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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是顾纳的座师,还是顾纳的岳父。
顾纳苦笑道:“岳父为人方正。最怕人说绚私。虽说本朝官场上亲族回避,只避“父子、伯叔、兄弟”不避外姻亲,但是我进督察院。也引得不少人说嘴。我原想回避,被岳父拦下,如今只能苦熬完这一任。”
现下大清官场执行的回避制度。是顺治朝制定的,亲族回避这块。规定的并不繁杂,除了规定现任三品以上京官子弟不得考选科道官。就是父子、伯叔、兄弟不得共事。还有就是康熙五十五年补充的,“凡大学士之子弟不得任内阁学士”。
自然,这“大学士”是指在朝的大学士,毕竟本朝父子双学士、叔侄双学士的人家,不是一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皇帝的喜好,就是这天下最大的规矩。要不然,按照规矩。前两年曹颙也不能任户部给事中。
在“钦点”二字面前,规矩就是摆设。
见顾纳如此,向来督察院衙门也难熬,曹颙想了想,道:“许是不用熬那么久,听说礼部尚书陈铣入秋以来身体不太爽利,如今已经以老病乞休。若是礼部尚书出缺,你岳父说不定就要转礼部。他本是阁臣。又向来得圣心,如今满汉大学士都出缺。若是皇上想要提拔他,礼部衙门是要走个过场的。”
顾纳闻言,大喜,道:“果真如此。就是万幸。岳父为人刚直,这两年我日夜为他忧心,能早日离开督察院,也能早日平安。”
曹颙想起即将要回京的九阿哥。为顾纳的仕途发愁。
谁都晓得,顾纳是九阿哥的门人。等到四阿哥上台,清算的人中,少不得就要有顾纳的名字。
“京城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听我一言,还是谋上一任外任,在外头历练几年,倒是风平浪静。才是你展才之时。”曹颙思量一遭。劝道:“就是九阿哥那边,也不好再亲近,能疏远就疏远些。九阿哥生性张扬,不知收敛,早已埋祸。往后怕是不知累己,还要累人。”
顾纳叹了口气,道:“侄儿也晓的这个道理,只是岳父科举出仕,朝中没有内援外应,这些年来全赖我自污,暗中周旋,才保全这份太平。倘若离了九阿哥,或是被九阿哥所嫉恨,岳父晚年也难以消停,侄儿如何能忍心?”
京官就是如此,越在显位,就越是凶险。顾纳所说,也不是无的放矢。
“你要想好了,倘若再这么下去。固然能保你岳父几年太平,你的仕途就要断送了。”曹颙叹息一声,说道。
顾纳闻言,神色变幻,半晌方道:“并非侄儿留恋官场,贪慕富贵。只是这些年下来,侄儿也明白些道理。想要大自在,就要不自在。若是没有权势支撑,就是乡下隐居种田,也不是容易之事。还请表叔教我。”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他是通透之人,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从官场全身而退。
“九阿哥那边,即便不断,也不能太亲近。不可再敛财,否则的话。外人眼中,你只是九阿哥门下的一条狗。既走到了要紧的衙门,就好好露几手,不要怕得罪人,到了显本领的时候,会有人看着。”曹颙想了想四阿哥是惜才之人,顾纳虽是九阿哥的门人,但是位低名声不显,并没有借着九阿哥的名头做过坏事,只要在四阿哥心中留下“能吏”的印象,总是好的。
这两年,康熙的身子不好,众所周知。
大家没有人敢明说,但是心里也都晓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变天。
顾纳听了曹颙的话,心里有数。只有自己做出功绩。才会引起新君注目,不会因九阿哥的缘故断送前程。
他起身做了长揖,道:“侄儿谢表叔教导。”
