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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苏合香娇呼一声,突然加快步伐冲了过来。
伽蓝急行数步,张开双臂,把苏合香紧紧抱入怀中。
激烈的喘息声突然响起,接着黑色大氅腾空飞起,正好落在绕着两人团团乱转的暴雪头上。暴雪眼前一片漆黑,急得猛地发出一声狂吼,吼声未止,就听到身体撞上屏风的声音,“轰”,屏风倒了,“当啷”,横刀坠落于地。
暴雪愤怒了,连声嘶吼,又抓又挠,“扑哧”,它的爪子撕裂了黑氅,大脑袋终于从黑氅里伸了出来,眼前一幕让它无所适从,伽蓝正把苏合香压在身下,用力撕扯着苏合香的黑缎襦裙,“扑哧”,黑缎破裂,半块衣襟带着一缕香风腾空飞起,正落在暴雪的大头上。
暴雪用力甩掉头上的黑缎,抬眼却看到苏合香面红耳赤,长发散落,白嫩双臂紧紧抱着伽蓝的脖子,一双樱唇正狠命咬着伽蓝的后颈,不时发出激烈喘息呻吟之声。伽蓝精赤着上身,像一头凶恶的野狼撕扯着猎物,身上的道道疤痕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疯狂起伏着,如同野狼的狞狰嘴脸,让人心悸恐惧。
暴雪不知如何是好,两个至亲的人又打起来了,虽然过去也经常看到他们打架,但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见面之后却劈头盖脸就打,这让它颇感难过。没办法,它只能缩着脑袋待在一边紧张地看着,无奈的低声呜咽。
两具躯体纠缠在一起奋力厮杀,从地毯上滚到屏风上,又从屏风上滚到帷幔之后,忽尔又在楼梯上酣战。苏合香香汗淋漓,渐渐软瘫无力,只是闭着眼睛不停地呻吟。伽蓝却是越战越勇,把苏合香抱到卧榻上,就像一头饿红了眼的猛兽,只顾张开自己的撩牙利齿,疯狂地嘶吼着,拼命地“饕餮大餐”。
暴雪看不下去了,以为伽蓝失去了理智,几次想冲过去阻止伽蓝。伽蓝大为恼怒,冲着它的脑袋就打,根本没有一点兄弟之情,尤其让暴雪悲伤的是,被伽蓝压在身下痛苦叫喊的苏合香竟然“恩将仇报”,不但不领自己拼死相救之义,还帮着伽蓝一起打它,这简直……简直太过分了。不管了,让伽蓝打死你好了,不管了。
暴雪愤怒地低吼了几声,跑到楼梯口上趴着,眼不见未净,但苏合香的痛苦叫喊就像潮水一般冲击着它的耳朵,让它难以忍受,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口气冲到楼下,冲到仍满衣物的地毯上,把脑袋塞进了散发着汗臭味和幽香味的一堆衣服里,极力压制着冲到楼上把她从伽蓝身下救出来的冲动。
突然,楼上传来伽蓝一声酣畅淋漓的嘶吼,就像野兽撕裂猎物似的充满着无尽的兴奋和极致的快乐。
暴雪一跃而起,像箭一般射到楼上。榻上的战事已经结束,伽蓝大汗淋漓,躺在榻上剧烈喘息着。苏合香也是香汗遍体,蜷缩在伽蓝身上一动不动。看到暴雪作势就要冲上榻,苏合香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扯过一块白色毛裘盖到身上,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喊着,“暴雪,不要过来,快走,快走啊。”
暴雪看到战事结束,两个至亲的人又紧紧抱在一起,和好如初,大为高兴,对苏合香的叫喊置若罔闻,呼啦一下冲到榻上,伸出舌头一通乱舔,惹得苏合香又叫又喊,娇笑不止。
伽蓝用力推开暴雪,把苏合香抱紧在怀里,用毛裘把两个人裹在一起。这让暴雪大为不忿,冲着伽蓝瞪着眼睛,很是生气。
“暴雪长大了。”苏合香搂着伽蓝,玉脸贴着伽蓝的胸口,两眼望着暴雪,笑着说道,“它现在是不是和你一样,除了杀人就是杀人?”
