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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并没有开口留人,可十三阿哥站在原地未动,并没有随众人退下。
曹颙不知,在众大臣退出养心殿后,养心殿里雍正却对十三阿哥黑了脸。
十三阿哥因站在百官之前,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异状。此刻的他,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雍正“腾”地从龙椅上起身,冲旁边侍立的太监陈福呵道:“还杵着?快将怡亲王扶到暖阁!”
陈福忙上前,十三阿哥半倚着陈福,脚下挪的艰难。
雍正死死地皱眉,冷哼一声,上前几步,搀住十三阿哥。
另一边。
“皇上……”十三阿哥神色有些惴惴。
雍正依是绷着脸,直到将十三阿哥扶到暖阁,将他按在炕上坐了,才开口道: “你是朕的手足兄弟,又是总理王大臣,既是身体不康泰,这样生挨着又是为何?你折腾自己的身体,也在往朕的心上插刀子,御前设 亲王座椅,又不是本朝开创先例,你有什么受不得的?”
十三阿哥无奈道:“虽有先例,可世祖皇帝时,有座椅的是叔王;圣祖皇帝时,是兄王,都是皇家长辈。臣是卑幼,岂可受此隆恩?”
雍正冷哼一声,道:“朕不管……”说着,对陈福道:“传内阁中书拟旨,即日起赐怡亲王坐着听朝。”
“喳!”陈福躬身应了,退出去唤人去。
十三阿哥还要开口,被雍正瞪了一眼止住……
曹颙回到户部,心里有些烦闷。
虽说论起往来相熟,他同十六阿哥要亲近的多,可认识将近二十年,要说同十三阿哥没有情分那也口不对心。
早年出于找个靠山的想法,未雨绸缪,他为十三阿哥弄了不少治风湿的偏方,那时候瞧着十三阿哥也渐好。
从怡亲王府雍正三年、雍正四年出生的两位小阿哥相继夭折,可见一斑。
这两位小阿哥的夭折对十三阿哥打击甚大,归根结底的是这两位小阿哥落地就孱弱,用最好的补药调理,也没有调理过来。
曹颙曾听十六阿哥念叨一句,说因两位小阿哥夭折的缘故,十三阿哥开始独居,同向来恩爱的十三福晋分居,就是不愿再使妻妾再经丧子之痛。
这话曹颙只是半信半疑,毕竟这个时候也有避孕方子,如此说法过于牵强。
可别说是十三阿哥这样早年伤了根基的身体,就是好人,每天三、四点起床,从早忙到晚,这身体也好不了。
只是雍正是事必躬亲的帝王,又因见过文武百官同流合污,对官员信任度不高,又防着宗室,差不多将所有政务都压在十三阿哥头上。
不能改变十三阿哥劳烦的局面,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十三阿哥生命走向衰亡?
曹颙使劲拍了拍脑门,往椅子里靠了靠,只觉得无力。
连平素看惯的公文,此刻也觉得碍眼。
不过位置越高,责任越重,曹颙也不能随心所欲。他遏制自己的情绪,集中精力,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将公务都处理完毕。
他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这时就见蒋坚进来:“大人,李督台来了,正往这边过来。”
曹颙虽觉得诧异,可依旧立即出身,主动迎了出去。
才出门,便见李卫大步走来。
两人虽在早朝时见过,可因人多站的位置有不同,没有机会凑到一起;等到散朝,曹颙回户部,李卫等着陛辞,两人就没说上话。
看李卫穿着官服,戴着宝石顶戴,再算算时间,显然是从宫里陛辞出来。
曹颙忙使人上茶,李卫显然是渴了,也不同曹颙客气,先大口吃了两盏茶,才开口说话:“听说田文镜大闹户部,我虽不像他那么各色,可既到了京城,总要遵循惯例,住户部走一遭。”
曹颙往西面指了指,道:“张中堂不在?”
李卫行事是爽利豁达,绝对不是没眼色。
不管为何到户部走一遭,户部衙署毕竟张廷玉是老大,曹颙补的满缺,可张廷玉还是大学士,于是排位就颠倒过来。
户部衙署正堂,左右两侧,便是两位尚书的办公之所,曹颙因补满缺居东,张廷玉居西,所以他指了指西边。
李卫笑道:“张中堂还在宫里等着侯见,捧了一尺来高的公文,估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曹颙闻言,不由失笑,李卫果然是来溜达的,才会选了张廷玉不在的时候。
要不然是话,督抚到衙,多是由张廷玉与曹颙出面,谈得也是地方赋税民生相关的政务。
当然,像田文镜上回过来,直接找上河南司理论,也是份内之举。若是了直接往户部大堂来,张廷玉与曹颙总要给他个说法。
对李卫来说,户部并不陌生。
康熙五十八年到康熙六十一年,他一直在户部任郎中。
说起来,户部还有不少相熟的司官,是他昔日同僚。
只因他当年行事“不守章法”,连王爷也敢得罪,众人怕受他牵连,都离他远远的;现下他风光了,那些人想要舔着脸贴上来,李卫也不屑一顾。
“我就是要回来招摇招摇!”李卫挑了挑眉,带了几分得意道:“当年他们口口声声说我的仕途长不了,议论起我来都不背着人,现下我做了一省父母,他们却还是在郎中位上熬着。滋味儿如此,只有他们晓得!”
话虽如此,曹颙却晓得,李卫还不至于专程为“衣锦还乡”走一遭。
不管早年同僚之间是非如何,如今一方是封疆大吏,一方依旧是不入流的司官,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有交集。
果不其然,说笑几句后,李卫的神色转为郑重,站起身来,对着曹颙拜了下去:“曹大人,我李卫这些年来受大人照拂甚多,一直没机会回报,本不当厚颜再开口,可京城之中,我实没有能托付之人……”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重托
李卫这般大礼相拜,曹颙哪里好受?