曹颙摆摆手,道:“教导谈不上,谁也不能保准,不过只要尽力,做到“不悔,二字,往后就算真离了官场,心里也能舒坦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你早上去过坟地了,看到你留下的酒了。”
顾纳点了点头,道:“侄儿去了,说起来,姑祖父与侄儿还有数年教养之恩,我本就当去的。只是人前多少避讳些,省得九阿哥那边晓的。又要借此生事。”
说起往事,曹颙心中亦是喘嘘。
顾纳在织造府生活了四年,同曹颙一起上学,一起练习骑射。说起来,他们的交情,比曹颙同永庆、宁春他们的更深厚一层。
若不是九阿哥当年多事,逼着顾纳入了他的门下,这亲戚往来也不至如此偷偷摸摸的。
“在熬几年吧,九阿哥不会总这么得势。”曹颙带着几分愕怅道。
顾纳听了,也只能点头应和。
因是私下相见,顾纳也不好众目睽睽下给李氏请安,叔侄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纳就跟着相熟的小沙弥悄悄地退了出去。
曹府众人,也都用好了斋饭,启程回城,,
户部衙门,本堂。
李卫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头,心中腹诽不已。虽说他只是俗人,心中也有攀附权贵的心思,但是也得分人。
像眼前这位冷面王爷,他还真不敢生出攀附的心思。
只是,人到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自打得罪了庄亲王,他的日子难熬。庄亲王爱面子,就算真恼恨。但是李卫已经登门请罪,也不好直接收拾李卫。
但是架不住会看眼色的多,四方排挤之下,李卫的日子就不好过。
换做其他人,就算不战战兢兢吓死。也得提心吊胆小心过日子。还好,李卫是心大之人,加上面皮厚。对于同僚的刁难玄薄,只做未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他心里却是盘算,怎么也要熬过一任,省得就这样灰溜溜回乡,在乡亲四邻面前直不起腰来。
王爷又如何,这京城的王爷,两个巴掌都数不完。
没想到,他这份镇定,倒是引起四阿哥的兴趣。
如今,每隔个三、五日,就叫上李卫斥一次,成了四阿哥的乐趣。
开始时,还有司官揣摩上意,以为四阿哥青睐李卫,对他客气三分;后来,听本堂两个笔帖式传出话来。才晓得李卫虽然被四阿哥“另眼相待”但是却与器重无关。
如此一来,李卫所受的待遇,就是“外甥点灯照舅”
今儿,四阿哥捧着户部库房的一本账册,看着上面李卫歪歪扭扭的签名,劈头盖脸地将李卫训了一顿。
李卫嘴里请罪。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怪不得外人都说这位爷刻薄。这嘴巴也太难听了,就算他李卫写字难看些,也不能直接说是“狗爬”
他是捐官,又不是进士老爷。写字难看些有什么?
就他所知,不说别的衙门,就是户部,还有两个往来的满郎中写字还不如他。
四阿哥训了一番,直觉得口话燥,心里才觉得爽利些。
抬头再看李卫的麻子脸,也没有那么碍眼了,他挥了挥手,对李卫道:“回去将《金刚经》再抄十遍。好好静静心,练练字儿。”
李卫一听,立时变了脸色儿。
就他那点儿水平,能认识几个字儿就不错了,让他抄书,不是要他半条命么……
看着李卫苦着脸下去,四阿哥丝毫没有同情心,反而很不厚道的笑了”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八百四十四章 初雪
九月底的京城,笼罩在片白茫茫同灰蒙蒙,白茫茫的是雪,今年天冷的早,没进十月,就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将整个京城都覆盖在白雪下,地上的积雪足有三寸。
如此一来,可是苦了京城的百姓。
按照每年的规矩,这要到十月初一这天才能起火烧炕。
