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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风”慢慢抬起头,顺手扯了扯非常不习惯的长衫,缓缓转过身来,强自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
老林头恭谨地道,“少爷,你先歇着吧,老奴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看看是不是醉酒伤了身子了,怎么连自家是谁都记不得了呢?”
“不用了,或许,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林沐风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你们下去吧,我——本少爷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林头和林虎,轻云和轻霞互相对视了一眼,退了下去。轻云边走边小声嘟囔,“老林大叔,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喝醉了酒一觉醒来就突然失忆了?好怪呀!”
“是啊,林虎,你不觉得,少爷不但失忆了,脾性也与素日大不一样了,说话柔和了,不再口出污言,就连那看人的眼神,也变了……好像变了个人。”是轻霞的声音。
“都闭嘴,我等是下人,不要在背后非议少爷。”老林头小声斥道。
林沐风在房内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道,看来自己灵魂附体重生的这个主儿也不是什么好鸟。单看看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打量自己时那种既不屑又畏惧的神色和目光,他也能隐隐猜出几分。
不过,他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了。要考虑的是,如何用这个身份和身体在这大明生存下去。他长叹一声,所幸是明朝,一个他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的朝代,不但多看了几本演义小说,还在业余时间多读了一些明史,还不至于当一个“睁眼瞎”啊!
时值炎炎夏季。门外,“知了”扯着嗓子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抬步走出房门,林沐风突然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那条狼呢?自己穿越了,那条狼是不是也重生了?”
站在有些毒辣的太阳地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大明的空气了啊。嗯,不错,空气清新,倒是清爽得很哪。
这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天井里正中有一棵苍迈的桂花树,树下有一眼井,井边还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天井北面,正是他刚才所在的三间一套起居卧房。南面,还有两间厢房。而西面,墙壁上开了一个半圆的拱形门,两扇红色的木门虚掩着。东面,是一面影壁墙,转过去,大概就是府门了吧。
“这是自己的家了?”环顾四周,林沐风有一丝感慨又有一丝怅惘,微风吹来,一时间他的思潮奔涌起来,前世的记忆,那一幕幕如同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现着——就这样与过去永别了?
没有追到手的女朋友,没有完成的内画系列鼻烟壶作品梁山好汉108将,家里那一只温顺可爱的波斯猫,那套刚交了首付款的120平米的房子,还有……种种的不舍和挂牵纷至沓来,心里迷乱不已。
所幸,已经退休的老父还有姐姐承欢膝下,否则——想到这里,林沐风眼角有一些湿润。
“红藕香残玉簟秋,月满西楼,最难解,是离愁。”林沐风落寞地低吟着,横空出世置身于数百年前的古代时空,他情不自禁地多了几分古诗人的多愁善感。这种感觉无法捉摸,飘渺不定,说不出的黯然撕扯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正胡思乱想之间,影壁前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厢房里,老林头颤巍巍地推门而出,快步前行,呼道,“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黯然焦急的声音响起,“老管家!老孟实在是无能,这一次的烧制又失败了,还是釉面开裂,好几天的心血又成了残品。”
一个身着粗布衣衫,头戴黑色网巾,一脸烟火之色的中年男子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看见林沐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少爷!”
“这位大叔,请起。”林沐风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他,转首疑惑地望着老林头,“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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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入正题:
(一)本书所写“琉璃”,是狭隘意义上的“琉璃”,是古法琉璃工艺,并非现代工业化批量化生产的琉璃(玻璃)器皿
(二)明朝瓷器虽然鼎盛,但仍然处在“实用型”为主,“观赏型”为次的阶段,故而大型器皿的技艺不成熟,当然一些官窑例外,我指的是民窑
(三)古法琉璃在明代已经失传,至清代才被后人复原,至近代才形成规模。演变到现代,保留的只有琉璃之名,而“内涵”早已南辕北辙了
(四)古代宫殿所用之琉璃瓦,并非琉璃,乃是一种上釉的陶器,与琉璃彩器有着本质不同。
(五)所谓内画,是指在方寸间地方,譬如琉璃瓶中刻画,如果不熟悉可以百度一下了解。
(六)本书是穿越YY小说,如果要读严谨正统的历史或者是卫道士,请去看正史,谢谢。
第二章彩绘花瓶(一)
老林头叹息一声,“少爷,你连这也忘了,哎!咱林家拥有这颜神镇上最大的瓷窑,九月初十是齐王的生辰,县令大人下令,让咱家烧制一对三尺高的缕空彩绘大花瓶进献齐王当贺礼,可是,我们从来没有烧制过体型如此庞大的器具,几次三番的试烧都以失败而告终,眼看交货的期限就要到了,可……”
“哦?颜神镇?可是青州府的颜神镇?”林沐风突然眼前一亮。
“是啊,老管家,少爷怎么了这是?”老孟揉了揉眼,呆在了那里,他都做好了被林沐风怒斥、甚至是被扫地出门的思想准备了,没成想,今儿个这林家的少爷这么和气,全无往日的那种嚣张跋扈。
“少爷患了失忆之疾,什么都不记得了。”老林头再次叹息一声。
颜神镇,一般人可能还真不知道,但对于林沐风来说,这个名字却是“闻名已久”了。颜神镇,别看名字不起眼,但却是中国瓷器和琉璃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重镇。尤其是在明以后,颜神镇的瓷器琉璃名气之大,直追江西的景德镇,有北瓷之都的美誉,是近代琉璃工艺的发源地之一。
作为整日里与瓷器和琉璃制品打交道的工艺美术师,尤以擅长内画而名燥国内外的青年俊彦,居然穿越时空来到了明朝瓷器生产的重镇颜神,而且,还拥有着一座家传的瓷窑——一念及此,林沐风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有了超前于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瓷器工艺知识,尤其是拥有着鬼斧神工一般的琉璃内画技艺,起码未来的生计问题是不用发愁的了。
琉璃是一种古法材料,最早的制作可以上溯到汉唐之前,被誉为中国五大名器之首(金银、玉翠、琉璃、陶瓷、青铜)、佛家七宝之一,到了明代已基本失传,只在传说与神怪小说里有记载,像那《西游记》里的沙僧就是因为打破一只琉璃盏而被贬下天庭的。根据史书的记载,琉璃工艺的复原在清朝初年,而制作生产要在清朝中叶以后才能形成规模,内画也随之同时被工匠们发明出来。而现在是明初,这意味着琉璃和内画还属于“一片空白”,这就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机会。
林沐风心里兴奋到了极点,自顾嘿嘿笑了起来,“瓷器和琉璃的历史,要改写了!”
