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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本也知道刚开始的话,是石鸿翰年轻气盛,有对捻军心存不满,才会一时口误,并没有要针对谁的意思,只是听着有些心里堵得慌,但是现在听到石鸿翰将他们称呼为“叔伯兄弟”,毫无贵贱之别,心下登时豁然开朗,先前的郁闷之气也随之一扫而空,再加上石鸿翰此时已经通过这句话,巧妙地把矛盾点转移到了出来扎到的捻军身上,毕竟凤凰山上的绿林固然不是全部都对石鸿翰心服口服,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属于内部矛盾,而此时此刻,他们与捻军却属于敌我矛盾,按照正常的规律,尤其是在凤凰山这种,地方并不大,人手不多,而所谓的“统治阶层”又能和底下的弟兄们同甘共苦的地方,敌我矛盾肯定是要远远高于内部矛盾的,瞬间便开始同仇敌忾。从石鸿翰道周围拿着长枪的侍卫,皆是一言不发,谁也没有要石鸿翰亲自去迎接的意向。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捻军那厢觉得自己再邆下去人家也不会倒履相迎,一伙人磨磨蹭蹭,由凤凰山这边派去接应的雷天霆带领,终于挪到了凤凰山的主厅。太平军与捻军的此次会师,与其说是两军的一次大事,不如说是这么多年来最考验石鸿翰容忍底线的一件事。
太平天国灭亡那会儿,石鸿翰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破孩儿,虽然家里曾经惨遭韦昌辉灭门,但韦昌辉自己到头来也是不得好死,再加上陈玉成不负主恩,将这位大少爷照顾的很是周到,是以,石鸿翰并没有在太平天国晚期那个复杂的环境下体会到一个“庞大帝国”中的人心。
到了凤凰山上,都是自家人,虽然有些时候也有一些不得不说,不得不做的场面话、场面事,但是大体来讲,他不用过多的去隐藏自己的个人情绪,尤其是反差极大的个人情绪。
比如说现在,他恨不得将这个满脸虬髯的莽夫黎徵泰连同他带来的捻军一起扔下凤凰山,但是他仍然得要满脸堆笑,装作翘首以盼了许久的样子,二人如相识多年没有见面的哥儿俩一样热络了许久,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段阳光灿烂之后必定不会出什么好事,可能不会两虎相争那么严重,但是不欢而散似乎是注定的,可是一直到酒宴开始一个多时辰,双方也只是东西南北的闲扯,没有人涉及到敏感问题——太平军究竟要给捻军一个怎样的地位。
石鸿翰年纪轻,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最终在这场耐力的角逐战中占据了下风,打算自己先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过这层“窗户纸”虽是早晚都得破,但真要人为地把它捅破始终是一个技术活,石鸿翰虽然年轻,可好歹受了那么多年的训练,也被凤凰山上上下下给予了很大的希望,自然不会就此贸然行事。
终于,石鸿翰决定那两人共同的敌人——朝廷来开刀,于是找了由子开始大骂清政府,不过他这骂和乔二刚才的哭是一样的,真假参半,黎徵泰刚刚被端了老窝,自然对朝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着一起骂,而底下的太平军和捻军看着自己的老大这么同仇敌忾,自然也开始跟着起哄,二人越骂越痛快,终于让黎徵泰骂出了真性情,想着自己几个月前还占山为王,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不禁悲从中来。
要说黎徵泰此人,也算是一个冤大头,他冤就冤在捻军之中,他的部队是最没有战斗热情的一支,他本人也不过是想谋营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政府为敌的“好公民”,他本来只是一个土匪,跟乔二一样,他也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甚至没有这么一个概念,当年之所以会成为捻军的一员,只是顾及到自己势单力薄,而周围几个山头的头领全部成了捻军的人,他出于从众心理,也跟风加入了捻军。但这仅仅是挂一个名头,他的老本行一直也没有变,也没有怎么出兵打过仗,他不傻,知道现在世道不好,一定不能消弱个人实力,而捻军的名头带个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考虑是民商,官商,统统都可以抢。
在土匪响马的世界里,黎徵泰可能算是一个隐士,他不管世道,不管名声,只管一心一意地当一个勤勤恳恳的好土匪,一直以来和同行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他的实力一直说大不大,至少不能造成同僚的危机感,而说小也不小,至少没有那个知县知府的会看着他好欺负,拿他来开刀跟朝廷换一些赏银和夸奖,因此,他的日子倒是过的也是安生富足。
可是恰恰是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个性,让他在捻军被剿灭的大环境下没有迅速转型,到让他周围山头儿上那些比他更早加入捻军的土匪头子被朝廷招安之后,又反咬了他一口,攻下他的山寨向朝廷表忠心,硬是把他和他的余部驱赶到了千里之外的江浙,不过这些远在江浙的石鸿翰和他的弟兄们也并不知情,只道他只是和清政府打败了才来投奔的兄弟部队,心里虽然看不起,但却没有怀疑过他们兄弟部队的身份。
黎徵泰正骂的起劲的时候,忽听得有人一问:“那黎大哥日后决定怎么办?”定眼一看,见那个长着一张书生面孔的小翼王石鸿翰吹面不寒杨柳风地等他回答,那表情似乎不是在威逼他,而是在问他是不是迷路了一样。
一瞬间让黎徵泰反而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人家,不过黎徵泰虽然是一个土匪,却也知道是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的道理,自从打算投奔到凤凰山,他就知道那个地方比朝廷的天牢好不到哪里去,照样是一个龙潭虎穴,而且这帮太平天国的人可都是过过好日子,尝过当权的甜头,经历过大场面的,还有人接受过洋人的说教,吃起人来是跟洋人一样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所以他也是早有准备,从山东一路逃难而来,就已经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石鸿翰这边会是什么反应。
