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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章云平不禁露出了一点惋惜的神色,但他的嘴唇刚刚抿起来立马恢复原状,他猛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少年出了心思缜密,察言观色的功夫也是一绝,任何微妙的表情变化他都能捕捉到,并且准确的判断出对方的心理状况。
沈哲此时正低头喝红茶,章云平很难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脸上一闪即逝的蛛丝马迹,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岔开了“信与不信”的话题,佯装好奇却用揶揄的语气问道:“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运气知道沈大人是怎么提点皇上的。”
如果同样的话识别的问的,沈哲多多少少还会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谦虚一下,毕竟再风生水起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但在章云平面前他早就被磨得没脸没皮儿,反正他们两个人,谁不知道谁呀,给脸就要呗,于是故作神秘地一笑,配合着章云平的腔调道:“哎呀,其实也没说什么,在下就是告诉了皇上一件趣事,听闻在我老家的乡间,有一种特殊烹调田鸡的方法,就是直接把活的田鸡丢进开水,但是要一直按着锅盖防止他们跳出来,但是如果腾不出手或者没有力气一直按着锅盖的话,那索性就不要加盖儿,把田鸡放在装冷水的锅里,慢慢加热,田鸡挣扎都不会挣扎自己就死里面了。”
【文】章云平没有经过科普普及也没有听说过那个著名的用温水把青蛙煮死的实验,当然觉得沈哲的话难以置信:“不会吧?”
【人】沈哲在这个问题上很是诚实,道“原理是真的,但不是乡间的土办法,而是我在国外的时候听说的一个实验——如果把田鸡直接扔进滚烫的开水里,它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充其量也就是被烫伤,不过要是被放在冷水里再慢慢加热的话,田鸡会一直觉得水温适中,优哉游哉,等真正感觉到水温已经不能承受的时候,也没有在跳出来的力气了,只能被活活煮熟,从自然学角度上讲它们是被烫死的,但是通俗些就是舒服死的,说白了还是咱们老祖宗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呗。”
【书】章云平听得匪夷所思,眼睛发直,心中打算回去自己抓几只田鸡来试试,好一会儿之后才感叹了一句:“不过皇上长于深宫之中,这么容易就相信这事儿?没让你当场煮两只田鸡验一验真伪?”
【屋】沈哲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没好气地回道:“他又不是想当厨子,管这法子对田鸡有没有用干什么,对人管用就够了。”
章云平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那圣上现在就是在用温水把圣母皇太后煮了?”
“不是圣母皇太后,是圣母皇太后的野心。”沈哲纠正章云平的口误,这里是天子脚下,隔墙有耳,在法兰西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文桂的告诫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介于后果严重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就算他能保证他这里是绝对安全了,也怕章云平说顺嘴了,到外面也秃噜了。
“是、是、是。”章云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有些警惕地看看四周,又问道:“皇上有一亲近圣母皇太后也就罢了,为何要刻意冷落母后皇太后,两宫皇太后一视同仁又有何难?热一边,冷一边,圣上这一步走的是不是太绝了?”
“是绝。”沈哲的嘴角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是一步绝妙好棋。皇上自幼长于深宫,知道这宫中的女人嫉妒心都强,而圣母皇太后又是个及其要强的人,是什么都得得到的那一类。”
“他还有什么没得到?”章云平不解地问,当今的圣母皇太后在先帝在世时就深得皇宠,还有一个儿子,仅这一点就这已经让咸丰的所有妃嫔乃至于皇后望尘莫及,更别说辛酉政变以后的呼风唤雨,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当然有。”沈哲的表情显得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是还有一点幸灾乐祸:“而且这辈子都得不到,只有抱憾终生的份。就是没投胎到户好人家,不能被人从大清门抬进来当正宫娘娘。所以,如果要让西太后觉得皇上是真心孝敬她了,和她有多亲密,在储秀宫呆多久那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别主动到钟粹宫走动,再说的明白些,就是别让母后皇太后心里好过,那在西太后的心里就是皇上对她最大的孝心。”
章云平皱起眉头喃喃道:“没想到,皇上年纪不大,心还挺狠的。”
“他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他要是不狠,大清的江山也就别想稳了。他能对他最亲近的人下狠心,就能对自己下狠心,日后也能对外敌狠烈,政府在这几十年一直是妥协再妥协,退让再退让,是时候该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角色了。”沈哲说着站起身来,太阳已经西斜,房里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橘红色的余辉在红木的镂空雕窗上,闪得沈哲不禁眯起了眼睛“况且,你真当以为母后皇太后和皇上情愈母子,不过是为了在圣母皇太后的威压下夹缝求生而互相利用罢了。”
“其实……”章云平咽了口吐沫,起初欲言又止,但又决定还是说出来的好:“两宫皇太后对你都不薄吧。要论手腕和经验,西太后更是少有的阴谋家,至少比圣上强吧,你为何一定要扶持圣上,直接当‘狄仁杰’不是更容易成事?”