这场大雪一下,天冷了下来。屋子里不是点两个炭盆,就能暖和的。自然家家户户都要提前的点地龙、捅火炕。
因由融雪,地湿,所以这十户里倒是有八户浓烟滚滚。
于是,京城上方,就烟熏雾罩灰蒙蒙的,也算是一景。
曹家,也不例外。
长生毕竟是老来子,出生时父母年岁已高,小孩子精血不足,身子就弱些。这天气变幻之下,就病倒了。
李氏心焦之平,也跟着病倒。
曹颙请医问药,同初瑜两个衣不解带地照看母亲同弟弟,直忙了小半月,这一老一少才算渐渐见好。
这些日子,兆佳氏也常在李氏身边问疾,直念叨儿女就是债,就是孽。长生今年虚岁已经五岁,因生日小,还不到四生日,所以年初的时候没有想着给他启蒙。曹颙的意思。是想要等到明年年初。
看着小儿子身子没有几个孙子结实,李氏不敢让他熬神,就跟儿子商量,让小儿子晚启蒙个一两年。
曹颙倒是并不反对,只是怕孩子们都上学,单落下长生一个,他觉得闷。
虽说曹颙也心疼这个弟弟,但是却不愿其长于内宅妇人之手,养出一身的脂粉气来。
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成宝玉。自然也不回允许自己的弟弟成了“宝五”。
李氏一想,儿子说的也在理,便搁下此话不提,只说等到明年开春看看再说。
不仅京城大雪,听说塞外也下了大这个缘故,圣驾没有像往年那样在九月底回京,而是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十月初才回驻畅春园。
换做往年,曹颙少不得要跟着京城六部九卿官员,前往畅春园接驾。今年,却是省了。
不过,曹颙倒是真惦记圣驾那头,并不是惦记康熙,而是担心十六阿哥。
半月前,十六阿哥侧福晋李氏出宫“休养。”就安置在曹颙早年送十六阿哥那处温泉庄子里。
名义上说“休养”但是十六阿哥不在京城,这皇子侧福晋就挪出宫去,谁都能瞧出其中有些门道。
那处庄子,还是十六阿哥大婚之时,怕心爱的侧福晋难过,让她散心的地方。
曹颙这边,也得了消息原想着是否安排人过去请安探病。他心里原还疑惑,是不是十六福晋使人安排的,又觉得十六福晋向来性子温婉。不像是会行这种妻妾争风手段之人。
最后,曹颙还是被十七阿哥拦下。虽说十七阿哥没有明说,但是曹颙也听出这不是十六福晋的安排,而是十六阿哥的亲自安排。
十六阿哥不仅使人安排送走了李氏,还将李氏名下的两位小阿哥,都交给十六福晋抚养。
曹颙闻言,也只能腹诽,就算想要抚慰十六福晋“失子之痛。”是不是这日子也过得久了些。
在十六福晋所生嫡子夭折数月后,安排此事,不知算不算种补充。或许十六阿哥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十六福晋,即便她没有亲生子,她也是十六阿哥诸子之母。
只是为了安抚十六福晋,就待李氏如此薄情,实不符合十六阿哥的本性 。
十六阿哥不是“喜新不厌旧”之人,即便这些年同十六福晋琴瑟相合。对侧福晋李氏也始终另眼看待。
曹颙不解这番变故为何,自然心里就惦记十六阿哥。
虽说有尊卑身份相隔,但是说起曹颙进京后这十来年,往来最亲厚的就是十六阿哥。两人不能说辈分,说辈分是乱七八糟,只能说不是兄弟、亲如兄弟。
曹颙这边还惦记是不是给十六阿哥去信,请他过府一叙,十六阿哥就自己登门了。
原来,是王嫔娘娘听说李氏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刚到了京城,就想着催十六阿哥过来探疾。刚好康熙也在,听到他们娘俩说起这个,便让十六阿哥带两个御医过来,自然也少不得带些人参、鹿耸的补品。
十六阿哥背负皇命而来,曹颙少不得开了中门,迎进来。
先是跪下了恩典,请了圣安,而后才安排随行来的太医,进兰院为李氏母子诊脉。
如此郑重其事,固然有康熙的关切在,也是做给曹家同外人看的。
即便曹寅已经故去,皇帝对曹家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