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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赜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口舌,把杨侗拉进偏帐,一边安慰一边向他分析和解释其中的复杂原因和关系,总之一句话,决战打赢了,伽蓝在帝国成了人人景仰的英雄,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非常稳固,这些对杨侗来说都是好事,都帮助他进一步接近了皇帝的宝座。至于云定兴所提到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值一哂。
李渊与云定兴也是相谈甚欢,最后云定兴还主动出了个主意,他让自己的僚属写封有关李渊和杨侗抵达晋阳的密件,把发出密件的时间定为初十上午,如此则“天衣无缝”,再也找不到破绽了。
当夜,越王杨侗下令,遍告军中将士,北虏主力大军已逃,雁门之危已解,而皇帝正率军衔尾追杀,与此同时北虏在代北白狼塞遭到了伽蓝将军及其麾下数万大军的阻击,逃遁之路被堵,数十万控弦陷入我帝国大军的包围,一场波澜壮阔的大决战正在开始,今皇帝诏令,各军将士日夜兼程赶赴白狼塞参战,围歼北虏,建盖世功勋,为帝国赢得决战之胜利,为中土赢得北陲之安宁。
一时间鼓号喧天,欢声雷动,帝国将士们士气如虹,不顾疲劳,即刻拔营起寨,向代北战场疾行而去。
※※※
九月十五日,白狼塞战场,烽烟四起,杀气冲霄。
北虏再增五万大军,以三倍于帝国之兵力,在始毕可汗的亲自指挥下,向白狼塞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击。
伽蓝和燕北军如一道坚固堤坝,在南北两道呼啸狂潮的疯狂冲击下,固若磐石,屹然不动。
在白狼塞的侧翼战场上,幽州军在赵十住、贺兰宜、晋文衍的指挥下,沿着鹅毛水两岸向北虏发起了一次次进攻,不惜代价牵制敌军,帮助刘黑闼和薛万均死守鹅毛口。与此同时,李景、罗艺指挥北平军,在神武川一线与敌军展开了血腥厮杀。
始毕可汗有信心一鼓而下,有信心在最短时间内摧毁白狼塞的帝国军队,所以他在集中主力猛攻黄花堆的同时,并没有分出更多兵力去阻击来自神武川方向的帝国军队。然而,北虏攻击白狼塞受阻,始毕可汗恼羞成怒,不顾后果地把所有备军都投进了战场,结果就在北虏即将攻陷黄花堆的时候,后方侧翼却因为兵力不足,给帝国北平军突破了,一支帝国精骑更是直杀突厥人的行帐,瞬间便混乱了北虏大军的阵脚。
第一次攻击功亏一篑,始毕可汗怒不可遏,命令康鞘利率军猛攻神武川,夺取神武川,摧毁帝国军队在白狼塞南线战场上的钳形防御。
※※※
九月十五日,又有两万北虏主力进入白狼塞战场。
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本应该率五万大军出现在白狼塞战场上,但因为帝国皇帝衔尾追击的速度非常快,于十四日在桑干镇一线发动了攻击,直接给北虏大军造成了重大威胁,迫使莫贺咄设不得不停下北上的脚步,转而兵分两路,一路去白狼塞,一路则屯兵善阳,布阵于桑干水两岸,阻击从句注要塞和楼烦关两个方向衔尾杀来的帝国军队。
如此一来,代北战局便对突厥人愈发不利。
现在始毕可汗、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俟利发康鞘利指挥十七万以上控弦南北夹击白狼塞,试图打开北上撤离之通道,而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俟斤康苏密则率五万余控弦死守善阳、桑干镇一线,阻击帝国追兵。
另外云内方向还有两万余控弦,那支军队无论如何不能动,一旦云内丢了,而这边又未能突破白狼塞,北虏便会彻底陷入重围。
