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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柔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江南秋茶,探手抚了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柔声道,“默研姐姐,要不让家父去跟诚靖王说说?”
“罢了,默研的小事就不烦劳先生了。我就在京师呆上几天,看看这位皇上器重地诚靖王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朱默研突然嫣然一笑,那份寻常地姿容因为这一笑而犹如百花盛开,别有一番风韵,看得方雪柔一呆。
“郡主来京不过数日,就要急着离京吗?”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朱默研和方雪柔瞥过去,见林沐风一袭青衫,施施然在方孝孺地相伴下从园门口慢慢走了过来。
朱默研眼中闪出一丝冷厉,脸上挂起浓浓的笑容,站起身来,与方雪柔同时躬身一福,“见过诚靖王爷!”
方孝孺哈哈一笑,“默研乃是蜀中大才女,老夫地得意门生,沐风乃是大明文魁才名动天下,今日你们二人在老夫这里相聚,为老夫这园子增色不少啊。”
“先生过奖了,沐风才疏学浅,正要向郡主讨教一二。”林沐风笑吟吟地望向了朱默研,飘忽的目光在她地身上打了一个转转,又挪到了别处。
朱默研微笑不语。
林沐风脸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非常不平静。种种的迹象证明,那日行刺他的女刺客孟蔺与蜀王府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所有的证据都被人有意“抹煞”掉。还有,无论是直觉,还是抽丝剥茧出来的点滴证据都隐隐证明,这行刺之事乃至这两天京师发生的两件大事,都与眼前这个姿容平庸的蜀王郡主有关。林沐风有九成地把握判定。她就是那个心狠手辣地大明本拉登。
但他没有证据。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巨大地谜团,而在谜团的背后,这个村姑一般地朱默研冷笑着站在那里,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无论是薛易和薛连两人在蜀中的查探,还是锦衣卫在京师的暗访,查到了很多线索,条条线索都指向蜀王府和朱默研,可这条条线索又在蜀王府门外戛然而止。
值得一提的是,薛易两人从蜀中带回来的消息大半是关于这位了不得地蜀王郡主的。据说在蜀中成都一带,这位郡主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或许蜀中百姓不知道蜀王世子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蜀王府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玲珑郡主,掌控着蜀王府遍布蜀境和大江南北诸地、号称百家店铺地巨大产业,行事果断心机深沉不亚须眉。同时还戴着一顶蜀中第一才女地桂冠。
朱默研有行刺林沐风和导演上天异象的动机。而这样能掌控一个商业集团的女强人,想必也有谋划这一切地能力和黑暗实力。这些日子,锦衣卫暗中追查这位女强人。可惜她整日闭门不出,除了呆在蜀王在京师的别院。就是前往方孝孺府中,锦衣卫们跟踪多日也没有找到任何足以定罪地证据。
思之再三,林沐风决定要亲自来会一会这位有蜀中女孟尝之称的玲珑郡主。
见两人“大眼瞪小眼”默默对视着,方孝孺还以为两人惺惺相惜互有爱慕之意,只是恨不相逢未娶时。心下不由叹息一声,如果林沐风未婚,他绝对会撮合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大才之人,能夫唱妇随该是何等的美事?
为两人无缘可惜着。嗟叹着。方孝孺不由想起了那早已故去多年的结发妻子欧阳梅,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当年夫妇二人琴瑟相和笑看花开花落的一幕幕已成心中的绝响。琴声好寻,知音难觅,欧阳梅病逝后方孝孺再无另娶,守着一子一女平淡度日。
方孝孺叹息一声,这声犹如深闺怨妇一般的叹息“惊醒”了林沐风,林沐风有些奇怪的扫了方孝孺一眼,也没想太多,只是淡淡道,“先生,沐风想与郡主单独一叙,可否?”
方孝孺是大明有名地守礼古板君子,这男女授受不亲,能让林沐风在府中地后园与自家的女儿和学生相见,在他看来已经是有些逾越礼教了,怎能让两人单独相处。尽管他相信林沐风不会做出无礼之事来,但孤男寡女共处园中,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自家得意女门生地名节?
但他反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林沐风已经走出凉亭,向园中远处的一棵桂花树下行去。而朱默研居然也毫不迟疑地盈盈跟了上去,仍然是那种悠闲散漫的步伐。
方孝孺皱了皱眉,方雪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小声道,“爹爹,诚靖王过府来想是找默研姐姐有事要谈,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哎呀,爹爹你就放心好了,他们只见过一面,哪里会有什么男女之私来……”
情不自禁说出这等羞人答答的话,方雪柔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生怕爹爹会勃然大怒,狠狠教训自己一番。
不料方孝孺却毫无动静,人站在这里,眼睛却死死地跟了过去,恨不能身化狂风吹散那一对神情越来越“暧昧”的青年男女。
“不知郡主可曾听说那夜太庙中发生了不少异象……”林沐风有意无意地淡淡说道。
“哦,听说了。据说是上天示警,太庙起天火,而天雷将数名御林军士卒烧成了黑炭。”朱默研眉梢一跳,笑了笑。顺手折起一根细枝,在手中把玩着。
林沐风微微上前一步,鼻孔边传进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似是朱默研身上的体香,又似是花败凋零的桂花余香,“呵呵,请教郡主一个问题,你说这天雷长腿吗?”
朱默研愕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沐风,毫无普通女子的羞涩之感,冷笑道,“堂堂诚靖王,大明肱骨大臣,居然以此戏言来戏弄本郡主吗?天雷也无形之物。岂能长腿?”
