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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古首先想到的是这四个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谁猛地提了一下,鄂伦春猎人与猛兽对决时的凶狠劲儿全部涌了上来,他立刻稳住因为刚才那一击自己不断往后倒退的脚步。
透过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的视线,达古看见那个高自己整整一个头的俄国佬赤裸着上身,苍白坚实的胸膛藏在浓密的毛发底下,但仍然能隐隐看见下面铁一样坚实的肌肉,此时他弓着水牛一样粗壮的身躯,好像随时都要像他扑压过来一样,他狰狞地咧着嘴角,嘟嘟囔囔地叫嚷着达古完全听不懂的俄文,只是那个老毛子的申请明显能让人觉察到他想要把达古斯成碎片的心情。
“真是个蠢货。”达古在心中不知死活地嘲笑这个俄国佬,就算是他达古杀不了他,这个老毛子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虽然上头一向遵从国策对于这些洋人软弱,委曲求全,但是为了保护住他们这开国以来就存在的秘密也一定是不择一切手段的,上头从没找过洋人来当“箭靶”,这个洋人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样的达官显贵才非死不可。
达古寻思的功夫,那个高大的俄国佬已经像被饿了四五天的棕熊一样朝达古扑了过来,达古反应极快,身形一闪,躲过了这锅盖大的拳头,老毛子扑了个空,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一拳打在了练场墙角立着的青石板上,青石板哗啦一声被砸了个粉碎,三三两两个围观的少年不由地发出一阵唏嘘声,小声议论,这拳头要是砸在达古的小身板上,这个小猎户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俄国佬这一拳下去不但会坏了公共财物,自己也没有捞着好。众人之间那锅盖大的拳头上血糊糊的一片,有几处被割破了,皮肉向上翻卷着,而那个俄国佬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了鸡血,竟然表现得像是对疼痛全然不知一样,只是甩了甩受伤的拳头,立刻投入了自己下一轮的进攻中。
顺着俄国佬进攻的方向,围观的少年们又把视线集中在了达古的身上,都不由得一愣。
此时的达古似乎是被什么附了身,和先前的形象判若两人,他扔掉了一直握在手上的长刀,从腰间拿出一把鹿皮刀鞘的匕首,匕首不但锈迹斑斑,甚至刃处还有些许卷曲,比起先前那个精钢锤炼的兵器,这柄匕首显得很是粗糙,甚至可以说如果把前面他拿的那把长刀比喻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剑士的话,这柄匕首不过只是一个屠户而已。
达古的眼睛通红,与刚才被血沙出的通红不同,这样的红似乎是源于内心的某些情绪。
然而达古本人却显得比刚刚还要镇定,他胸口起伏得合乎节奏,匕首在他的手中与他的手臂一扬自然地向下垂着,没有丝毫戒备的姿势,他的脚步和他的呼吸一样和缓平稳不徐不疾的向俄国佬的左边移动着。
如果此时对战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应该可以看出来,达古此时的反应证明这个人已经在刚刚的片刻之间提升了一个境界,他的危险程度比刚才高两倍都不止,而这个俄国佬显然没有这样的概念,对方的一切举动在他的眼中不过就是单纯的招式而已,就算是现在觉得眼前这个鄂伦春族的少年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充其量也只是认为他打累了。
俄国佬没有放松自己的攻势,抬起拳头又向少年冲过来,他看见达古转了个身,心中顿时火冒三丈——这次又没打着这个小子,不过没关系,下一招一定要让这小子好看,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一次可绝对不是没打着这么简单。
他只觉得自己的颈後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疼痛,脖子、胸口和肩膀都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倾泻而下。
达古将匕首装进鹿皮的刀鞘,又重新插到自己的腰间,连匕首上头的血迹都没有来得及擦去,他冷眼看着离自己一尺远的俄国佬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血迹,抬起宽厚的手掌似乎想要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只是还没有摸到,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达古来这里两年了,心早就不会因为一个生命的转瞬即逝而动容,这个老毛子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这里的任何环节都是大手笔,即使是训练也是以活人当靶,为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从这里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因为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而感到慌张或者是内疚。至于这些训练用的“活靶”,刑部大牢里遍地都死,从来没有人因为货源而担心。
达古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他身后,几个似乎是诛儒的小个子的人利索地将俄国人的尸体抬走,用水将地面冲洗干净。
离地面十米高的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站着的两个人正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一个剑眉星目,气度凌然,一看就是京城里常见的谦谦君子形象,另外一个肤色偏深,五官跟洋人一样深刻,微微上扬的左嘴角透着些许邪性,一看不是一个十分安分的人。
二人没有说话,看着训练场被清理的一切如旧,那个长相有几分像洋人的年轻人才感叹道:“刚才那个小子可真不容易。”
另一个人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训练场上七八组对打的少年,才接道:“那个老毛子的确是凶猛得很。”
那个有点像洋人的年轻人闻言冷笑了一声,转身走进身后的岩洞,顺着岩洞中的楼梯往下走,另外一个“谦谦君子”紧随其后,楼梯很陡峭,边缘都被打磨得像镜子一样光滑,看着很有一些年头,一不留神,就会滑倒,好在四周都有油灯照着,光线还算充足,能让人时时注意着脚下,现在正是训练的时间,通道里没有什么人,一路走来二人脚步的回声都清晰可闻,只听那个年轻人又摇着头道:“萧冉呐萧冉,你说我们的交情也不算浅了,我怎么就听不着你一句实话?”
