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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虽然活动能力并不逊于普通人,也没有过因此减少寿命的人但是这对于族里的人来说并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每当这种情况出现都是在提醒他们神明仍然愤怒,在继续祂们的惩罚。”
沈哲听着眯起了眼睛,上古人类对神祗和宗教的信奉和畏惧是现在的人没有办法想象的,那种不分对错,不问曲直的信任和归属可以达到近乎疯狂的状态,不过即便是此时的晚清社会,这样原始的信仰心态也基本上消失殆尽,人们求神拜佛固然,但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把所有指望都放在神明身上,毕竟人类还算是理性的动物,但是这么听来,绛秋出生的部族似乎还保留着远古的“赤子之心”。
不过就算他们没有这份心,这种怪异且极有可能带有遗传性的早衰病就连21世纪充其量也只能通过某些手段防止遗传或者延缓发病时间,恐怕难以将已经患病的人彻底根治,更何况是现在,对于这些人而言,选择活在自己的信仰的世界里自欺欺人甚至继续欺一代又一代,反而是比接受科学更好的生活方式。
至于绛秋之所以会逃过这个劫数,以沈哲自己的思维方式看来,其实绛秋也就是他们部族里的一次基因突变,毕竟都几千年的时间了偶尔出一个特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找那个老头上次的意思好赖他们还是盼到头了,虽然自己身体上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不过至少心理上还是一个安慰。
“上次听你的……兄长说,你们的族人不是已经得到天神的原谅了吗?”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族里面一直有一个传说,一旦后代中出现了没有被诅咒的人就意味着天神的惩罚结束,他们已经得到了神明的原谅可以回归故乡,这个传说听起来听荒谬的,但也不是完全很离谱,我想我们的祖先当初大概是染上了某种疾病,而且会代代相传,就像英国王族里的败血症一样,只不过祖先的病症是让人提早衰老,而败血症是让人丧命的,当时祖先周围的人应该是怕这种病在族群中扩散或者他们当时真的认为这是天神的惩罚而怕累及自身所以将祖先们投下圣湖。
而那个传说的意思应该是当族中出现了没有染病的后代的时候大概就说明那种病症的延续已经淡化消失,天神的惩罚自然就结束了,而且现在族里的确也出现了一些过了十二岁还在正常生长的孩子。我们的梦魇大概结束了。”
“这是件好事。从今以后他们就可以正常的生活了。”沈哲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听的是云里雾里,就像他说的,天神的诅咒消除了是件幸事,但是绛秋和她的兄长之间为何还会产生那么深的矛盾,无论是绛秋的凝重表情还是刚刚那个“老头”近乎疯狂的搜捕都很难让人感觉到发生的是件好事。
绛秋的看向沈哲,淡淡答道:“沈大人忘记那几张照片和地图的事了吗?”
沈哲一惊,当初在琉璃厂那家店铺里的情景尽数浮现在眼前。
“得到原谅并不能满足他们,几千年来,‘被天神原谅’和‘回归故土’一直是被紧密相连的,一旦原谅就要回归故土是族里所有人都认定的,无从更改,而且所谓的回去不仅仅是到达圣湖而是要从圣湖回归本源。且不论几千年都过去了,本源造就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潜入圣湖会是什么结果,沈大人应该很清楚的吧。”
沈哲略微点了下头,再次潜入那个圣湖的生还率有多少沈哲老早就算过了,所以当初才会果断拒绝绛秋的兄长像他抛出的那段“橄榄枝”,但是别人有别人的信仰自由,他们想去沈哲也无可厚非,在这种时候沈哲认为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于是道:“那毕竟都是你父兄的追求,他们怎么选择,姑娘也没法干预,虽说可能不大近人情,但在下以为姑娘此时独善其身便罢了。”
绛秋苦笑了一下:“那沈大人以为小女为何不继续在澳门‘独善其身’?那个传说还有后半段,就是当没有被天神诅咒的后代出现的时候,第一个没有被惩罚的后代就是可以引导族人回到故土的引路人。”
“这么说,当初他们之所以回到澳门找你,就是因为你是第一个没有被‘惩罚’的人?”