“少爷,你说什么?”老林头凑上前去,迷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林沐风定了定神,淡淡一笑,“老孟是吧?你先不要慌,带我到窑上去看看。”
……
颜神镇东南角的西野坊,聚集着镇上九成以上的民窑。而林家的瓷窑,在这数十座瓷窑中,无论烧造规模还是雇工人数,都是最大的。从林沐风祖父起就开始经营,至今已经传了三代。
瓷窑被土坯墙圈了起来,里面到处堆满了日常用瓷器的泥胎、模具和半成品。在院落正中,几个工匠正围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缕空彩绘花瓶呆呆出神。
“少爷来了,赶紧见过少爷。”老孟喝道。
“少爷!”工匠们纷纷见礼,林沐风微微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呵呵。”
工匠们面面相觑,脸上浮起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林沐风对他们从来是颐指气使,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们,今天却是这么和善,没有一点架子,真是邪门了!
林沐风没有再理会他们,目光投在了那个已经成为残品的彩绘花瓶身上。只扫了一眼,他就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不但造型太僵硬,瓶身也不饱满,比例明显不协调,整体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而且,釉面毫无光泽且开裂,彩绘技法也相当地粗糙。
难道,这大明朝民窑的瓷器制造工艺水平还这么低级?不会吧?林沐风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失望。
看着林沐风失望的表情,老孟惭愧地在一旁道,“少爷,往日里我们都是制造一些盆碗之类的小器皿,烧制如此之大的器具还是初次,塑胎和彩绘缕空难度太大,所以……”
“哦,没关系。我来问你,老孟,你可找到了釉面开裂的原因?”林沐风笑了笑。
“就是搞不懂啊,少爷。原料都按照祖辈传下来的配方浆制,烧制的温度和火候也掌握地一丝不差,但不知为何,总是釉面开裂。”老孟挠了挠头,“少爷,我们实在是没有辙了。”
林沐风上前轻轻探手敲了敲花瓶的瓶身,声音低沉且发闷,以他的经验来看,导致釉面在烧制过程中开裂的原因,八成是泥浆遇高温在融合坚固的过程中出现了一定的相互排斥。他转过身来,问道,“老孟,把你们塑胎的泥浆弄一点来给我看看。”
老孟答应一声,吩咐一个工匠从一旁捧来了一把湿漉漉的泥浆。林沐风用手指挑起一点,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摇了摇头,“老孟,这泥浆柔而不腻,弹性过大韧性不足,不行,得重新配制。”
老孟迷惑地扫了林沐风一眼,心道,“这林家少爷啥时候又懂这些了?看他的样子,还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的迷惑没敢说出口来,只能点头答应着。
老孟带着几个工匠在林沐风的现场指挥下,开始重新配制泥浆。6分瓷土,2分石英砂,2分黏土,过筛筛除掉大点的颗粒,然后经水碓舂细,淘洗,除去杂质,沉淀后制成长条形的泥块。然后再用水调和泥块,去掉渣质,不断用手搓揉,或用脚踩踏,把泥团中的空气挤压出来,并使泥中的水分均匀。
泥浆好了,看了看老孟他们为这个三尺彩绘缕空花瓶专门制作的大型轱辘车,林沐风叹了口气,实在是太简陋了,没办法,现实条件如此,时间又有限,只能先凑活用了。
林沐风挽起了袖子,准备亲自上阵拉坯。老孟一看急了,“少爷,这些粗活由我们来做就行了。”
“不要紧,我来拉,你们协助我。”林沐风俯身将泥浆团摔在轱辘车的转盘中心,吩咐老孟和一个工匠携手合作,一起推动起了轱辘车。
转盘飞转,扯,拉,拽,柔,抹……林沐风的动作一开始还略微僵硬,可到后来,越来越熟练娴熟,看得旁边几个工匠目瞪口呆,天哪,这还是林家少爷吗?
一个多时辰后,两个粗体的泥胎成了。林沐风长身活动了下身子,休息了一会,又让老孟两人转动起了转盘,而他自己,则拿起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在胎体表面旋削着,休整着一些边边角角。
第三章彩绘花瓶(二)
旋削胚体,于瓷器手工制作,尤其是这种设备落后的古代加工,是一道技术要求很高的工序。不但要有极高的工艺水平,还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细心。要想使胚体厚薄一致,表里光洁,圆润饱满,呈现出浑然天成的流线美感,需要很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