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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哲出了杭州城十几里,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仍然跟着一个尾巴,而这个“尾巴”并不是一个省心的“尾巴”。
对于石白羽这姑娘,沈哲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他没有什么自虐倾向,对于女人的要求也有点传统,虽然没有要求“贤良淑德”这么夸张,但是毕竟是女孩子嘛,好歹得温柔一点儿,活泼些倒是无所谓,但不能一天到晚就喊打喊杀的,更不能第一次见面就二话不说的给他一个耳光。
但是抛开这些偏见,凭心而论,至少从硬件配置来说,石白羽这小妞儿真的是女人里的上等货色,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在手里没有任何杀伤性武器的话,这世上至少得有一大半的男人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这一大半的男人中,肯定是不包括他沈哲在内,因为从在凤凰山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开始,他就对这位绝色美人的危险系数有了充分的认识,而且绝对不会冒险。
但是不管石白羽有多凶、多泼辣,她现在毕竟是无家可归的一个孤身女子,别说她现在只是跟着自己,就算是由他护送也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沈哲甚至想,只要这个石白羽可以收一收他的脾气,他就是送否送到西,以后帮她找她大哥,或者是由他来照顾,也未尝不可,想到这,沈哲不禁在自己的内心里把自己给鄙视了一把,不到一天之前,他才被这只“小蝎子”,还有两次差点儿连这条命都被这个石白羽给交代了,现在居然还想着她能给自己温香软玉,看来莫泊桑说的没错,女人这个物种,无所谓出身地位甚至是金钱,长相就是她们唯一值得攀比的资产。
只是他此时忘了,这个小蝎子一样的石白羽,除了会打,会杀,还有另外一样那首的功力,叫作“得寸进尺”。
沈哲初是听见一直和他保持有一定距离的特特马蹄之音越来越近,进而就是一道白影从他身边飞掠过去,等他再抬起头,满眼则是石白羽那小丫头,销魂的背影,和她散落的乌黑的长发。
沈哲故意将缰绳一拽,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落在石白羽的后面,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看着石白羽继续前行。
他能理解个性要强的石白羽不甘于人后的心态,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想要出头可以,但是要有出头的本事,做“出头鸟”不是一件坏事,不过,一个准备去当“出头鸟”的人,一定要保证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枪给打下来。
而这样的能力,在凤凰山上几乎是与世隔绝着长大的石白羽肯定是没有的。
果不其然,才没从出个一里,沈哲就看见前面的石白羽突然放慢速度,他往前看了看,登时明白了其中端倪,原来前方有一个叉路口。而从十年前在凤凰山避难一来就没有下过山的石白羽自然在此时成了路盲。
沈哲策马走到她旁边,也站着不动。
或许是瞥见了沈哲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石白羽觉得很没面子,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反而显得更加蛮不讲理,石白羽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老跟着我。”
沈哲不以为意,他总觉得再怎么说都不能跟这个小丫头他虽然看起来随便,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很要脸面的人,按照他的哥们儿恭亲王世子载澄对他的评价,就是他沈哲要才学,才学够高,要后台,后台够硬,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不够“无耻”,这一点,在现阶段可能无所谓,但是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道德这种东西,沈哲一直觉得他很奇怪,因为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你,做人要讲道德,但是如果要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位置的话,道德偏偏又成为必须摒弃的东西,在很多年以前,沈哲就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依靠道德,那么你就别指望在华尔街生存下去。”华尔街再牛,他终究就只是一个经济体,玩经济的尚且如此,在政治中摸爬滚打的那就更别说了。
载澄是从小在这个国家顶端长大的,有些事情,肯定看比他要通透。
沈哲自然而然地又走到了前面,石白羽也没多说什么,就那么跟在他后面,虽然在石白羽的心里,沈哲这个“狗皇帝”的“走狗”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平反,但是在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外界,她虽然不能信任沈哲,却必须要依靠于他。
而对于沈哲来说,石白羽虽然脾气倔,性子火爆,但怎么说都是一个美女,和美女一路同行,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他。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答了几句话,行了一日,终于到了上海的地界,石白羽是第一次来这样热闹的地方,新鲜之余,眼底也露出了几分惧色,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接受过的一种环境,也是这个国家大多数人都很难接受的环境。
沈哲将石白羽的情绪都看在眼里,心里居然还有几分同情,按照石白羽这个年纪,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儿而已,而现在却要在这个她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大上海,去投奔一个她见所未见的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能不能接纳他,或者有事因为什么意图接纳她,如今都是不得而知的,这次投奔,对于石白羽来说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说不定她有幸,可以在这个陌生人家里,见到同样来避难的大哥石鸿翰,毕竟早在凤凰山初建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被告知,如果日后有变,便去上海某处,自然有人接应,不过时隔十年之久,那个地方在还不在,也成了一个未知之数。
“石姑娘,这大上海可是号称‘十里洋场’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在哪儿?”