“它是大雪山的神獒,它的使命就是杀人。”
“你这个魔鬼。”苏合香张嘴就咬了伽蓝一下,恨恨地说道,“你竟然诈死,竟然一直藏在突伦川,你把我的泪水赔给我。”
伽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死,你就会死。”
“我宁愿死。”
“现实虽然太残酷,你一个人承受不了,但你必须面对,必须去承受。”伽蓝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叹道,“今天,你终于可以面对现实了,你连我都敢痛下杀手,可见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太残忍了。”苏合香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更残忍的是,我必须改变你的选择。”伽蓝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脸颊,“我出来了,我死而复生,但你的生命却到了尽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下去。”
“我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由不得你。”伽蓝语气坚决,“你是我的女人。当初我离开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现在我回来了,就更不会让你死去。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上夺走你,即便他是天上的神,我也与他血战到底。”
“你这个阿修罗。”苏合香抬头望着他,含情脉脉,“你为了杀人,竟然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第059章 谁是凶手?
暴雪很郁闷,也很无奈,握在榻边闭眼假寐。
两个至亲之人抱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又打起来了,又叫又喊的,惊天动地,就像两只发情的野兽。暴雪甚至担心楼板会给他们震塌了,眼睛不时睁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下,以免遭受池鱼之灾。
打累了,挥汗如雨了,两个人又抱在一起裹着厚厚的毛裘呼呼喘气。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并不正确,有时候,它会被人利用,变成掩盖阴谋的华丽外衣。”
伽蓝酣畅淋漓地爆发了,长久积郁下来的暴戾情绪得到了尽情宣泄,干涸而燥热的身心获得了甘甜雨露的滋润,每一个毛孔都大大的张开着,仿佛在贪婪地呼吸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百花芬芳。他的心境迅速平和下来,仿若一汪幽谷深处的泉水,清澈,宁静,就如明镜一般清晰倒映出蓝天白云日月星辰,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一幕幕往事如飞逝的时光掠过他的心灵。
“我们亲眼看到的事情,往往都是骗局,而我们亲耳听到的事情,常常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谣言。”
苏合香软瘫在伽蓝身上,闭着眼睛,娇喘着,默默聆听。
“铁勒人的迅速崛起,铁勒九姓大联盟的成立,与大隋的西土策略,与老狼府的精心谋划,与楼观道的暗中相助都有着密切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强大的西突厥人是大家共同的敌人,甚至就连东突厥最后都被逼得不得不臣服于大隋,借助大隋的力量东山再起。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西突厥分裂了。先是达头可汗远走大雪山,渺无踪迹,接着泥厥处罗可汗又与射匮可汗手足相残,自相残杀,但即便如此,西突厥依旧是一头强悍的金狼。”
“在这种背景下,你家大人和两个哥哥做为铁勒人和楼观道之间的信使,先后遇刺而亡,很显然就是突厥人干的。”
“普通人都这么想,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但做为西土诸虏的权贵们,那些掌握着西土命运的权贵们来说,他们不会想当然地下结论,他们首先就会怀疑这个结论,推翻这个结论,然后寻找证据。”
“当年,你哀求芥老鸡,找到了我,以身体为代价恳求我帮你寻到仇人,找到真相。”伽蓝轻轻抚摸着苏合香的秀发,眼里掠过一丝浓郁的悲伤,“其实,我心里已有答案,只是我没有证据。”
“现在你找到了证据?”苏合香问道。
伽蓝没有回答,停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铁勒人在反抗突厥人的过程中,以罗漫山(天山)和金山(阿尔泰山)为界,分为南北中三大势力。”
“金山以北的铁勒人以韦纥(回纥)为首,率先与拨野古、仆固、同罗、结骨、拨悉蜜等十几个部落组建了联盟,总称九姓铁勒。这是铁勒人最早的联盟,又叫内九族,也是铁勒大联盟的中部落最多实力最强的一股势力。”
“其后位于金山和罗漫山之间的铁勒人以薛延陀部为首,与葛逻禄等大小四五个部落也加入到了这个铁勒大联盟。”
“罗漫山一带有九个铁勒部落,其中以契苾部最为强大,其首领契苾歌愣更是骁勇善战,名震西陲。这股势力盘驻在丝路北道,与突厥人的冲突异常激烈。随着契苾歌愣带着罗漫山九大部落加入到铁勒大联盟,成为外九族之首,铁勒人便具备了与突厥人争霸西土的强大实力。”
“泥厥处罗可汗镇制不了铁勒人,于是对罗漫山的铁勒人大开杀戒。契苾歌愣举兵反抗,首战便重创泥厥处罗可汗,自此声威大振,迅速得到了铁勒九姓大联盟的绝对支持。金山以北的韦纥和拨野古,金山南麓的葛逻禄,罗漫山北麓的薛延陀,纷纷派遣精骑南下作战。契苾歌愣更是被铁勒九姓大联盟推举为铁勒汗国的莫贺可汗。”
伽蓝说到这里,抱着苏合香纤纤细腰的双臂稍稍用力,然后问道,“拨野古在哪?”