因此即便是石鸿翰此时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黎徵泰还是相当的镇定,按照先前和自己的狗头军师排练好的那样回答道:“兄弟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辅佐小王爷光复大业。”
第四十一章 翼王之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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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鸿翰感觉到现场的气氛颇为尴尬,但是话一出口也无法收回,如果要去解释只怕会越描越黑,更让人家以为他是“河”还没有过去就已经想着“拆桥”了,只得装作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异状,只是一时失语又道:“他们指望小王亲自相迎,无非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这凤凰山是各位叔伯兄弟苦心经营了十余年才有今时今日,小王绝不允许一个外人一过来就没来由地分了一杯羹去。”
众人本也知道刚开始的话,是石鸿翰年轻气盛,有对捻军心存不满,才会一时口误,并没有要针对谁的意思,只是听着有些心里堵得慌,但是现在听到石鸿翰将他们称呼为“叔伯兄弟”,毫无贵贱之别,心下登时豁然开朗,先前的郁闷之气也随之一扫而空,再加上石鸿翰此时已经通过这句话,巧妙地把矛盾点转移到了出来扎到的捻军身上,毕竟凤凰山上的绿林固然不是全部都对石鸿翰心服口服,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属于内部矛盾,而此时此刻,他们与捻军却属于敌我矛盾,按照正常的规律,尤其是在凤凰山这种,地方并不大,人手不多,而所谓的“统治阶层”又能和底下的弟兄们同甘共苦的地方,敌我矛盾肯定是要远远高于内部矛盾的,瞬间便开始同仇敌忾。从石鸿翰道周围拿着长枪的侍卫,皆是一言不发,谁也没有要石鸿翰亲自去迎接的意向。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捻军那厢觉得自己再邆下去人家也不会倒履相迎,一伙人磨磨蹭蹭,由凤凰山这边派去接应的雷天霆带领,终于挪到了凤凰山的主厅。太平军与捻军的此次会师,与其说是两军的一次大事,不如说是这么多年来最考验石鸿翰容忍底线的一件事。
太平天国灭亡那会儿,石鸿翰还是一个什么都不动的小破孩儿,虽然家里曾经惨遭韦昌辉灭门,但韦昌辉自己到头来也是不得好死,再加上陈玉成不负主恩,将这位大少爷照顾的很是周到,是以,石鸿翰并没有在太平天国晚期那个复杂的环境下体会到一个“庞大帝国”中的人心。
到了凤凰山上,都是自家人,虽然有些时候也有一些不得不说,不得不做的场面话、场面事,但是大体来讲,他不用过多的去隐藏自己的个人情绪,尤其是反差极大的个人情绪。
比如说现在,他恨不得将这个满脸虬髯的莽夫黎徵泰连同他带来的捻军一起扔下凤凰山,但是他仍然得要满脸堆笑,装作翘首以盼了许久的样子,二人如相识多年没有见面的哥儿俩一样热络了许久,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段阳光灿烂之后必定不会出什么好事,可能不会两虎相争那么严重,但是不欢而散似乎是注定的,可是一直到酒宴开始一个多时辰,双方也只是东西南北的闲扯,没有人涉及到敏感问题——太平军究竟要给捻军一个怎样的地位。
石鸿翰年纪轻,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最终在这场耐力的角逐战中占据了下风,打算自己先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过这层“窗户纸”虽是早晚都得破,但真要人为地把它捅破始终是一个技术活,石鸿翰虽然年轻,可好歹受了那么多年的训练,也被凤凰山上上下下给予了很大的希望,自然不会就此贸然行事。
终于,石鸿翰决定那两人共同的敌人——朝廷来开刀,于是找了由子开始大骂清政府,不过他这骂和乔二刚才的哭是一样的,真假参半,黎徵泰刚刚被端了老窝,自然对朝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跟着一起骂,而底下的太平军和捻军看着自己的老大这么同仇敌忾,自然也开始跟着起哄,二人越骂越痛快,终于让黎徵泰骂出了真性情,想着自己几个月前还占山为王,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不禁悲从中来。
要说黎徵泰此人,也算是一个冤大头,他冤就冤在捻军之中,他的部队是最没有战斗热情的一支,他本人也不过是想谋营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政府为敌的“好公民”,他本来只是一个土匪,跟乔二一样,他也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甚至没有这么一个概念,当年之所以会成为捻军的一员,只是顾及到自己势单力薄,而周围几个山头的头领全部成了捻军的人,他出于从众心理,也跟风加入了捻军。但这仅仅是挂一个名头,他的老本行一直也没有变,也没有怎么出兵打过仗,他不傻,知道现在世道不好,一定不能消弱个人实力,而捻军的名头带个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考虑是民商,官商,统统都可以抢。
在土匪响马的世界里,黎徵泰可能算是一个隐士,他不管世道,不管名声,只管一心一意地当一个勤勤恳恳的好土匪,一直以来和同行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他的实力一直说大不大,至少不能造成同僚的危机感,而说小也不小,至少没有那个知县知府的会看着他好欺负,拿他来开刀跟朝廷换一些赏银和夸奖,因此,他的日子倒是过的也是安生富足。
可是恰恰是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个性,让他在捻军被剿灭的大环境下没有迅速转型,到让他周围山头儿上那些比他更早加入捻军的土匪头子被朝廷招安之后,又反咬了他一口,攻下他的山寨向朝廷表忠心,硬是把他和他的余部驱赶到了千里之外的江浙,不过这些远在江浙的石鸿翰和他的弟兄们也并不知情,只道他只是和清政府打败了才来投奔的兄弟部队,心里虽然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