绛秋点了点头:“本来他们是并不知道的,那个时候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死了很多年的小女孩而已,他们也有他们认定的那个‘引路人’,当时的‘引路人’是我弟弟,他只有十三岁,从来没有出过村落更不可能帮族人找到归路,后来一个在澳门教过我传教士到萨摩传教,无意间和一个出来交换商品的族人说到了我的近况,他们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绛秋的双手暮然攥紧,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愤恨“这分明是他们自己犯的错,可是族长确认为是自己收到了欺骗,把我弟弟活生生地天葬了。”
“天葬……”沈哲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过藏族的天葬,不过他看见的是由专人把死者背到高山上剁开来喂食秃鹫,至于活体的……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动容的人,但想想那个情景还是头皮发麻。
“就是把他绑在最高的树上,任山鹰啄食。”绛秋咬着嘴唇,她六岁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跟父母兄弟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她的弟弟死得的确悲惨又冤枉。
而且最让的愤恨的不仅如此,而是她在近段时间又无意间从那些陆陆续续来到京城的同族人口中得知的一些内情——
沈哲注意到绛秋眼中的恨意在逐渐加深,眼角泪光晶莹,她一直很淡然,及时是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如此激动的情绪,绛秋苍白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红印,攥得紧紧的双手似乎带动着全身在颤抖,说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他们自己愚蠢,恼羞成怒非要用一个孩子的命来填补过失,而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他不但无动于衷,而且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他就是……”
绛秋说不下去,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从她知道一切的时候开始,那个人就不是她冷漠的兄长而是仇人,不只是因为她枉死的幼弟,更因为在她的心里这样一个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世上,更加没有资格利用她。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有孤身逃走,抛弃所有族人的心思。
“而且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建议你们族长要天葬你弟弟来平息民愤的人。”
沈哲看见绛秋的反应已经猜出了大概,这种手法是残忍的惯用套路,所谓的“大义灭亲”,既能和“有罪”的亲属撇清关系,又能给自己带来更高的名誉和威望,一石二鸟。
在权力场中,这样“划算”的“买卖”很少有人不做,更何况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看来,这样一块可以击落“二鸟”的“石头”并不值钱。
只是这样的斗争一般只该出现在政坛,获胜的奖励通常是至高无上的尊荣和地位,而不是出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
亦或许这就是“权力”真正的厉害之处,不管有多微弱的一点,也能让人的生命在他面前贱如蝼蚁。
绛秋闻言抬起头,目光中一丝嘲讽,还有零星敌意,她的语气冰冷:“沈大人反应得真快,也没错,沈大人是站在权力之巅的人,这样的事情肯定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见得很多,但不代表在下就会赞同这种做法。”
沈哲看着绛秋闭口後欲言又止的神情,明白她的潜台词无非是若是同样的事落在他沈哲头上,那沈哲八成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同样的方式来解决。
沈哲并不反对“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乐羊食子羹,值得,因为他要是不吃,他就没法取胜,他手下的数万将士乃至于整个国家都有可能跟他一起陪葬,李世民弑兄杀弟,也值得,因为他要成就千秋功业,而他的哥哥弟弟甚至是父亲都挡了他的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大事牺牲必然存在,而这些枯萎的千万条生命中难免会有自己的骨血至亲,重点在于牺牲自己的至亲真的是为了成就大业,大义,这样的人的确凶狠残忍但是他们是英雄,至少在历代的史书中都会给这些人留上一个美名,但是如果是因为权力诱惑而做出同样的事,那只能说是市井加愚蠢。
沈哲见绛秋沉默又道:“接下来的事情在下猜猜看,他们找到你之后让你到处打探消息,寻找地图,先是在横滨,无果后又到了京城,你弟弟是因为你哥的建议才被天葬这件事应该是你最近才知道的吧,知道了之后你决定离开这些人,因为你是‘引路人’,如果他们对自己的信仰真的忠诚到走火入魔的程度的话,那他们就会认为自己一辈子也找不到连同九层世界的圣湖,这也算是你为你的弟弟报仇了。”
绛秋不说话,当是默认,以沈哲的能力猜出这些她并不觉得是件稀罕事。
“但是其实……”沈哲顿了一下又道:“当知道你哥哥就是你弟弟被杀的罪魁祸首的时候,绛秋姑娘心里是松了一口的吧。”
“你说什么?”绛秋登时坐直了身子,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在最后的关头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用她的哥哥的话来说已经死了将近六年的男人,觉得他眯起的眼睛似乎可以看清自己的心底,而且是最深处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向自己承认的想法。
“沈大人是什么意思?”
沈哲向后一靠,双手抱臂,左边的嘴角向上勾起他特有的带些得意的笑容:“看来在下是猜对了,绛秋姑娘,因为你弟弟是被你哥哥害死的,所以你终于有理由去恨他了,终于可以不用去做那些你不想去做的事情,不用帮他们找去圣湖的路线,更不用和所有族人一起潜入圣湖冒险,而那些已经没有罹患怪病的人可以开始和所有人一样的正常生活不会生死难卜。对吧?”
绛秋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她低着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什么样的举动或者眼神会透露给这个人如此多的信息。
她心中乱得很,她的族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到达了京城,她的哥哥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寻找她,她无亲无故,儿时的伙伴仍然在遥远的澳门。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暗了,抬起头却看见沈哲竟然在她的面前,沈哲蹲下来,手抬了一下大概是想握住绛秋的双臂但还是收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起一年前在横滨的时候,他的面容成熟了一些,五官深刻,棱角分明,仍然有些想洋人,眉宇之间则是英气逼人的干练,无论是长相还是声望他全然符合每一个少女心中所臆想的那种霍去病式的少年英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我会帮你。”沈哲虽言语显得客气但语气却并不腼腆,很洋派的彬彬有礼。
“是因为长得好看吗?”绛秋对自己的容貌和沈哲对自己的才华一样自信,也的确有自信的资本,这个世界上觊觎她的男人很多,确切的说,是觊觎她的容貌,不过在这样一个时候,她知道她本不敢计较这些,她不过是丧家之犬,能找到容身之所就是上天的眷顾,不应该再有别的奢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拽不回来,她一定要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怎样的想法。
沈哲轻笑了一下,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说实话,你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好看。”
绛秋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捂额头,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不管阅历如何,她始终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直紧绷着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