苏合香娇哼一声,并未回答。
“拨野古在大漠的东北方,而契苾在西陲的白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距近万里。你家大人当初帮助长安经略大漠,镇慑东突厥,因此结识了你的舅父,娶了你的母亲。后来他到西土经略,帮助契苾歌愣举旗起事反抗西突厥。”
“据我所知,契苾歌愣之所以和你家大人兄弟相称,正是看中了你家大人的特殊身份,而你家大人在契苾歌愣加入铁勒大联盟并出任联盟可汗的过程中也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假若没有内九族拨野古的帮助,没有大隋人的扶植,没有东突厥的支持,契苾歌愣以大联盟外九族的身份根本无法成为铁勒人的可汗。”
“由此不难看到,铁勒九姓大联盟内部潜藏着深重危机。当突厥人大兵压境之际,这种危机会被压制,但当西突厥分裂,泥厥处罗可汗败北东去长安,铁勒人的生存危机暂时缓解之后,联盟内部的矛盾也就爆发了。”
苏合香抬起头,缓缓仰起上身,露出傲立双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伽蓝,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仇人是谁?”
伽蓝摇摇头,继续说道,“在泥厥处罗可汗和莫贺可汗对抗最为激烈的时候,老狼府考虑到铁勒大联盟的内部危机,并不看好契苾歌愣。老狼府的目的只是想利用铁勒人来消耗泥厥处罗可汗的实力,根本不在乎契苾歌愣和铁勒人的生死。”
“这时候楼观道也不看好契苾歌愣,毕竟他的实力有限,而且已经岌岌可危,但楼观道不能放弃铁勒大联盟,这关系到楼观道的整个西北利益,所以,楼观道转而支持薛延陀部的大首领乙失钵。你家大人做为楼观道信使,再一次奔波于金山南北。”
“那一年,莫贺可汗契苾歌愣带着铁勒人在罗漫山与突厥人浴血奋战,而金山南北的铁勒诸部则抛弃了他。韦纥、拨野古、葛逻禄等铁勒诸部共同推举薛延陀大首领乙失钵为铁勒大联盟的野咥可汗。”
“铁勒大联盟出现了两位可汗,这对不明内情的人来说,铁勒大联盟分裂了,但对铁勒人来说,这是拯救和维持铁勒大联盟的唯一办法。”
“对于你家大人而言,他背叛了自己的诺言,背叛了契苾歌愣……”
“你胡说……”苏合香大怒,抬手就打伽蓝。伽蓝仰首避开,两臂用力,将其紧紧抱在怀内,不让其动弹。
“就你家大人的立场而言,他必须为楼观道谋利,不得不背叛契苾歌愣。”伽蓝继续说道,“从这一事实去分析,杀你父兄的应该是契苾歌愣,但是,这还是假象,还是骗局。”
苏合香正在极力扭动娇躯,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下,怒声问道,“是谁?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