两个好儿子出来。”
戴佳氏笑得有些勉强,道:“就算是种子不好,也要分养在谁家。听说曹大人待这兄弟两个甚好,视若亲生。有他扶持,外加上兄弟两个也争气,将来也错不了,
宁太太眉眼带笑,道:“正是,正是。原想着他们兄弟两个就要成亲,我这当祖母的也不能干看着,总要送几个侍候的人过去。如今他们有出息,家业只会越来越兴旺,少不得再挑两房能干的管事为他们打理家务……”
见宁太太是真心欢喜,戴佳氏的心里少不得酸上一酸。
早先这双生子没露面前,姑侄两个尚且能一心一意,对付永亮生父一家;现下有了双生子,宁太太自觉多了几分底气,对嗣子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容忍。
之前碍于曹家的情面,加上永亮想要攀附那边的关系,已经将田产分了一些给左住兄弟。
虽说大家都心疼,可是权当拉个关系,找个靠山。毕竟左住、左成还小,辈分又低,即便是正经嫡宗,也无碍永亮现下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左住、左成兄弟两个这般争气,舞象之年就有了举人功名,说的又是官宦之间的女儿。
宁太太前几日从府里凑了四个丫鬟,赐给左住、左成兄弟,戴佳氏还带了几分窃喜。
她晓得姑母的心思,不过是想要维持同双生子的关系,还搭上曹府那头。
家中的丫鬟本就不多,齐整的也就这么几个。戴佳氏本还防着,生怕哪个狐媚,勾搭自己丈夫。这些都赏了人,剩下的不是面憨,就是才留头。
没想到,今日又提到赏管事。
戴佳氏如何能不起提防,早在左住、左成兄弟认祖归宗时,族里就有闲话出来,说万没有嫡宗子孙在外,旁支子弟把着宗祠、祖产的道理。
不过是永亮痛快地分了田产,左住、左成兄弟去关外祭祀后,也直接回了清苑,没有相争的意思,那些族老才渐渐熄了动静。
这也怪永亮平素不会做人,孝顺是孝顺,却忘了世情。
既过继到宁太太名下,就已经不是生身父母的孩儿,即便想要照顾拉扯,也只能权当亲戚相处。
不患寡而患不均,既要接济亲戚,日子窘迫的又不是一家,多帮衬两家自然也就无人说闲话,还要人人赞声好。哪里会落到现下这个田地,亲戚里道都要借着为宁太太抱不平的幌子,将永亮贬的一无是处。
若不是嗣子是过继的,嗣媳却是娘家亲侄女,早有人怂恿宁太太去衙门出,告永亮忤逆。
宁太太早年虽糊涂些,经历了家破人亡,又以寡妇身份,拉扯嗣子,支撑门户,已是通达许多。
见戴佳氏目光闪烁,笑得跟哭差不多,哪里还不明白她心中顾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放心,那两个虽叫我一声‘祖母’,到底没流着我的骨血。你却是我的亲侄女,打小又在我跟前养大……永亮糊涂归糊涂,即便心里牵挂着他亲生父母,却是你男人。我即便不看在他叫了我十多年母亲的份上,也会念着他是我嫡嫡亲的侄女婿……”
“姑母……”戴佳氏泪光隐隐,扶了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