阴山南麓还有几万控弦,那支军队也不能动,因为帝国的西北军就在大河以西虎视眈眈,一旦帝国的西北军杀进代北战场,控制了白道、武要北原和牛川这三大要隘,则北虏即便突破了白狼塞,撤出了长城,却依然会受阻于阴山南麓,所以那支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之前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已经从那支军队里强行调用了部分兵力南下支援,之后则再也不能调兵了,除非当真不想回家了。
九月十五日,皇帝指挥帝国军队攻陷了桑干镇,接着便要强渡黄水河,但未能成功。
这天,皇帝接到了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的急奏,两京援军及李渊的河东援军共九万大军已经离开晋阳城,正火速赶赴雁门而来。遵圣主旨意,云定兴将在崞山会合援军,经楼烦关急赴白狼塞战场。
这天,皇帝还亲自召见了一位从白狼塞战场南下打探军情而来的燕北军斥候。这位斥候没想到竟在桑干镇上遇到了帝国皇帝,激动万分,当即拿出了由伽蓝亲自草拟的密件。
伽蓝急切想知道雁门战场的情况,但他唯一的手段便是派出斥候,让斥候沿着桑干水、黄水河逆流而上,寻找帝国军队,然而失望大于期望,他的斥候一直未能在句注山以北方向找到帝国军队。在他估计雁门被围快一个月之际,他草拟了一份密奏,抄了三份,由三个斥候携带在身上,分别潜伏到黄水河和句注山一带,试图寻找到帝国主力大军,并将这份密奏第一时间呈递到帝国皇帝手上。结果他如愿以偿。
密奏以暗语写就,而这个暗语只有他和裴世矩、薛世雄三人知晓,而密奏的内容除了简述近一个月来白狼塞的坚守、东北道五大主力先后进入代北战场和燕北局势外,便是敦促皇帝率勤王之师火速进入决战战场,抱着破釜沉舟之决心,与北虏一决生死。
皇帝的确在犹豫,因为两京援军迟迟不至,因为他麾下的大军已经疲惫不堪,因为他身边的文臣武将们对决战大都抱着悲观态度,以苏威、赵才为首的一批大臣们更是极力主张逼迫北虏签订城下之盟,力争以最小代价赢得最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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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浴血白狼塞
九月十六日,白狼塞。
深秋时节的第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但这场大雨未能阻碍攻守双方的脚步,南北两方将士在大雨中激烈厮杀。
急于踏上回家之路的北虏诸种以如虹之士气,以一往无前之勇气,以舍身赴死之决心,向白狼塞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黄花堆要隘就如惊涛骇浪上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燕北将士已奋战近月,损失巨大,疲惫不堪,面对北虏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攻势,几乎难以喘息,难以支撑,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流淌在血液中的对北虏世世代代的刻骨仇恨,咬牙坚持,奋起余力做最后一搏。
伽蓝把所有能战斗的军队都投入了战场,他已无能为力,他亦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他唯有祈祷上苍的帮助,唯有挥动长刀浴血奋战,唯有与中土的勇士们、与北疆的土地共存亡。
黄昏时分,黄花堆要隘陷失陷,帝国将士退守鹿鸣亭防线。
入暮时分,始毕可汗亲临金沙滩前线,命令诸军将士再接再励,挟夺取黄花堆之威,连夜攻击,轮番上阵,不惜代价把帝国军队打败打垮,竭尽全力摧毁帝国将士的意志,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白狼塞,打通回家之路。
入暮,浑身血染的伽蓝急书涿郡留守薛世雄、辽东留守杨恭仁。白狼塞告急。帝国将士在数倍于己的北虏大军日夜不停的攻击下已难以为继,岌岌可危,请舞阴公、观国公加快行军速度,督军急行,火速支援。