林沐风突然朗声一笑,“太庙之事,人人都说是上天示警,天雷之威。可是,那数名士卒在回廊之中避雨,回廊完好无损他们却死了。如果那天雷不是长了腿,岂能拐着弯击杀了他们?”
朱默研身子一震,但她掩饰得极好,顺势往桂花树上一靠,嘴角一晒。“诚靖王说笑了,那些士卒怎么死地,是不是天雷击杀。与小女子何干?王爷对我说这些。是何道理?”
林沐风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轻轻捶了捶身边的桂花树,仿佛自言自语道。“当街行刺我在前,太庙雨夜杀人在后。这幕后操作之人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过,刺杀不成,紧接着搞出一幕上天示警的假象来,试图让皇上停止削藩之策,又有些幼稚可笑了。皇上为什么要削藩,不是在下撺掇,而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江山。燕王谋反,周宁二王图谋已久反意昭昭,而其余藩王也多蠢蠢欲动…………皇上不削藩还能如何?”
朱默研的脸上一片平淡。她默默地望着自说自话的林沐风。只是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他已经怀疑我了……哼,只是怀疑又怎样?”朱默研心里暗暗冷笑。
正思量着。突见林沐风扭头向来路行去。走了几步,他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郡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朝廷削藩已成定局,再过些时日就天下大治……不错,这一切,我没有查到证据,似乎也不可能查到证据了………如果郡主能就此收手,我倒不介意不了了之。”
朱默研神色不变,低低道,“诚靖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默研听不明白。”
“不明白?”林沐风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有诸多不明白之处。我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郡主手中到底掌握着一支什么样的力量,而郡主又如何借刀杀人,利用成阳公主通过李家废宅地暗道在宏寺大街埋设了炸药,将可怜的驸马大人给炸成了飞灰……”
林沐风看了看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的朱默研,冷笑着,“郡主终于沉不住气了?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却知道这事一定是郡主所为。因为,后来我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当日我去齐王府,来回都要经过宏寺大街,想必奇。сom书,郡主本来地用意是想要将在下炸成飞灰吧?只是无巧不巧,允秀突患肠痈,半路绕回齐王府,而刚好李景隆与私养地小妾寻欢而回路过宏寺大街,就不幸地成为了我的替罪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朱默研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她冷冷一笑,“可惜你这都是猜测。即便是本郡主所为,你没有证据,皇上也不会准你动我一根手指头。本郡主可是天皇贵胄,先皇的亲孙女……”
朱默研当然有恃无恐,所有参与这些事情地人手已经全部离开京师,潜藏于民间。也或许,早已被她手下的孟娘给灭了口了。虽然锦衣卫大狱中还有一个孟蔺,但她相信孟蔺不会出卖她。原因很简单,孟蔺地儿子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之所以安排孟蔺行刺林沐风,本来就是一种试探或者说“警告”。她没指望孟蔺能杀掉林沐风,当然能杀掉最好。
后来见林沐风“不以为意”,便又紧接着安排了太庙和宏寺大街的事情。她自问做事心思缜密,干净利落,但没成想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譬如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如果她不是故弄玄虚让人放在回廊之中,而是置于雨地之上,恐怕林沐风就无从查起了。
宏寺大街的大爆炸之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成阳曾经带人出了一趟门,目的地就是那座废宅。而据当时跟随成阳出行的侍女供认,成阳当晚秘密会见了一个蒙面女子,然后就回府了。侍女犹有余悸地回忆说,当时成阳公主殿下暴跳如雷脸色阴沉得吓人,一个护卫因为扶她上轿的动作不麻利,她居然让人杖毙了他。还有一个侍女因为害怕身子颤抖,摔碎了一个茶盏,也被她狠狠地抽了数十鞭,活活抽死。
接下来,宏寺大街就发生了大爆炸,李景隆就死于非命。令林沐风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蒙面女子(朱默研或者其手下)是以什么理由说动了成阳,居然让成阳出面为她遮掩,让她得以顺利地利用李家废宅作为制造恐怖事件地“根据地”。
得到锦衣卫番子地禀报,林沐风特意带人去了一趟成阳公主府上,可不管他怎么“诱导”和“威逼”,成阳愣是一声不吭。她是先皇的公主,林沐风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她入狱严刑拷打。当然,即便是他动用雷霆手段,朱允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
明明真相已明,但种种地疑问还是高悬在林沐风的头顶,他越想越是愤怒和郁闷。于是就有了今天与朱默研的一番针锋相对。他当然不是想要就此罢休,放过朱默研,只不过是想“激”她一次,看看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只有她继续疯狂下去,他或许才能抓住她的把柄。
朱默研倒背双手,冷笑着。
林沐风也是冷笑着,望着她,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一个远在蜀中的女子,居然能掌控着京师的风起云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但她为什么还是这么有恃无恐?她难道不怕自己找出证据来置她于死地吗?
林沐风定了定神,淡淡道,“你是一个危险的女人,也是一个疯狂的女人。不过,你不该惹上我。即便是我永远都找不到你行事的罪证,你也不会脱出我的手掌心。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对了,忘了告诉郡主两件事:第一,在下要进宫请旨,我倒是要看看成阳公主为什么会死扛着不撒口?第二,皇上马上就会下旨召蜀王的几个儿子进京来与蜀王殿下团聚,而在下,也会常常请蜀王殿下去锦衣卫衙门喝喝茶。”
朱默研猛然色变,怒道,“你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林沐风轻飘飘地转过身去,撂下一句话,“在下低估了郡主,但郡主更是低估了在下。不说别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