他连忙起身,闪身避过,道:“又玠有话直说便是,不至如此。”
能让李卫这样的爽快人都啃啃哧哧的,显然不是易与之事。
果然等李卫开了口,曹颙就觉得头痛。
进京这大半月,李卫已经明白曹颙那天专门嘱咐他一句“送长子上京”的缘由。
实在是李卫在官场上根基太浅,虽有个做过京官的族叔,因品级不高,还接触不到这个层面。
除了曹颙,也没有人想起对李卫说这个。
曹颙则是想起自己,才提醒李卫这一句。
李卫炙手可热的同时,也成了不少人的靶子。
他在江南推行各种新政,虽是执行圣意,可却触犯地方士绅的利益。
皇权之下,没人敢怨恨帝王,剩下的就是迁怒李卫。
每科进士,半数出自江南,地方上有点名望的人家谁家没有亲戚子弟在朝?
即便李卫是雍正亲自点拨,可众口铄金。
遣子进京,不仅是向皇帝表忠心,还给皇帝施恩李卫的机会;另外,就是使得李卫在京里有了正式代言人,使得那些想要攀附的人能找到机会攀附。
如此,李卫就不再是官场上的浮萍。
李卫拜托曹颙的,就是他的长子李星垣。
他已经决定,等过了年,立时遣子进京。
若是抽空照拂一二还罢,以曹颙的身份,不过是一句话之事,可要管教旁人的儿子,还一管数年,这绝对是费力不讨好之事。
李卫虽比曹颙年长好几岁,可他长子年纪与天佑相仿,据李卫所说,在课业上有些吃力,还没有参加童试。
李卫早年在京中时,发妻儿女并没有进京,而是留在徐州老家。
等到李卫到了江南,李家老太太坚持,才让李卫带家眷上任。
因此,曹颙并没有见过李星垣。
以父辈相交友人的身份,管束一个成丁少年,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可以曹颙与李卫的身份,要是直接收李星垣做学生,未免引人侧目。
即便两人无愧,也不免引起外头的留言揣测。
曹颙思量了一会儿,道:“若是又玠是想让侄儿走科举仕途,就让侄儿拜在我家老四门下。”
李卫闻言,脸上立时露出欢喜。
在曹家几兄弟中,曹项官职并不显,只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可他是探花郎出身,又在地方做过学政,相交往来的都是士林翘楚。
“如此,真是要谢谢大人了。不过……”说着,李卫有些迟疑:“是不是我今儿亲自去造访四老爷,拜托此事?”
曹颙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又玠身在高位,行动之间多少人盯着,动静太大。
还是等侄儿进京,让他拿了你的手书,直接往我家老四那里滴帖子。”
既是曹颙如此安排,李卫没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
他出京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今天过来除了将即将到京的长子托付给曹颙外,还提前同曹颙作别。
至于出城送别什么的,到了他们的关系,反而不适合那些虚套。
因明日就离京,李卫今日需要料理的事情还多,便没有在户部久坐,又吃了半盏茶便告辞离去。
被李卫这一打岔,曹颙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生老病死,都不是人力多能掌控,不仅仅是十三阿哥,随着岁月流逝,他认识的亲友年岁见高,都要面对衰老与死亡。
等到落衙回家,曹颙便打发人去东府请曹项过来,说了给他介绍一个学生之事。
听说堂兄给自己介绍了个学生,曹项颇为意动:“大哥,这李星垣功课如何,可曾举业?”
他在翰林院数年,又在地方做过学政,见惯了文采卓绝的少年,颇有爱才之心。
难过的是,才子多是有了师门;而想要拜在曹项门下的,多是想要借曹家的势,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人才,曹项也不稀罕。
曹颙正吃着茶,闻言差点呛住。
他放下茶盏,讪笑道:“怕是四弟要失望,据我所知,李星垣童试也没有下场。”
“啊?”这些轮到曹项诧异:“这李星垣到底是何人?莫非是伯娘娘家那边的亲戚?”
“若是如此,我就不用拐外抹角地安排在四弟名下。是李卫的长子,年后要进京,托付给我照看。我不好出面,便请四弟代为收徒,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好管教。”曹颙道。
曹项听了,不由瞠目结舌:“李卫已是不惑之年,他的长子多大,还没有应童子试?”
“与天佑同年,因早年在乡下,开蒙较晚,耽搁了两年。不过据李卫所讲,在功课上有些吃力。”曹颙实话实说道。
曹项皱眉道:“可身为督员之子,也不能一直白身。大哥可有什么好建议吗?”
虽说还没有见到李星垣,可既是堂兄安排,又知李家与自家渊源,曹项心里已经将李星垣当成自己弟子,真心实意为其打算起来。
曹颙想了想,道:“科举之路,半数靠自己才学,半数靠运数。运数虽重要,才学却是基础。李星垣若是课业实在不出彩,文举之路难行,可以试试武举。”
曹项闻言,松了口气。
武举考三场,前两场弓马技勇,第三场考策论。
策题出自《孙子》、《吴子》、《司马法》三部兵书,论题只从《论语》、《孟子》中点,比文举要好过的多。
只要不是愚笨不堪,用心调教个三、两年,总能做出两篇中规中矩的策论来。
可自己一个文进士,门下首徒,却要走武举之路,曹项的神情有些怪异。
曹颙见状,颇为愧疚道:“是我的不是,实在不好退却那边,却给四弟揽了麻烦。”
曹项忙摇头道:“不麻烦,李卫不仅同大哥有旧,在南边也多照拂二哥,我能尽些力,只有欢喜的。只是大哥晓得我,《论语》、《孟子》两本书还解得,《孙子》三部却有些生疏。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