伽蓝又急书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滑公,某于黄昏时分丢失黄花堆要隘,退守鹿鸣亭防线,已无法对神武川战场的侧翼形成保护,由此造成白狼塞南线的钳形防御阵势出现了致命破绽,北虏可在一夜间完成对白狼塞和神武川的分割,并对神武川形成包围。故恳请滑公趁着北虏以主力攻击鹿鸣亭防线,尚未对神武川战场投入大兵力攻击之前,主动后撤到樵山、狼山和大小青山一线,与鹿鸣亭防线连为一体,再次构建钳形防御阵势,以便两军能够东西呼应、互为援手,继续合力共抗北虏,坚守白狼塞,给皇帝和主力援军进入决战战场合围北虏,赢得更多时间。
午夜,李景接到了伽蓝的书信,虽然他对这场决战有自己的看法,对当前战局亦有自己的解读,但出于一个老臣对皇帝的忠诚,一个老军对战争的复杂情感,他权衡再三后,还是强迫自己放低了姿态,放弃了个人主见,接受了伽蓝“委婉”做出的命令。
李景命令,北平军连夜撤出神武川,后撤至樵山、狼山和大小青山一线,并相机向鹿鸣亭防线靠拢,紧急情况下甚至进入鹿鸣亭战场,与燕北军携手作战,共抗北虏。
李景的这一命令遭到了武贲郎将罗艺的质疑,后撤是对的,与鹿鸣亭防线互为支援也是对的,但相机进入鹿鸣亭战场,必然会增加北平军的损失,而目前战局事实上已经很明朗了,北虏主力已到白狼塞,其在兵力上所拥有的绝对优势,瞬间逆转了战局,黄花堆已失陷,白狼塞的丢失也不过是早晚间的事,然而皇帝和主力援军目前在哪?是否已进入代北?能否在北虏攻陷白狼塞之前赶到决战战场?这些都没有答案,而没有答案则意味着帝国失去了对战局的控制,这时候控制战局发展的是北虏,是突厥人,所以此刻往白狼塞战场投入有限兵力毫无意义,投多少死多少,不如不投,不投还能为北平军、为东北道镇戍军保留点元气。
李景忿然质问罗艺,假若燕北军全军覆没,假若北虏踩着燕北军的尸体冲出了包围,你我有何面目去见皇帝?有何面目面对浴血奋战的东北道诸军将士?在友军生死存亡之刻置若罔闻,在敌人突围而走时畏怯不战,如此奇耻大辱,你我背得起、抗得住吗?
罗艺羞惭无语。现在的战局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死局,不死不休的死局。东北道诸军将士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誓死奋战,不论结局如何,不论胜负如何,东北道诸军将士最终都将倒在战场上,壮烈殉国,为中土和帝国献出自己的全部。
罗艺痛苦不堪,忍无可忍,厉声诅咒,“伽蓝,你这个恶魔,你这个阿修罗,你会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
李景亦是黯然悲苦。皇帝和中枢以南北决战来换取边陲稳定的大战略并没有错误,错就错在执行者,错在伽蓝这个疯狂的杀戮者,他根本就无视己方实力的不足,无法进行南北决战这一现实,硬是利用一系列非正常手段,把有限的帝国军队推进了南北决战的战场上,试图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试图创造一个奇迹,孰不知,即便奇迹出现了,即便帝国赢得了这场南北决战,其代价之重也是帝国所不堪承受。
“事已至此,唯有死战。”李景追加命令,“即便战至最后一人,北平军也要坚守白狼塞,与白狼塞共存亡。”
九月十六日,帝国皇帝亲临黄水河畔,指挥三侍五府禁卫军、左右翊卫诸鹰扬、骁果军、代北军、太原军和河东援军,再次强渡黄水河。
皇帝的意图很简单,能不能渡过黄水河是次要的,主要目的是通过猛烈攻击给北虏施加重压,迫使北虏陈重兵于善阳一线进行阻击,以此来全力牵制住更多北虏军队,继而帮助白狼塞战场上的帝国军队坚守更长时间。
皇帝的愤怒镇慑了卫府诸将,而北虏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则极大的鼓舞了帝国将士们的士气,于是攻势如潮,五万余帝国军队在数里长的河段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渡河作战。
下午未时三刻,马邑太守王仁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