声音像是十分无奈,又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叫萧冉的年轻人听到这话也不辩驳,更没有愧疚或是羞赧的意思,嘻嘻一笑道:“就算是在下不说实话,沈大人不也能听出实话来吗?”
姓沈的年轻人没有立刻接话,手指划过光滑的石壁,旁边的岩洞里传来打造兵器的声音。心中想的全是刚才那场打斗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眼前重演了一遍,姓沈的年轻人眯起了眼睛,愈加肯定,那个叫做“达古”的鄂伦春族少年方才并不仅仅只是战胜了那个老毛子,他更是战胜了自己,或者说,战胜了自己的恐惧。
姓沈的年轻人的思绪被萧冉的声音给拉了回来,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底层的训练场,萧冉指着训练场上七八对对打练习的少年说:“这些人都是刚被招进来没多久的,可能要沈大人费一番心思,不过清陵卫选出来的人,总是不会差的。”
“那刚刚那个人呢?”沈姓年轻人仍然比较热忠于刚刚那个和俄国佬对打的少年。
萧冉思索片刻才想到沈姓年轻人说的“刚刚那个人”是那个鄂伦春族的小子,于是道;“他也是你们这组的,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这里的老人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过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沈姓年轻人的嘴角微微挑起,果然是有意为之,他似乎突然对这个少年的身世产生了好奇,摆出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那个人以前和俄国人有什么纠葛吗?”
萧冉道:“这个小子是他们去东北的时候发现的,清陵卫里选人说苛刻苛刻,说不苛刻也不苛刻,能力,身板都是其次,训练训练总能给他们找到适合他们干的事情,只是唯一一个不能商量的条件就是他们都非是孤儿不可,这说的孤儿不但是要没爹没娘,连亲戚朋友都不能有,总而言之就是一定要他死了也没知道,也没有人会去找。他们去东北的时候正好撞见这小子在一片村庄的废墟里像丢了魂一样,四周是有尸体但也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开始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往前接连走了几个屯子都是同样的情况,而且没有一个活口,那个时候清陵卫正好也缺人,就赶快折回去,好在那小子还在那里没挪窝,就把他给带胡来了,他刚来的时候也就十四岁,可能被吓坏了,连话也不会说,过了两三个月才说自己叫‘达古’,鄂伦春族人,再问他的身世,有什么都不说,说实话,他这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他不说得要找人去察,他说,清陵卫的人也不会相信,到头来还是要找人去调查,左右是跑不了再往东北去一趟。
第二次再派人去找到达古的那个屯子的时候,屯子里面已经有人再住了,想来大概是当时外出的一些人,问起达古的时候别人都说这小子是死了,当时死的人他多,尸体又被人捣得稀烂,谁也没法辨认谁是谁,都讲究这一起葬了,说到底,这鄂伦春族人又不像咱们汉人,那么多的穷讲究,死后升天就对了。我听说,这鄂伦春的那些人大概是在边境没怎么过过安生日子,防范心理很强,清陵卫过去的人又是一溜儿参差不齐的外地口音,更让人家排斥,套他们的话花了挺大的功夫,才知道他们的屯子被俄国佬给洗劫了,老毛子下手狠,不但要抢钱还不留活口,达古一家人都死光了,达古的哥哥死得最惨,被俄国佬一军刀切下了脑袋。”
沈姓年轻人听罢倒不为这小子的身世感叹,只是毫不客气地问道:“这么说清陵卫中还有专门一批人是专门调查这些人的‘前世今生’的?”
萧冉瞥见沈姓年轻人怀疑的眼神,浑身一激灵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对眼前这个人有所隐瞒,即使他再不关心政局,也知道,这个少年来到清陵卫所代表的不是他个人,而是他背后支持着他的当今圣上,对他有所隐瞒也就是对当今圣上有所隐瞒,这样的欺君之罪不是他萧冉可以担待得起,也不是他的主子——恭亲王奕䜣可以担待得起的,只是另外一方,也不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向这位沈大人表明自己的难处:“沈大人,这不是在下有意要隐瞒什么,实话跟沈大人说了,在下来这里不过也只有一年的时间,知道的并不比沈大人多,的确,如沈大人所说,清陵卫里的确是有这样一批人存在,而且这样一批人很有可能不属于清陵卫三组中的任何一组,而是属于凌驾于清陵卫之上的人所控制的,这些在下也不好断言,不过在下可以告诉沈大人,在下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批人,只是每当有新丁进来的时候,都会有关于新丁的个人资料放在你的案上,不管沈大人信不信,在下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沈姓少年闻言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这真让人不舒服。”
萧冉严肃地回道:“这就是清陵卫。”
沈姓年轻人淡淡一笑拍拍萧冉的肩膀,萧冉突然发现这一年不见,沈哲似乎还长高了不少。
只听沈哲道:“什么东西总不会永远是一个样子的。”
萧冉眉心皱了皱说:“沈大人,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不过在下奉劝你,清陵卫里不是庙堂之上,为了你自己好,那些大刀阔斧的想法最好还是收起来,这里远远不是你我可以控制得了的地方。”
沈哲看了萧冉片刻压低了声音:“仅仅是现在控制不了而已。”
萧冉有些着急,但仍然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别轻举妄动。”
沈哲在心中暗笑,这一年的时间里萧冉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能让这个一向尊卑分明的人跟他用起了祈使句,不过,他沈哲要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别想拦住,