石白羽正在为自己的种种猜测内心忐忑,突然听见身边的“狗官”这么问了一句,石白羽张口刚要回答,确立吗把嘴巴闭上了,她明白,她和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可以依靠着个人,利用这个人,但是绝对不能相信这个人,她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那一帮清狗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无所不尽其能,放长线钓大鱼也不无可能,她若是这么贸贸然说了,不就是陷同门于不义。
沈哲见她欲说还休,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几分心思,这一路也没有多少功夫,怎么这个野丫头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就长进了。
他心里想着,便转移了话题,说道:“姑娘,这一路在下一直没有向姑娘自报家门,实在是失礼,在下姓沈名哲,系出湘淮军,实不相瞒,直隶总督李鸿章大人正是在下的义父。”石白羽听到他说“湘淮”二字的时候,就已经面露不悦,在听到“李鸿章”的大名,更是恶狠狠地剜了沈哲一眼,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杀人一样。这也难怪,要说当初的八旗和绿营已经被太平军给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抵抗的能力,眼看着爱新觉罗家就要被赶回老家,突然横道上插出出来一群汉人胳膊肘往外拐,而且还柺得分外起劲儿,勾结洋人,最后愣是把太平天国打得灰飞烟灭。
沈哲见石白羽脸色不对,立刻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说实话,在下从来没有把太平军当成过敌人,更别说是姑娘了,相反,在下一直以为太平军是在下的大恩人,如果不是当年太平军起义的话,湘淮军充其量也只是地方兵勇,断不会有如今的势力。”
为了照顾石白羽的情绪,对于太平天国的暴动,沈哲特意摒弃了官方所谓的“造反”而是用了“起义”,乍一听好像还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一般。
沈哲又说道:“其实吧,要说当年太平军也是声势浩大,势如破竹,东行之时,雄师百万,投鞭断流,不知道把多少大清官员逼得是以死谢罪,可最后乐极生悲,没成就大业,反而让清廷借此机会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真是冤枉。”
石白羽瞥了沈哲一眼,觉得怎么看这家伙都有一点儿幸灾乐祸,于是高姿态地抬起下巴,很有骨气地说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没什么觉得冤枉的。”
沈哲笑笑说:“在下不是说洪秀全他冤枉,只是说,本来大清朝廷已经是千疮百孔,犹如朽木,只要轻轻一推,便可倾覆之,甚至是湘淮军中的能人干将都会站到你们的一边,可是这个机会就被你们的‘拜上帝教’和洪秀全给生生错过了。一着走错满盘皆输,我说的是你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冤。”
石白羽似乎是来了兴趣,说道:“那沈大人你倒是说说,究竟是那步错了。”
沈哲道:“要说太平天国的制度,什么众生平等,什么天朝田亩,都挺好,可是败就拜在了宣传上。“
“宣传?“石白羽显然对这个新名词并不了解。
“就是打得旗号,你们太平天国说的是什么皇上帝,阎罗妖,有几个中国人回信这种东西,老百姓尚且难得新,更何况是读书人,但是没有读书人,评几个庄稼汉和传教士该怎么治国,洪秀全想干什么,不就是改朝换代吗?这有多难,他们性爱新觉罗本来就有一个硬伤,洪秀全连‘皇上帝’和‘阎罗妖’这么扯的旗号都用上了,怎么就偏偏不知道利用他们满清是异族这个硬伤呢。”
“那依照沈大人来看,应该怎样……宣传?”
“这还不简单,‘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只要从这点上把朝廷和老百姓区分开,大家要帮,自然也得帮自己家的人。”
石白羽听罢愣了片刻,却突然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光凭你这句话,就已经够定你谋反的大罪了。”
沈哲双手一摊,显得毫不在意,道:“无所谓,反正你也是反贼。”有进一步消除石白羽顾虑地说道:“这里是租借,上海的道台胆子再大,也断不敢进租界来拿人,你在这里,肯定安全。”
他不得不承认,石白羽这个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能透出那么一点江南女子的温柔来,与她先前的泼辣截然不同,甚至让沈哲怀疑这个丫头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石白羽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大量了沈哲一番,觉得这个“狗官”似乎和她从小所听闻的那些有点儿不大一样,半晌才愣愣地问道:“你到底……是跟哪一边的?”
沈哲道:“现在可是乱世,哪一边也不能跟,只能靠自己。”
这句话,沈哲说的是真心话,他倒不是对他的“主子”无情无义,只是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要誓死效忠哪个人这一说,他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要说忠心,他更加愿意忠心于自己,更何况,就凭朝廷给的那点儿薪水,能让他为他们办事就已经不错了,还想买他的忠心,做梦吧他们。
打听了几个人,沈哲终于把石白羽送到了她说的地方,一进巷子他就傻眼了,那是娇笑不绝于耳,处处莺歌燕舞,沈哲见石白羽脸色也有些尴尬,毕竟作为一个女人进这样的地方自然会比他沈哲要觉得别扭。
二人一边往巷子里走,一边想,这地方听名字挺霸气的——“一品堂”,他初听见这个名号的时候还想,你“一品堂”,我还“少林、武当”,当时猜测这大概是赌坊或者鸦片烟馆什么的,毕竟能接受太平军遗党的,大概也只有这上海滩上本来就和太平天国有过勾结的黑帮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金庸先生陛下描写的汇集天下高手的西夏“一品堂”到了这个世界居然就沦落成了一个烟花之地。
这个落差,也是略微有些大了。
二人往巷子里大约走了一两百米才看见,这“一品堂”的大门。门口迎客的小美人见到沈哲前一秒还热情似火,万种风情,一见到后面还跟这个女的,立刻川剧变脸一半的把脸拉了个老长,回头去招呼别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