沈哲听这话听得是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子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什么时候把慈禧太后当武则天了还?幸亏他此时正给他养的几尾锦鲤喂食,背对着章云平,才没让对方察觉出他的纠结,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要是跟着西太后我沈哲最多就是‘吕产’,绝对成不了狄仁杰,太后她的确有智谋,但是可惜,她没志气。”
“我说的是圣母皇太后不是母后皇太后。”章云平以为自己说错了或是听错了,如此野心勃勃而且已经权倾朝野的一个女人,沈哲居然会说她没志气。
“我说的也是圣母皇太后。”沈哲转过身来坐回沙发上,肯定地点了一下头。“不是所有有手腕的人都能驾驭权利,也不是所有能驾驭权利的人都懂得使用权利,西太后的确有权,但是她不过是在玩弄权力,多少权力到她手里面仍然只能是权利,不能制造别的价值。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西太后如此这般的确无所谓,说不定还能保天下无大风大浪,但现在国家在风口浪尖上,不是光搞清楚什么时候撑下篙,什么时候划下桨就可以的。”
章云平一时没寻思明白这咬文嚼字,只是不屑地一笑:“我说,其实是你们这些读圣贤书出来的就是看不惯妇人掌权吧。”
沈哲这回是真火了,心想你小子上辈子怎么也是清华的学生,能不能靠谱一会儿,把章云平拽到客厅的角落里怒道:“我说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两年前在法国的时候是谁恨西太后恨得牙痒痒,扒皮抽筋的心都有了,你这倒戈是不是倒得忒快了一点儿。”
“我……”章云平指着自己“我”了半天,一副百口莫变之态。
沈哲心下一惊,几个月前那个奇怪的老头的话又在他脑海中重播开来,思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记得你前几年得过一场怪病吗?”
章云平失笑道:“这个当然记得,得过那场病之后烧坏了脑袋,以前的事都忘了,后来在京城的时候听说你也得过一样的病,所以才想着找你呀。”
“那你还记得我们在法兰西的时候说过些什么吗?”沈哲很是不甘心,他当初之所以不相信那老头说的关于章云平的一些事,是因为他认为人的记忆都是丝丝牵连的,怎么可能说分开就分开呢,就像前几个月章云平还在对他回忆自己的过往,那回忆的过程应该属于一次新的记忆才对,而他们的那次谈话也涉及到了许多已经不能称之为将来的事。
“当然记得。”章云平爽快地说了这四个字,就猛然愣住了,似乎被自己吓着了,二人间静默了良久之后,沈哲才听见章云平有些无助的声音:“瑄瑜,我们当时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了。”
第二十九章 苦守危壤,不如施之于民(1)
第二十九章苦守“危壤”,不如施之于民
自三月份初开始,大清皇帝听政的地方又仿照康熙年间的旧制改到了乾清门,同治皇帝先搬居住地点,再搬办公地点,所有人都在猜测接下来该换什么了,但是一连半个月朝廷方面都没什么动静。众人的警惕心才刚刚放下,一份“罪己诏”却在紫禁城内横空出世,中央的内阁,军机处,各部各院各衙门自主学习最高指示,地方上的则是各省各府各县层层向下贯彻,甚至是田间地头的都要各地方官员指定专人诵读之,务必要把皇帝的忏悔渗透到帝国的每一个边边角角。
“罪己诏”由皇上亲自列提纲,军机处略作补充,然后交给翰林院那些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们加以改进润色。同治朝不比前面几代衣食无忧,物质充裕,这里赔一点,那里送一点,国库里基本上没什么闲钱,能集资弄个康熙词典,四库全书什么的给读书人修着玩儿玩儿,找点事业追求,添点儿生活乐趣,而翰林们本身就是多愁善感的文化人,哪受得了饱食终日却碌碌无为眼见是垂垂老矣更难有作为的精神折磨,这回上头好不容易给派了个差事,一时间想来老龄化严重,平均年龄一直保持在半百以上的翰林院竟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人人都更相庆贺,跃跃欲试,势要抓住这个“青春的尾巴”好好表现一把,但同治皇帝却一点也不给这些当世的文豪才子们一展风采的机会,特地下达圣谕,明确指出此诏书严禁堆砌辞藻,故弄玄虚,罗列典故,更不能有推诿狡辩之词,简而言之就是要比刘玄德的眼泪看着还诚恳,要比白居易的《卖炭翁》还听着通俗易懂,要知道这从繁入简难,翰林院里的“玉堂仙”们阳春白雪惯了一下子要他们搞通俗文学,任谁也一下子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偏偏皇帝这回还审查得特别严格,一点儿不满意就发回去重新再写,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十来天,眼见着翰林们的骄傲基本上被一遍遍的返工打击殆尽,皇帝才算是把他们的劳动成果接收。
于是乎这篇包含着翰林院心血的“罪己诏”一经传达立刻起到了比几十年前流行的《石头记》更加显著的催泪效果,还没渗透到基层就已经把试阅之的各级官员给感动得涕泪横流,立刻燃起肝脑涂地,报效朝廷的满腔热血,一改文质彬彬的文人雅士做派,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全力以赴着手进行宣传,老百姓们更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也有接圣旨的机会,加以受到知县老爷的激动情绪和天子的“罪己诏”之言辞所构成的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更是对皇帝感恩戴德犹如亲生父母,其所传读之处是农者耕而忘食,妇人织而废寝,各地乡绅自发组织修缮水利工程,能者出其智,贫者出其力,富者出其财皆欲以丰年以酬陛下之圣眷。
同治这边也并没闲着,趁热打铁,“罪己诏”的余温未散,皇帝后脚已经开始打他年号的主意,和他的智囊团思来想去一致觉得毕竟是慈禧太后钦定的“意义深远”之年号,现在堂而皇之将其替换,恐打草惊蛇,徒增圣母皇太后猜忌,换是换不得,不过可以在定义方面做一点微调,现在西方国家不是都在讲什么天赋人权,讲什么自主自由吗?我泱泱中华亦有以民为本之传统,所有这“同治”已经不能再仅仅是与众臣同治天下,而应该是与民同治天下。
这一系列的举动俨然是年轻的皇帝在向天下臣民通报着这样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